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月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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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懷安拍腿叫絕,須臾又思忖道:“對對對,就是這樣,我倒是弄不懂了,這阮瀲不過是個十歲的少女,到底是經曆了什麽,才能有這般悲愴感悟。”
回應他的是沉默,傅雲琛把玩著的酒杯,經曆了什麽,恐怕隻有她自個才清楚。
女席那邊,已然是呈現壓倒性的局麵,隨著阮瀲再次入座,在場的貴女們也都露出不可置信以及刮目相待的訝然神色。
阮玉憤恨不平的咬著牙,任憑她怎麽也想不到阮瀲竟然將這首《寒江殘雪》吹奏那麽好。
隻是她永遠猜不到,阮瀲上輩子被棄冷院,淒涼苦楚,身旁伺候的丫鬟亦是陰奉陽違,她以淚洗麵悔恨交加,可是再無重來的會。
她便整日在屋子裏吹奏這曲《寒江殘雪》期盼她能如曲子一般盼來春日的到來。
可惜呀,她還不曾等來屬於她的春日,便毒發身亡。
有幾個貴女便鼓起勇氣湊至阮瀲身旁,她們耐不住深深的好奇,看著阮瀲,“阮小姐,你方才吹的真好聽,可以教教我們嗎?”
有個似乎難以啟齒,便隱在幾人身後,不過目光的新奇倒是一覽無遺。
阮瀲頷首,莞爾一笑,“這不過是我閑暇時,學的曲子,不值一提。”
“阮瀲,你也太謙虛了。”有個貴女以為阮瀲故意拿大,便麵上有幾分不滿之色。
“並不是,我隻會這一曲子。”的確不錯,她並不是多才多藝,這首《寒江殘雪》約摸是她最拿的了。
那幾個貴女這才露出安然的神色來,便看阮瀲的神色越發柔和了。看來這阮瀲還是老樣子麽,不過讓她碰了個巧罷了。
阮瀲豈能不知幾人心所想,她垂頭彎了彎唇,她本就不是才女,也不必擔個虛名。不過以往那愚蠢的名號也要徹底澄清了去。
隨後又有幾個貴女繼續表演,最後那玉麵狐狸燈籠倒是賞了一個作畫極為栩栩如生的貴女。
那貴女得了燈籠,倒是有些羞澀,小跑著與阮瀲道:“阮二小姐,其實這燈籠,你才是名至如歸。”
阮瀲搖頭,“黃小姐的畫作很棒。”
表演過後,便是有個習俗了,放花燈。公子小姐們將自己的心願寫在紙條上,然後放進屬於自己的花燈裏,最後推進河水。
貴女們都滿心歡愉接過紙條與筆,寫下自己的期許與心底那些心意。阮瀲側首去看她們的表情,無一不是喜悅與小小的羞怯。
阮瀲也接過紙筆,提筆半刻卻是未落一墨,她並未寫字,直接將空空如也的紙折好放進了花燈裏。
貴女們都在上遊彎著腰將屬於自己的花燈無比虔誠的推入河水。阮瀲自是將花燈推入河水,目送其漸行漸遠,隨波逐流。
為什麽沒有寫字呢?因為無所求,前世她求的太多,可現實卻血淋淋的告訴她。想要什麽,便是要付出什麽,祈禱是無用的。
事在人為,前程也是要自己奔的。祈福不過是心裏安慰罷了,重活一世,阮瀲倒是更寧願相信人定勝天。
而下遊偏生又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身著藍色錦袍,端的是眉目若畫。
他負著,站在河岸,有一盞花燈旋轉著卻不若其他的花燈隨著波越飄越遠。那花燈便是停在了原地,大有一副要就地下沉的趨勢。
鬼使神差的,傅雲琛驀然伸夾起了那盞花燈,已經被水打濕的花燈以及同樣被打濕的紙條。
傅雲琛眼尖發覺被水淋後的紙條卻是沒有被墨暈染,他頓時起了疑惑之心。便打開了那紙條——空無一字。
便是他,也是難能可貴麵上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放完花燈後,阮瀲便順著河堤散著步子,不知不覺間已然到了下遊,她後知後覺便打算打道回去。省得途生枝節。
“阮二,既然來了,何必那般急急忙忙走?”
阮瀲怔了怔,回頭一看,那笑盈盈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傅雲琛。
她隱下眼的詫異,規規矩矩道了句,“傅小侯爺,別來無恙。”
傅雲琛點點頭,用折扇敲擊著掌,勾唇道:“的確是很久沒見了。”自上次觀戲至今日,他與阮瀲都未曾碰麵過。
“既然小侯爺在此,阮瀲也不打攪您,先行一步了。”阮瀲不願與這樣城府極深的少年打交道,與傅雲琛幾次交,她對其是猜不透摸不清,阮瀲很是不喜這種不由掌控的局麵。
“跑什麽,我又不是豺狼虎豹,”傅雲琛目光含著揶揄,“本侯救了你幾次,你便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的?”
阮瀲將行的腳步一頓,有些無奈的停住。
“那麽,小侯爺想做什麽?”
傅雲琛偏著頭,吐出幾個字,“自然是,賞花燈。”
“賞花燈?這個有什麽可賞的?這河的花燈都是他人的心願。”阮瀲有些詫異,這傅雲琛倒也是閑得無聊,跑來看他人的心願?
“那你呢,你又許了什麽心願?”傅雲琛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原本想打趣阮瀲,哪知少女的眼眸平靜,麵色也倏爾斂了笑意。
下一刻,她便無所謂的聳聳肩,輕聲道:“沒什麽,我什麽都沒寫。”
“是嗎?”
阮瀲垂下頭,卻意外的瞥見那躺在傅雲琛腳旁已然軟趴趴濕透了的花燈以及那空白惹眼的紙條。她瞪大了雙眸,猛然抬頭看著傅雲琛,眸光複雜。
傅雲琛亦是被阮瀲這目光看的全身不舒坦,但他是何人,何其聰慧,心下略微思考便猜出事情始終。
他道:“阮瀲,這花燈是你的。”不是疑問而是肯定,他隻是在陳述這個事實。
阮瀲也不閃躲,大方應承下來。
阮瀲抬著頭,她知道此刻那傳聞玩世不恭的傅小侯爺正用他那雙銳利的眼眸盯著自己,滿滿的探究。但阮瀲亦不躲避,反而坦然與之對視。
傅雲琛問:“你難道就是無所求嗎?”女兒家不都是會寫期盼美好姻緣或者祈求家人平安?偏生阮瀲就是情六欲全無?她真是不食人間煙火嗎?
阮瀲“嗤”了一聲,聲線平淡的開口,“那依小侯爺的意思,我該寫什麽才好呢?”
不等傅雲琛回答,她又自顧的說著,“世上之事,我隻信事在人為,難道祈禱就有用嗎?”
頓了頓,她似乎也發覺語氣太過悲憤,便緩了緩,“就好比我母親整日禮佛,卻落得病魔纏身,所以啊,心所想,還是不要寄托在無形之物上,還需自己努力而為。”
傅雲琛聽罷也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少頃,他又是一副笑意滿滿的模樣,“你說的不錯,這世上之事,還是看自己的。”
說罷,他突然傾下身來,阮瀲一愣,猝不及防的便瞧見一張放大了的俊顏。她還來不及反應,便瞧見傅雲琛動作輕柔的為她係緊了軟毛織錦披風的係帶。
那五指白皙修長有力,極其具有視覺美感。那靈活的五指若上好的工藝品,賞心悅目。
阮瀲順著慢慢看上去,便是心微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