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緩緩停靠在目的地，楊小千的故事也接近了尾聲。

    當然，楊小千沒有真的把所有事實都說出來，王海聽到的故事隻是故事而已，是楊小千經過了加工的藝術版本。在楊小千看來，交淺言深是大忌，除了與父親解釋時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與其他人說明情況都隻是選擇性地透露信息。

    畢竟與雇傭兵司機何育、賭場老板王力、退伍軍人王海這些人談話的根本目的是要留下他們，讓他們為己所用，所以給他們講的故事版本也略有差異。

    與於謙暴力征服的觀念不同，楊小千的想法是：讓他人為我服務的最好理由不是槍口和子彈，而是讓他覺得老老實實為我做事更符合他自身的利益。即便有再強的絕對力量碾壓、威脅他們又如何，麵對死亡他們會屈服會妥協，但真的會使出吃奶的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心思去做我需要他們做的事情嗎？未必，搞不好暗地裏還會打著各種謀劃算盤需要提防。而如果讓他們明白為我做事更能確保他們的安全和利益呢？不用催，他們自己就會想方設法把事情做好。

    “怎麽樣？”楊小千笑問王海。

    王海抽著煙悶聲悶氣地說：“美國大片既視感。”

    “你還知道‘即視感’這麽潮的詞？”

    王海飛了個白眼，不滿地說：“當兵的就不是人嗎，就不讓逛貼吧論壇字母站了？論年紀我也就大你個五六七八歲，又不是老古董。”

    “那，你怎麽想？”楊小千對自己講故事的能力很自信，故事裏的各種暗示和利弊分析應該足以讓王海留下。

    但王海的回應出乎意料：“我曾是一位戰士，人民保衛軍的戰士。”

    潛台詞很明顯：人民保衛軍，關鍵時刻就應該去保衛人民。王海依舊決定要投靠258旅參與作戰。

    楊小千沒有放棄爭取，繼續勸說：“不管你是特種兵也好，兵王也好，一個人都很難左右大局，258旅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留在天堂島你能幫助更多人。”

    王海依舊搖頭，說：“按你說的，天堂島現在很安全，有你和於謙兩個超能力者在更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市內卻不一樣，或許你說的對258旅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但如果每個有能力參戰的人都這麽想，258旅孤軍奮戰又能堅持多久？不管別人怎麽想怎麽說，我不能用這種借口逃避。”

    楊小千肅然起敬，這才是真英雄，自己那副保全自身以圖發展而後救人的算盤在王海無私偉岸的光輝麵前猶如螢火之光與皓月爭輝。

    不過，敬重歸敬重，就這麽客客氣氣送王海參軍抗屍顯然不符合自身利益，所以楊小千並沒有立刻認同，而是換個方向繼續勸說：“你說的對，我支持你重回部隊保家衛國，但是能不能晚一點去？至少得先幫我訓練一支像樣的弩隊吧，不然我們大貓小貓兩三隻也沒法全麵保證天堂島上所有民眾的安全啊，再說這也是我們之前就說好的交易條件，做人得講信用對不對？”

    看著王海堅毅的表情略微鬆動，楊小千心道有戲，趁熱打鐵繼續追進：“要不這樣，你先跟我去天堂島，選出人來訓練，教他們學會用槍用弩，等到天堂島有了足夠的衛隊，你就回市區投靠258旅，而且到時候不隻是你去，隻要願意跟著你去的你都可以帶走我絕不幹涉。”

    “還有，除了商量好的一百萬，我再給你加一百萬，都是現金，雖然現在在遠江錢沒有用了，但是穹頂總有消失的一天吧？遠江前期防疫隔離工作做得那麽好，外麵的世界應該不會出大問題，到時候大部隊進城清場碾壓營救我們，這兩百萬夠你盤個大門麵去做點正經生意了，比如開個戶外用品店，現在野外求生之類的那麽火，你又有經驗有實力，以後的生活還怕不好嗎？”穹頂什麽時候消失？錢到底有沒有有用？天知道，但楊小千知道必須要給王海更多的理由來說服他留下，恰好這段話直擊王海內心，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好。”王海終於點點頭，同意了。

    終於同意了，楊小千鬆了口氣，微笑道：“謝謝，咱們下車吧，準備用渡船運到天堂島。”

    臨下車前王海又問了一句：“到時有人願意跟我走的話，你保證不阻攔？”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楊小千信誓旦旦，心裏卻是另有想法，盤算著等到了天堂島有足夠的時間去潛移默化人們的想法，不僅沒人會跟王海走，連王海也要留下。

    早已下車的於謙等人正在巡視四周，楊小千王海下車之後也打量著渡口。

    船塢那頭兩三艘渡船停靠著，岸上十幾輛不同型號的車亂七八糟地停靠各處，車窗破碎車身受損。售賣副食品的小推車倒在地上，桶裝的泡麵、袋裝的雞爪辣條和礦泉水散落一旁。

    往日有的，一樣不少，唯獨不見人影。靜得出奇，隻能聽到輕微的風聲。

    “安全。”楊嚴點著頭對有些恐懼的梁和林梁醫生一家說道。

    “不對。”楊小千第一個出言反對了父親的結論，緊接著於謙和王海也出聲說道：“有問題。”

    “是不太對勁，就是說不出哪裏不對勁。”賭場老板王力反應也不慢。

    楊小千指了指停靠的汽車，又指了指地上的包裝袋食品，說道：“能想到去島上避難的絕不會隻有我們，車還在可以解釋，船還在也可以解釋，或許他們都坐上渡船逃難去了。可是，這一地的食物、飲用水為什麽沒有人拿？”

    “或許他們之中某些人慌亂到隻顧逃亡，想不起飲用水和食物這種東西的儲備越多越好。但是能在這麽短時間裏想通往海上跑的人絕對不笨，他們真的可能全都智商下線隻顧跑路嗎？那部車雙閃沒關，還有那部車，後座上滿滿的行李物件一樣沒少。這裏有問題。”說完，楊小千把目光投向於謙尋求認同。

    於謙搖搖頭道：“我沒想到這麽多，隻是這附近太安靜了。”

    是的，太安靜了，雖然災難剛爆發一天大部分人都沒有受到食物短缺所帶來的壓力，於是選擇留在家中，但一路走來不管是哪裏總能聽到各種動靜，或許是人弄出來的，或許是喪屍弄出來的，而現在，整個渡口竟聽不到一絲聲音。

    “都上車。”事出反常必有妖，為安全起見楊小千謹慎地選擇回車上，但話剛說出口看到那十幾輛空車又趕緊改口道，“不，別上車。”

    眾人都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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