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宦海沉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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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晚微微用力,撐著站直身體,聞言淡然的笑了笑,“能醒過來,便很好了。”

    哭了。

    劉昉愈發內疚得想自閉,“可是……”

    千晚拍了下他的手腕,緩緩說道,“趁現在,取出母蠱。”

    劉昉慌忙搖頭,“不行,大人您如今的情況,根本無法支撐蠱蟲離體,若是強行取出,恐怕凶多……吉少。”

    但他也明白,此時是最佳時機。

    如果不取母蠱,齊大人撐不過這兩日,那些中了金蠶蠱的重臣,也會立馬嗝屁。

    這個選擇,無論做還是不做,都沒有贏家。

    “無礙。”

    不等他磨蹭,千晚揚起胳膊,將蠱蟲盡力壓製到左手,在劉昉悲涼的眼神中,咬破了食指。

    透著黑色的血沿著指尖滴在地上,像盛放得妖冶的花。

    “齊大人!”

    劉昉再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當場去世。

    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病人就自己動手了!

    不帶這麽玩命兒的!

    他慌忙把千晚攙到床榻上,哆嗦著交代藥仆去準備柳葉刀、天然玉石和明火,猛的深吸了幾口氣,顫顫巍巍的掏出銀針插在那幾個提神的穴位上。

    幸好沒紮偏……

    劉昉惴惴不安的放下心,“大人,引蠱的過程需要您一直清醒著。”

    千晚臉上血色盡褪,有些疲倦的點了點頭。

    “……這是怎麽了?”

    魏言抬著剛熬好的粥走到門口,瞧見藥仆抬著刀具過來,顧不上其他,快步走了進去,視線對上氣息微弱的千晚,瞳孔驟然一縮,“劉太醫,你在作甚?”

    劉昉全神貫注,握著刀在千晚手臂上劃了好幾道口子,“引蠱。”

    “沒事……”

    千晚額前冒汗,疼得聲音都有些虛浮。

    這些日子,母蠱將原主的筋脈毀的七七八八,每往外攢動一分,痛感更甚。

    看著這一幕,魏言鼻尖酸澀,胸口像是被什麽緊緊攥攏,他慢慢的朝千晚走過去,伏在她的腳邊,奢望她的原諒,“……阿晚,是我害得你,都是我的錯。”

    千晚靠在床邊,聽到他帶著哭腔的聲音,朝著聲源處緩緩伸出手,有些無奈的安撫道。

    “別哭。”

    依舊是熟悉的語調,連寵-溺的神情都別無二致。

    魏言眼眶溫熱,抬頭看見她無神的雙眼,心中一顫。

    仿佛預感到什麽似的,急忙攥住她懸在半空的手,“阿晚,求你,不要這麽離開,不要這麽離開我……”

    耳畔是劉昉說引蠱成功的聲音,感覺到母蠱離體,猛地一陣天旋地轉襲來。

    千晚蹙緊眉,沒有一絲餘地,翻湧的乏意驀地流淌遍全身。

    在魏言驚愕又絕望的眼神中,隻輕輕的說了一句,“還會再見的。”

    魏言怔愣的看著她閉上雙眼,血液逆流,腦海裏的弦嘣的一下斷了。

    他張著嘴木了好一陣,像是沒有反應過來,意識到她再也不會睜開眼對自己笑了,才猛然驚覺,痛苦的低咽一聲。

    為什麽……

    要這般愚弄他?

    劉昉探完脈,頹喪的鬆開手,看向一旁的魏言,“大人她……醒不過來了。”

    “不,她沒走!你看,她握著我的手,還是溫的。”

    魏言推開劉昉,將臉貼在她的手背上,詭異的露出一個笑,鳳眸裏駁雜的紅血絲有些瘮人。

    他的神態像是瘋魔了一般。

    劉昉頭皮發麻。

    ……

    “魏公公,齊閣老快到了,你快放手吧。”

    “我不放!”

    魏言死死的抱緊千晚,危險的眯起鳳眸,麵色陰冷的看著一眾太醫,“本公公自會帶她回去。”

    “回哪兒去?齊府才是他的家,那裏有齊大人的親人。”

    “她是我的愛人!”

    話音落。

    死亡一般的寂靜。

    像亡命之徒臨死前的呐喊,魏言的眼神,同樣固執得可怕。

    劉昉緩緩吞了一口氣,“院正,讓魏公公帶齊大人離開吧。”

    院正古怪的看著他,“這不合規矩。”

    “院正,本就沒有規矩,不是麽?而且,齊大人有多看重魏公公,您不知道嗎?”

    更關鍵的是,擋在這兒的,是內侍總管太監,他們要搶,也得能搶得過人家啊!

    淦。

    院正沉默了,他背過手,邊搖頭邊歎氣,“也罷,就讓魏公公自己和齊閣老交代清楚吧。”

    得償所願,魏言蒼白的笑了笑,眸底閃爍著幽深的光。

    他垂著眸,溫柔而眷戀的注視著懷中人,在眾人驚恐的眼神中,緩緩低下頭,在她眉間印下一個吻。

    ——

    阿晚,我從來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在你麵前的所有瑟縮、膽怯、溫順都是偽裝,隻是為了謀得你的憐憫。

    可我沒有想到,在世人眼裏心狠手辣的冷麵閻羅,居然這麽好騙,輕而易舉便入了我的圈套。

    你不知道,我殺過很多人。

    有仇人,有壞人,也有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甚至,連那些人的名字都記不清了。

    我冷酷無情、自私自利、營營算計,踩著無數人往上爬,享受於權勢賦予我的一切,以為隻有站的更高,才能快樂,才能解脫。

    可我錯了,錯的離譜。

    這一生,我活在仇恨裏,腐爛、陰暗,彌漫著肮髒惡心的臭味。盲目的恨意使我扭曲,也讓我……徹底失去了我的光。

    我將永遠活在痛苦裏。

    沒有了你,這個世間再美,於我而言,都隻是噩夢。

    靖康二十一年。

    藍修雲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