第四十二章 風雨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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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阮瀲仍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神色,絲毫不為之所動。那副淡然的模樣就好像她們談論的對象並不是自己,與她無關。

    丁容靈眯了眯眼湊近阮瀲身側,故意露出一副憤然神色,看著她小聲道:“瀲表妹,她們這般詆毀你,你怎麽無動於衷呀?”

    她是有意追問阮瀲,想瞧她難堪的神情,好一雪前恥!

    阮瀲挑了挑眉,淡淡道:“總歸嘴長在她們臉上,我又能如何?她們想說便說吧,我問心無愧。”

    阮瀲毫不在乎的態度,深深地刺激到了丁容靈,她猶不死心,咬著唇,“可是瀲表妹,她們實在是欺人太甚了。連我都看不下去。”

    丁容靈心裏卻是瞧不起阮瀲的,她骨子裏不過也是個捧高踩低的人罷了,裝什麽清高?

    看她丁容靈是庶女便是一個勁的冷嘲熱諷,而麵對那些自詡身份尊貴的千金小姐呢,她不還是乖乖的不吭聲不敢反駁麽?

    阮瀲似是看到丁容靈眼那抹嘲諷與鄙夷,她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開口:“我既然堵不住悠悠之口,便隨她們說罷。我又不會損失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

    阮瀲並不是軟弱可欺,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和那些貴女計較。她的心境並非少女,重活一輩子,她犯不著為這點小事較真。

    在她眼裏,這些貴女都還是一些段幼稚的孩童罷了。

    就好比方才說她變化最大的那位,前世嫁入火坑,聽聞也是受盡夫家折磨,生不如死。

    現在她對自己高談闊論,字字譏諷,豈能料到她以後的生活竟是無比艱辛困苦?

    丁容靈看阮瀲的眼神越發怪異了,阮瀲的目光十分平靜,似乎不受周圍一切的幹擾。難道她真的是不在意那些貴女的話?

    而那些貴女原本都是侃侃而談,最後卻發覺當事人置若罔聞,儼然是一副刀槍不入的鎮定自若神情。

    倒是顯得她們像市井的長舌婦一般,便也覺得索然無味,悻悻作罷。

    及笄禮終於要開始了。

    丁大夫人與大老爺齊齊站起身來,大夫人則是有些紅了眼眶,約摸是激動所致。

    丁容華在丫鬟的簇擁下緩步而來。

    為了及笄禮,她特意梳的是雙丫髻,方便待會的梳禮儀式。平素的丁容華總是有些英氣十足的,而今日的她麵施薄粉,櫻唇粉嫩,瓊鼻小巧,格外的天真爛漫。

    男席處,丁景宸見自個妹妹竟有如此嬌俏的一麵,也忍不住讚歎道:“容華真漂亮。”這是發自肺腑的稱讚,亦是滿腔的自豪。

    誰說容華大大咧咧的沒有女兒家的嬌柔之美,他家容華打扮起來不也是美麗動人?活脫脫的小美人一個麽!

    丁容華麵帶得體的微笑,這是私底下她偷偷練習許久的成果,教習嬤嬤告訴她應該怎麽笑,笑不露齒,要含蓄動人。

    丁容華徑直走到眾人麵前,而依照魏國的規矩,身為父親的丁振彥起身致詞,而隨後丁大夫人便也站起身,說了些寓意美好的話。

    接下來便是這場及笄禮的重頭戲,添笄。

    一旁等候多時的禮儀官清了清嗓子,長喝道:“吉時到,請添笄!”

    丁容華便站在原地,等候著加笄之人的到來。

    魏國女子的及笄禮,請來為女子加笄的人必須是城最為德高望重的長者。那人的身份越是尊貴,便是彰顯女子將來的生活越發美滿幸福。

    是以今日為蕭瀲加笄的便是秦夫人。秦夫人在長安城美名遠揚,故而丁大夫人特意請她來持加笄之禮。

    秦夫人先是起身,走至丁容華麵前,身旁早就有下人端著青銅盆。她先是淨了後,讚者在一旁就開始高聲吟唱起祝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維祺,介爾景福。”

    伴隨著讚者的悠遠動聽的聲音,秦夫人則是一臉*的從一旁丫鬟端著的盤子裏拿起梳子為丁容華梳發,拆開她的雙丫髻,一下下的梳到底,爾後及笄。

    阮瀲有些怔怔的看著秦夫人動作極其輕柔的為丁容華梳發,以及讚者的祝詞。她神情恍惚,腦海有片刻的空白。

    與丁容華盛大的及笄禮,賓客盈門,熱鬧非凡對比,她的及笄禮用慘不忍睹形容似乎一點也不過分。

    上一世的那時候,她已然是聲名狼藉,人盡皆知,臭名遠揚。

    母親去世,她被蔣姨娘偽善的麵孔所騙,嬌蠻無禮又出了那事。然蔣姨娘假慈悲積極的為她籌劃及笄禮,還親力親為。

    結果呢?結果前來的賓客寥寥無幾……

    不僅如此,及笄那日,她本該是全場的焦點所在,偏生阮玉衣著光彩奪目,成功的搶了她這個正主的風光,令她淪為徹頭徹尾的笑柄。

    堂堂尚書府嫡出千金,竟在自己的成人禮上被庶妹搶了風光,當時在場眾人的鄙夷與竊竊私語。

    阮瀲近乎崩潰,她害怕,恐慌,無助,可是卻沒有一人對她施以援。她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忐忑的等著為她及笄的夫人。

    然而可笑的是,那為她加笄的夫人也是蔣姨娘花了“好處”才好不容易請來的。

    她猶記得那位名不經傳的夫人為她梳發時,毫不溫柔的動作,絲毫不遮掩眼底的鄙夷與厭惡,似乎為她梳頭加笄是件丟人的事。

    思及此,阮瀲有些自嘲的勾起唇角,綻出一抹譏諷的笑意來。

    她有時候在想啊,倘若前世倘若母親尚在,自己是不是就不會受此委屈?

    她本該是如此尊貴的身份卻毀在蔣姨娘母女的算計之,一步步淪為長安城的笑柄,教她抬不起頭來。

    如果上輩子丁氏尚在,她大抵也會像現在笑彎了眼的丁容華一樣,對成人後的未來的生活充滿美好的憧憬與期盼。

    她會想以後的夫家,會想以後的無數種可能,而不是及笄禮過後整日以淚洗麵,惶惶終日。

    隻是可惜了,這世上從來不曾有後悔藥,錯過便是錯過了……

    阮瀲驀然垂下睫羽,遮掩住眸那抹突來的悲愴與星點淒涼。

    還好,那隻是上輩子的事。現在母親好端端的,她勢必會守護好丁氏。而蔣姨娘的奸計也不會得逞!

    丁容靈坐在下方,從始至終她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上光彩奪目的丁容華,目光充滿濃烈的渴望與越發濃厚的嫉妒怨懟!

    當然會嫉妒了,她的及笄禮決計不會這麽熱鬧,丁大夫人更不會有這麽高貴的長者為她加笄,她對自己約摸都是恨之入骨的!

    她丁容靈作為一個庶女,大概隻能眼饞豔羨丁容華好命生在大夫人的肚子裏了。

    隻是,她雖這般安慰自己,到底是心有不甘的,畢竟同為鎮國大將軍府的小姐。同人不同命,又教她怎能安然認命呢?

    於是她假裝不經意的一瞥,卻是悄悄側目去瞧阮瀲此刻的神色。

    她想看到阮瀲也是一臉嫉妒神色,畢竟是個女人看到這等場景都會有想法。她想求一個認同感,畢竟人們總是愛拿自己與她人對比。

    大抵說的便是她此刻的心理,嫉妒的泛起了酸澀的泡。

    丁容靈兀自想阮瀲此刻的表情定然也是與她一般,會少許的嫉妒罷。

    哪知她卻瞧見阮瀲一臉笑意,目光定定看著丁容華,麵色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眸光亦是柔和,她是真的為丁容華感到高興。

    那是一種發自肺腑的喜悅,騙不了人的。

    丁容靈眼閃過一絲詫異,旋即便是感到難以置信!她不信,不信阮瀲就一絲嫉妒感覺都沒有。

    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囂著,阮瀲是裝的,她是故意裝的大方淡定!同為女子,怎會不嫉妒呢!

    這不可能,在場的貴女們都不約而同露出程度不同的豔羨或是嫉妒的神色來。隻有阮瀲,目不斜視,微笑看著丁容華,目光一片坦然。

    丁容靈有了挫敗感,她狠狠的咬著唇,收回目光,再次抬頭去看台上的丁容華時,目光已然悄悄迸發出怒火來。

    丁容華依照魏國規矩加笄完畢後,便又有幾位也是長安城有名的德容有佳的夫人上前為她唱了些祝詞。

    大抵也都是祝願她日後榮華富貴,兒孫滿堂的意思。

    而及笄禮已然接近尾聲,丁容華跪在老夫人麵前,聆聽著訓誡。

    平心而論,老夫人對丁容華的寵愛,大家有目共睹。如今看眼前嬌俏的少女時,老夫人眼底流露出滿滿的欣慰以及感歎。

    時光不饒人,轉瞬即逝。原來華丫頭已然到了及笄的年紀,及笄禮後便是大姑娘家,也是到了可以嫁人的時候了。

    她要親自把關,定要為華丫頭挑選個品行兼優的夫君,老夫人如是想著。

    訓誡聽罷,丁容華謝禮後,及笄禮算是正式結束了。

    丁容華鬆了口氣,這身衣裳未免太厚重了,那裙角繡有金翅蝴蝶,翩翩欲飛的確好看,隻是她覺得有些花哨。

    不少夫人小姐們圍著她送禮,丁容華頓覺頭疼,心有些不耐煩卻不能表現出來,隻能耐心的接下一份份禮物轉而遞給身旁的丫鬟。

    這位貴客們大多出大方,送來的禮物用精致的木盒裝著,丁容華約摸也猜出是玉器之類的,要麽便是貴重的首飾。

    隻是那兩者,她都不是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