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忽然寂靜下來。

    肖遙不說話，李向南低著腦袋沉思著。

    能聽見窗外蟲鳴聲。

    李向南站起身，打開了窗戶，月光照耀進來，抬起腦袋便能見點點繁星。

    他轉過身，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

    為什麽要坐那個位置呢？”李向南問道。

    肖遙皺了下眉頭，沒說話。

    李向南繼續說道：“其實我不是沒想過去做皇帝，隻是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當皇帝太累了，我不適合，而且現在也沒什麽不好的，如果我們李家真的想要造反的話，我父王就能做到，我也能當個太子，但是那又如何呢？做安陽王，不缺錢不缺人，現在的皇帝依然要看我的臉色，我要是真的當了皇帝，需要我處理的事情就太多了，而且我也不敢保證，我能做的比現在那個要好。”

    肖遙笑了一聲，和李向南碰了下杯子。

    他相信李向南說的都是實話，這也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

    李向南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繼續說道：“當了皇帝之後，很多事情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而且我現在鎮守南楚，也不是為了皇帝，隻是為了百姓而已。”

    他說：“我有七個兄弟，為什麽安陽王是我？我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為什麽我父王非得將這個位置給我？我以前沒想過，倒是這些年想明白了，因為老人家知道，我會做什麽，不會做什麽。”

    肖遙咳嗽了一聲，說道：“老王爺知道您一定不會造反？”

    差不多吧！”李向南笑了一聲，說道，“我大哥也好，小弟也好，他們其實也沒什麽野心，但是太容易被別人拿捏了，他們做什麽，不是他們想要去做，而是別人希望他們去做，安陽王府上上下下，即便是個管家，都希望我去爭奪一下王位，到時候他們的身份都能水漲船高，再說這淮陽道，又有多少人希望我去爭奪那個位置？那個時候他們也都是開國大將，真正的元老，可是，我能得到什麽呢？”

    肖遙想了想，點了點頭。

    其實，這也是李向南第一次如此袒露心扉。

    這樣的話，他從來都沒有和別人說過，隻是麵對肖遙，他覺得這些話但說無妨，而且他也確實想要找一個能夠說說話的人。

    李向南看著肖遙，繼續說道：“其實我的心真的沒那麽大，楚國安穩，我李家安穩，比什麽都好，皇帝誰做其實也都那樣，隻要不是那種沒腦子的缺貨，就成！”

    肖遙笑了一聲。

    其實仔細想想，他覺得李向南說的很有道理。

    即便李向南真的成為了皇帝，又能如何？和現在的他，能有什麽區別呢？當皇帝，是南楚第一人，可即便不當那個皇帝，在這南楚又有人敢說能使喚的了安陽王李向南？即便是皇城那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想要做什麽，想要說什麽，不也還是得看李向南的臉色嗎？南楚朝野上上下下，沒人罵李向南？反正肖遙不相信。

    李向南自己也這麽說：“其實我知道，每年，都會有那麽些個人，不知死活的人，非得蹦出來說我的存在，就是對南楚最大的威脅，其實我覺得那些人挺沒意思的，一個個都要將我罵個狗血淋頭，那又如何？他們說的那些，皇帝不知道？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隻是沒有辦法而已，他也想將我手上的兵權收回去，可是收得回去嗎？這是他們說了算的？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誰能改變這個局麵呢？”

    肖遙笑著點頭。

    李向南也歎了口氣，說道：“其實現在，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想要早日看到南楚北楚合在一起了，楚國就是楚國，很多年以前是，現在也應該還是，什麽南楚北楚，聽著多別扭啊？”

    李向南說他心不大，肖遙真不這麽認為。

    最後，李向南也繞了回來。

    肖兄弟，我說了這麽多，你怎麽想？”

    肖遙咳嗽了一聲，他就知道這一關自己肯定躲不過去，其實他也沒想過要躲過去。

    他想了想，如實說道：“要讓我留下來，真的不大可能，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向南微微皺眉。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肖遙會拒絕自己。

    他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沒許諾給肖遙什麽。

    他打算開口的時候，肖遙似乎就已經猜到他想要表達什麽了，立刻說道：“當然了，我倒不是待價而沽，也不打算要些什麽，如果以後我將我需要做的事情做完了，你還需要我幫你什麽的話，我肯定不會推辭了。”

    李向南笑了一聲，說道：“既然是這樣，我也不勉強，不過肖兄弟，我覺得你可以將你需要做的事情和我說道說道，說不定我可以幫上什麽忙呢？”

    李向南的想法也很簡單。

    你想要做什麽，我幫你做了便是！

    他也有這樣的豪氣。

    肖遙歎了口氣，也擺了擺手。

    李大哥，這真不是你能做到的。”

    哦？”李向南隻是起了個頭，後麵的話也沒繼續說下去，顯然他是不相信肖遙的這一番言辭。

    肖遙苦笑了一聲，說道：“我要去清秋王朝，出一份力，你能幫上忙嗎？”

    李向南立刻沉默了。

    之前他想了很多可能性，唯獨沒有往這方麵上想。

    現在他看著肖遙的眼神都充滿了震驚，甚至下意識覺得，肖遙的腦子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去為清秋王朝出一份力？

    這不是要作死是什麽？

    清秋王朝能在大秦王朝和魏國的聯手合為下，挺到現在，肖龍象功不可沒，居功甚偉。

    可是，也僅限於此了。

    難道，真的有人覺得清秋王朝還能反撲？

    肖龍象的能耐，不是非得讓清秋王朝起死回生，將大秦王朝和魏國拒之門外，他們真正能做的，就是挺著，看看到底能挺多久，也許是五年，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二十年，也許是三十年——三十年已經是極限了。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三十年都是一道坎。

    如果真的能撐過三十年，大秦王朝和魏國也算是完了。

    砸了咂嘴之後，李向南認真說道：“肖兄弟，如果這是你真實的想法，我隻能說，你很有想法了。”

    肖遙哈哈笑了一聲，說道：“覺得我是個二百五就直說嘛！”

    二百五？”

    顯然，在靈武世界還沒有這樣的說辭。

    肖遙擺了擺手，說道：“雖然我也知道這個有些難，但是沒辦法，這是我必須要去做的事情，我也不會放棄。”

    李向南點了點頭，更沒有糾結二百五這個話題。

    他隻是有些不明白，這怎麽就成肖遙必須要做的事情了呢？

    之前也聽肖遙說了，他就是薑國的人。

    薑國在靈武世界的最南麵，清秋王朝在靈武世界的最北麵。

    這兩個國家原本就沒有什麽關係，更不要說，肖遙和清秋王朝能有什麽關係了。

    弄明白了肖遙的想法之後，李向南也沒有繼續待下去了。

    他站起身，打算離開。

    到了門口，他忽然轉過臉，看著肖遙說道：“肖兄弟懂詩詞歌賦？”

    嗯？”肖遙一愣，不明所以。

    我想請肖兄弟幫我寫一首戰歌。”李向南說道。

    之前在飯桌上，喝到興起時候，武梧桐提起過，說肖遙隻要喝了酒，就能吟詩作對，其實誰也沒太當一回事，卻沒想到李向南暗暗記了下來。

    肖遙哭笑不得。

    這要是讓自己念幾句詩，其實也沒什麽問題。

    他的記憶力還算不錯，不少詩詞，都記了下來，隨口就能來。

    隻是這戰歌，是什麽東西啊？

    看李向南滿臉認真的表情，肖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再沉思了片刻之後，他還是點了點頭。

    我答應下來了。”肖遙說道。

    不答應也沒辦法啊！

    不管從哪個角度說，李向南對他們這一行人都挺不錯的。

    人家願意就是希望肖遙能留下來幫幫忙，這對於肖遙而言顯然是不可能的，於是便直接拒絕了。

    即便是拒絕了，李向南也沒生氣，隻是提出了這麽一個小要求，或許也是想要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肖遙現在要是還拒絕，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好，那就多謝肖兄弟了！”李向南哈哈笑道。

    肖遙隻能點頭。

    等李向南走了之後，肖遙又取出了筆墨紙硯。

    戰歌……還真沒寫過，就是不知道流行音樂行不行？”肖遙心裏忍不住想著。

    最後，立刻動筆……

    第二天，天亮後，武梧桐第一個鑽進了肖遙的屋子裏。

    也不知道這姑娘到底是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進了屋子，就看到擺放在桌子上的筆墨。

    還有一張寫滿了蠅頭小字的紙。

    筆墨已幹。

    咦？《像個男人一樣去戰鬥》？”武梧桐滿臉的錯愕。

    肖遙也睡醒了，笑了一聲。

    一晚上，寫了一首歌詞，就是不會譜曲。

    像個男人一樣去戰鬥……

    算戰歌嗎？

    反正，自己就這麽大能耐了！

    愛咋咋的！

    等到洗漱完畢之後，李向南也來了。

    肖遙立刻將自己的“嘔心瀝血之作”遞了過去。

    看到上麵的字跡，李向南先是有些感歎，覺得肖遙的書法非常不錯。

    看到歌詞，他就有些滿頭霧水了。

    靈武世界的戰歌，可不是這麽寫的啊！

    一般，都是一些詩詞改編成小曲，格式上肯定差不多。

    這是什麽東西？

    看到李向南滿臉的愕然，肖遙也隻能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