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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火車站,又搭上公交車,半個小時後終於到達了溱潼鎮,小鎮淳樸自然,青石磚路,阡陌交通,河邊綠柳青青,隨風搖曳,桑榆信步踩在石磚上,全身怡然舒暢。
溱潼鎮不大,兩條交錯的十字街,因為沒有過多的商業開發,除了馬路邊上的房子是兩層的小樓房,下麵的基本上都是小平房,青磚烏瓦,一派的自由。
走到街角的東邊,就到了她家,腳步停滯下來,站在自家的門前,久違的滿足。木門的左上角上盤起了一個厚厚的蜘蛛,一隻蜘蛛來來回回地爬著。門沒有鎖,她伸手輕輕一推,木門“吱”的一聲,敞開了。三十幾坪的小院子,從木門到正房鋪了一條青磚路,大院的右邊有一棵梨樹,聽說這棵樹是在她出生那年桑書江親手種下的。
當年桑榆奶奶去世後,桑書江找人特地把這裏重新修葺了一下,一室一廳,倒也簡單。想來沒有料到這裏倒成了桑榆的避風港。
走到正門口,大門上已然褪色的紅色對聯,飽受風吹雨打,對聯的下角早已損壞了,觸手一摸,眼前一片濕潤,這幾年她每年都要貼對聯,她刻意地想延續過年的氣氛,讓她在孤獨之餘偶爾可以回味家的溫馨。
拿起門口的小石獅子,鑰匙果然還在那裏,她輕吟一笑。
走進房裏,大半年沒有回來,家裏滿是灰塵,一股子味道,直嗆人。一放下包,她趕緊把門窗都打開。又把櫥裏的被子墊褥拿出來,找了一根繩子在院子裏牽起了,把被子墊褥晾上去,還好自己來時自備了一套床單被套。
差不多把家裏給打掃好,一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桑榆又餓又渴,趕緊提水燒了一壺水。
端起一張深的發紅的竹椅,坐在院中,隨意地啃著麵包,喝著水,藍天白雲下,屋頂上鳥兒沐浴在陽光下歡暢,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一夜顛簸,加上剛剛勞作,慢慢地就困了,一會兒,打起盹來。一覺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過了正頭。
迷迷糊糊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氣,站起來,生生懶腰,找來一根竹竿,輕輕地拍打棉被褥墊,一下子,灰塵滿天飛,在陽光地照耀下清晰可見,被子慢慢地蓬鬆脹大。
她情不自禁地把臉貼在軟軟的棉被上,心裏暖暖的。手摸著被麵的紋路,這被子是奶奶特地找人彈的,一陣八床棉被,說是將來給她出嫁用的。可是奶奶終始沒有等待那一天。
靜默的午後,一聲尖厲的刹車聲在院子門口響起,顯得格外突兀。當木門“吱”的一聲被人推開了,桑榆一回身,時間放佛定格了在那一霎那,隔著幾米的距離,兩人目光交灼,仿佛穿越了億萬光年一般,相遇了。
陳池一身米色的休閑服,彎著腰正抬腿邁過在那窄小院門,眼光清冷的看著她,似乎帶著沉沉的怒氣,卻又發作不得。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桑榆身邊,桑榆捏著手中的竹篙,陳池周身籠罩在陽光下,她眯起眼,才看清他的臉,注意到他的額角有一個金蛋大小的紅印,看上去滑稽可愛,就像小時候她在自己的眉心印上自己心愛的美少女的紅印章。
他凝眸深鎖,兩人眸對眸,桑榆眨眨眼,隱去心裏的波動,聲音波瀾不驚,“陳總,怎麽來這裏了?”
陳池讓她裝著糊塗,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觀光!”炙熱的氣息在她麵前吹拂著,桑榆仰起頭,“那你可選錯地方了,我們這裏又不是什麽名鎮古跡。”她嗤嗤一說,話語間,小鼻子些微的一動。
“是嗎?”陳池側過頭,抬手,桑榆直覺頭頂一片陰影籠罩。一會兒,陳池收回手,桑榆看到他的指尖占著一小團棉絮,他甩動手指,棉絮飄然而去,她怔怔地看著,神色有些恍惚。
隻聽頭頂傳來低沉的聲音,“再美的地方如果沒有想見的人也是空城一座。”
桑榆心頭一緊,忙把頭低下,裝作不明,不動聲色地又拍了幾下被子。然後走進房裏,陳池跟在她身後,進了屋,四下掃了眼房間,沒有什麽奢華的裝飾,倒也幹淨整潔,清靜幽雅。
桑榆拿了一個白色的瓷杯,給他倒了一杯水,看著他眉宇間地倦色,猜想他是一大清早就開車從市過來的。
陳池坐下來,接過杯子,玩轉著,“不知道桑老師有沒有空陪我四處走一下。”
來者即是客,她吸了一口氣,“我先申明小鎮路窄,你別開著你那輛車。”不然也不知道有招搖。
陳池端起茶杯,輕輕地吹了幾下,抿了幾口,這水甘醇口渴,口感甚是不錯。這裏基本上家家都有口井,基本上都是喝井水的,他深深了看了她一眼,放下水杯,“走吧。”
兩人走到門口,桑榆把門一拉,也沒鎖。溱潼鎮鄉風淳樸,很多家幾代人都是生活在這裏,鄰裏間就像親人一般。
桑榆一撇頭看到一輛奔馳吉普,陳池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這車在這裏好開,坐著也舒坦。”
“你這是嫌棄我們鄉野土路了?”桑榆聲音一揚,馬尾一甩一甩的。
陳池莞爾一下,盯著她,“不敢!這裏可是人傑地靈。”說著帶著幾分戲謔,“聽說此地盛產美女,如此倒真不假。”眼光若有若無的掃著桑榆。
桑榆臉一紅,剛想說他。就聽到前方的李媽媽的向他們走來,李媽媽帶著濃重的鄉音,“咦,小夥子找到了啊。”
桑榆禮貌地喊道,“李媽媽。”
“呦,阿愚對象啊,剛剛在鎮口,小夥子還在問你家怎麽走呢?”
“李媽媽,他不是”
“剛剛真是謝謝您了,要不是您,我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陳池快速地說道,禮貌謙遜,一臉的春風得意。
“沒事,沒事,甭客氣”李媽媽打量著陳池,這小夥子看上去真好看,比韓劇的男主角帥多了,她笑嗬嗬地說道,“阿愚,晚上我讓你大伯燒你愛吃的紅燒獅子頭,你帶著對象一起來吧。”
“李媽媽,不用了,他來觀光的,我帶他四處轉轉,他一會兒就要走了。”
陳池立在一旁,臉色一暗,隨即笑道,不動聲色,“李媽媽,我常聽阿愚說您家的紅燒獅子頭做很正宗,阿愚經常在我麵前念叨,今天能有機會嚐一嚐也不枉我此次的“觀光”。”他轉頭看著桑榆咬了咬“觀光”兩個字。
這話一說,李媽媽頓時就興奮了,兩眼放光,立刻說道,“好,好。”看著他含情脈脈地看著桑榆,心裏又是開心,他們也心疼桑榆這孩子,有人疼她,照顧她,他們打心眼裏高興。“那你們晚上早點來。哎,我回去趕緊讓老頭做飯。”說完就風風火火地向前走去,這一邊走還一邊喊道,“老李,老李,別敲麻將了,阿愚和她對象晚上到咱家吃飯”
陳池雙手一負,向前走去,“這兒的人真熱情。”
桑榆眉間抽搐,板著臉,真是越說越黑,“陳池,你瞎說什麽?”
陳池停下腳步,一副慵懶華貴,“瞎說?可是你聽懂不是嗎?”他頓了頓,“阿愚,難道真要我用鐵錘把你的殼給敲碎了,你的心扉才肯打開。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難道你的將來,還要把我摒棄在外。”
他的眼神是從沒有過的溫柔,沒有過的執著,此時,日月光環與此相比都暗淡失色了。
桑榆一臉訝然地看著她,絞著手,嘴唇輕啟,“我們”
“不要說我們不合適,男未婚,女未嫁,翩翩公子,楚楚佳人,哪裏不合適?”陳池一字一句堅持地說著。
桑榆聽他這麽自吹自擂,頓時心裏又好氣又好笑。陳池向她身邊邁進一步,兩人距離相近,他輕聲在她耳邊說道,“阿愚,你爸爸也是希望你幸福的。”
她爸爸!桑榆臉上帶著感傷,陳池知道她需要時間來消化,他嘴角噙著笑容,眼睛裏閃著些光彩,這一次他和她定會攜手而歸。
“你讓我想想。”許久,桑榆柔聲低訴著。
短短的五個字,仿佛是天籟一般。秋風徐徐,吹麵而來,風中夾雜著純淨的清草花香,陳池一時得意愉悅地拉起了桑榆的手。
桑榆一個激靈,往後一撤,“陳池,我隻是說想想,保持距離。”這裏左鄰右裏多少雙眼睛看著他們呢,她可不想變成大家茶餘飯後的娛樂。
陳池搖搖頭,倏地一本正經,“桑老師,請您帶路。”
他們這鎮子沒一會兒,整條街上,都傳開了,桑榆帶著對象回來了,是個開奔馳的帥小夥。不得不說,這一次,陳池確實是把握住了先機。
兩個人走在河岸邊,一前一後,陳池踩著桑榆的步子,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
“這條河叫清水河。”桑榆側身,看著波光粼粼地的水麵,“小時候,這裏的水是真的清澈見底。”提起小時候的記憶,她抒懷一笑,“夏天的時候,我還在裏麵嬉水過,可涼快了。”
陳池看著她,問道,“那時候你們基本上都是裸奔嬉水吧”這語氣怎麽越聽越酸。
桑榆斜了他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啊,窮人買不起布料!”
陳池噗的一笑,難得看到桑榆這麽孩子氣的時候,頓時情不自禁地說道,“放心,以後我一定給你買有料的泳衣。”說著眼神上上下下的掃著桑榆。
桑榆臉一紅,心裏腹誹,這人整一色狼,還自詡翩翩公子,真是無恥。她繼續說道,“我聽老人們說,這條河原本叫情水河,傳說有一對相愛的情侶,因為家庭的阻隔,女子被迫要另嫁他人,出嫁那天來至清水河畔,哭泣了許久,最後縱然一躍投入清水,她的戀人聽聞她的死訊,來到清水,最後投河了。”
說完,桑榆淡淡一笑,有些悵然,“你說,這個女孩子是不是太傻了?”
“不”陳池堅定的說道,“是那個男人太沒用了。一個男人連自己心愛地女人都守護不了,那麽他又怎能說他是愛她的呢?”
在愛情麵前,往往受傷的總是女人。女人的真,女人的癡,往往會讓她飛蛾撲火一般不顧一切地愛一個人,一旦男人稍微地猶豫遲疑,傷痛隻會讓女人獨自承受。
桑榆嘴角扯出一個柔和的弧度,“陳池,我用我最美的時光愛著另一個男孩,可是結局卻超出了一切,我怕”
我怕這就是桑榆的擔憂,令她踟躕不前,她不敢再相信,因為失望太多,酸楚太多。
陳池眼一沉,雙手有力地固定在她的肩頭,兩個人對視著,“桑榆,該怕的是我!”桑榆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深邃的眼睛,睫毛顫動,陳池看著如癡如醉,低下頭,輕輕覆在她的唇,輾轉流連,唇齒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