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夢過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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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玉的事不過隻是長安城百姓的茶餘飯足後的笑談,終究未曾掀起大波大浪。
而經曆此事後,阮玉也像是消停了些,閉門不出,大有一番修身養性的意味。
深秋時節,雨季多發。入夜下了場毛毛細雨,又轉為淅淅瀝瀝的小雨。阮瀲是伴隨著滴滴答答的雨聲入眠的。
翌日清晨,采雪推開房門的時候,微微一怔,很意外的,阮瀲並未早醒。
自打阮瀲落水後,便是天天早起,原先采雪還會納悶,後來便漸漸習慣了。每每她進門的時候,阮瀲早就自行梳洗完畢,等她前來梳妝。
然今日的阮瀲卻是睡夢都是一副不得安穩的模樣,眉頭緊蹙著。似是很痛苦的神情。
采雪慌了神,便試圖輕聲喚了句“小姐?你快醒醒。”
阮瀲驀地睜開雙眼,哪有一絲睡眼朦朧,端的是無比的清明。甚至,還帶有一絲防備之色,目光冷冽的驚人?
這副警備的模樣嚇到了采雪,她便呆滯的佇立在原地,直到阮瀲自個緩過神來,深深的籲了口氣,闔上雙眸,以撐額。
采雪小心翼翼的道:“小姐怕是夢魘了罷?”說著便要轉身給阮瀲準備清水洗臉,她以為阮瀲是做了個噩夢驚醒。
恰巧采月也端了早膳進來,聞言便也關切道:“奴婢常聽老人家說,夢境與現實總是相反的。小姐不必擔驚,奴婢覺著怕是要有好事發生了呢。”
“采月說得對。”采雪絞幹帕子遞給阮瀲擦拭額頭沁出的冷汗,一麵道:“昨晚下了雨,今個倒是好天氣,小姐可去外麵曬曬太陽,許就心情好些了呢。”
阮瀲淡淡的“嗯”了聲,趿了鞋後坐在繡墩上,采月會意給她倒了杯熱茶。阮瀲抿了幾口,神色猶自有幾分恍惚。
采雪便擔憂的問道:“小姐到底是夢到了什麽?”怎麽一副心不在焉,神情恍惚的模樣?
阮瀲垂眸,用摩挲著杯沿,輕聲道:“沒什麽,不過是一些以前事。”
夢境裏,阮瀲夢見了前世母親臨死時的場景。
她瞧見母親躺在床上,即便是病逝前的最後一刻,她仍舊掛念著自己。她吩咐丫鬟去請自己,而自己卻因為蔣姨娘的挑撥,覺得丁氏這個病秧子整日就靠藥吊著命。
整日都傳來奄奄一息的消息可每每又能強撐下去,又因她當時與丁氏關係委實算不上和諧。她總是覺得母親偏愛姐姐,卻不知臨終的時候,她心心念念想著的全然都是自己。
夢裏,阮瀲隻能當個旁觀者,她眼睜睜的看著蔣姨娘耀武揚威的假意看望母親。說著一些刺激的話。
她笑的不懷好意道:“姐姐就放心去的吧,二小姐,妹妹我會幫你好好照顧,好好養大成人的。哦,對了,我還會為她物色個好人家呢!”
丁氏胸口急促的起伏,臉色煞白,她竭盡全力的尖聲道:“蔣氏,不許你動我的女兒!”
可蔣姨娘隻會笑的越發歡快,“姐姐都是將死之人了,那我也不妨告訴你。你的好女兒阮瀲這輩子可算是毀了,她會聲名狼藉,淪為笑柄。然後成為我玉兒的墊腳石!”
丁氏氣極,一連道了聲“你,你,你……”
蔣姨娘並不為之所動,她隻是笑盈盈的盯著垂死掙紮的丁氏,目光幽幽轉冷,“你就安心去了吧,這阮府的女主人,我會好好的當著的。而你的一切,我也會好好的享用。這樣你還有什麽不能放心的呢?”
“你也放心,我們好歹相處了十幾年,我也會將阮瀲送下去陪你的,咯咯,讓你們母女在陰間團聚。”
蔣姨娘笑的分外妖嬈,說罷便向隻戰勝的公雞趾高氣揚的離去。
阮瀲隻覺得眼前一花,有什麽冰涼的液體自眼眶流出。她伸抹了一把,原是淚水。
接著,屋子裏便傳來哭天搶地的聲音,“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咽氣了。”
“我的天呐,夫人怎麽這般命苦啊,這叫我老婆子怎麽活呀。”
阮瀲癱軟在地,淚水止不住,原來,母親是被蔣姨娘活活氣死的。可她又何其不孝,連最後一麵也不曾來。
阮瀲滿臉淚痕,她衝上前去,試圖撥開眾人卻瞧見丁氏那抹苦愁的神色以及睜大的雙眼。阮瀲頓時潰不成軍,大聲道“娘!”
畫麵一轉,她還來不及反應。便是又在一個黑漆漆的牢房裏。她瞧見外祖父一家都分別關在幾個陰暗潮濕的牢房。
她看見那大魏百姓引以為傲的鎮國大將軍此刻卻以無比恥辱的方式被人用鐵鉤穿透了琵琶骨。四肢則是用鐵鏈拷在牆壁上,而牢獄持著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毫不留情的往他身上招呼。
然外祖父錚錚傲骨,哪怕身上的衣裳早就是破碎不成片,甚至是傷痕累累,他也緊咬牙關,不曾發出一聲痛呼。
阮瀲頓時淚如雨下,她想要去阻攔牢獄,然卻穿透牢獄的身子,她隻能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外祖父被人嚴刑拷打。
而一旁的牢獄,丁大老爺也是滿臉傷痕卻倔強的抖著唇,恨恨道:“就算他們活活打死我們丁家人,也休想逼我們屈服!”
丁容華抹了把眼淚,憤恨不平,道:“父親,我們丁家忠君愛國,換來的便是這個下場?通敵叛國?這證據又是哪來的捏造?”
“聽說是公孫止提供的。”一旁默不作聲的丁景宸默然道。
“小表妹的夫君?”丁容華略微提高了音量,“我們丁府待她不薄,姑母去後,我們真心將她當家人,掏心掏肺,她便是個白眼狼也不該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容華,不許胡說!”丁大夫人厲聲嗬斥,後又放緩了聲音:“瀲兒不會是這樣的,再說豈能讓這些賊人看我們丁府的笑話。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陛下會還給咱們一個清白的。”
阮瀲蠕動嘴唇,卻是淒涼的一笑,怎麽會呢?倘若大舅母知曉這一切都是永樂帝的陰謀,這隻是一場早就靜心籌劃的陰謀,又會是怎樣一番寒心的滋味?
永樂帝早就盯著鎮國大將軍府這塊肥肉很久了,苦於無下口的理由。而自己的愚蠢斷送了外祖父一家的性命!
阮瀲恨不得以死謝罪!
就當她全然崩潰的時候,眼前景致飛速變換,眨眼睛,她瞥見躺在床上麵色發白的自己。破敗的屋子,猶自通風的窗戶,這是公孫府的後院。
阮瀲上一世便是慘死在此。而這次她卻聽見她那個小姑子罵自己是個賠錢貨,賤人的話語。
她看見丫鬟煮藥時偷偷加入的白色粉末,原來這一切早就有了端倪。可惜她並未察覺,毫無防備的喝下一碗碗慢性毒藥。
阮瀲已然不知該露出怎樣的神情,眼前的畫麵定格在她臨死的時候,那麵覆銀質的男子與她附耳:“下輩子做個聰明人。”
她神情複雜的見躺在床上的自己斷氣,而那男子伸作勢要揭開麵具,一點點的靠近,就在要揭開的那一刻,她被人輕聲喚醒。
思緒收回,阮瀲一陣恍惚,她隻是靜靜的坐在那,發著怔愣。
采月采雪見狀便也沒說什麽,大約也猜到阮瀲需要一個人靜靜,便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兒。
阮瀲從來都信因果報應,所以前世自己不珍惜家人,沒心沒肺,所以才覺得眾叛親離的下場甚至害鎮國大將軍府背上子虛烏有的罪名,一生都洗不掉的汙點!
一上午阮瀲都是有些提不起精神,直到下午鬆鶴院派人傳話,說是老夫人有請說事。
阮瀲自是不敢耽擱,忙去了鬆鶴院,阮玉與阮敏兩個先來一步,已然陪著老夫人聊的歡樂。
老夫人見了阮瀲來,態度很顯然親昵多了,她麵帶慈祥的笑容,點頭道:“瀲丫頭,坐下吧。”
“今日也沒什麽大事,不過是靜安王府送了拜貼,道上次出了意外,這次邀請你們前去赴宴賠禮的。”
“靜安王府呀,”阮玉一提這便想起上次的不愉快的記憶,便是有些老大不情願。
“靜安王妃下的帖子,敏兒真是好大的榮幸。”阮敏佯裝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實則的確如此,她沒想到靜安王府還給她們送帖子。
“是呀,靜安王妃的確是費神了,何須特意還邀請咱們一次的呢?”阮玉羞澀的垂下頭來,她自然也懂得參加靜安王府的宴席對自己的重要性。
現在澄清了她與何恒的關係,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怎樣挽留自己的聲譽,她怕被人孤立。
老夫人語重心長的道:“靜安王妃出了名的心善,你們這次可要謹言慎行,莫要丟了阮府的顏麵。”
其實蔣姨娘母女所作所為,她並不是瞎子也能看見猜,奈何自個兒子歡喜這小妾。老夫人又有心鍛煉丁氏,哪知適得其反。
她本欲出平衡時,阮瀲卻像是變了個人,冷靜的與蔣姨娘見招拆招。老夫人便是在等,蔣姨娘能招架幾時!
出了屋子,阮玉便上前一步有意攔住阮瀲,“二姐姐的本事不小,我倒是小看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