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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那頭是蘇淺淺,語氣急喘著,聲音哽咽的一抽一抽的,她心中又壓下了一塊大石,心裏焦急聲音卻冷靜的安撫道,“淺淺,你現在在哪裏,你先別急,我現在就去。”

    走廊上一片嘈雜的嬉鬧聲,她默然的掛了手機,怔怔的坐在椅子上。

    “怎麽了,臉色越發的蒼白。”趙冉青聲音中夾雜著濃濃的鼻音問道。

    桑榆蹙著眉說道,“朋友在醫院,我得去看看。”雙手搓了搓臉頰,拿起筆匆匆的在紙上劃著,又利落的撕下來,“冉青,這是我們班今天的家庭作業,麻煩你一會兒幫我去布置一下。”

    “行,你去吧。”趙冉青伸手接過。

    “謝了。”桑榆拿著包,匆匆離去。

    好不容易在校門口打了車。

    “師傅,市二院。”她聲音中微微的顫栗著,倚在白色的座椅上,窗戶大敞,幾場秋雨下來,風冷冽的吹進來,刮在臉上有種疼痛的清醒。

    緊緊地攥著雙手,神情有些恍惚,她幾乎不敢想象一會兒見到蘇淺淺,該說些什麽?蘇淺淺不知所措的哭泣,她卻隻能無能為力的看著。

    來到醫院,一路問著人跑到了婦科。

    人來人往的樓道裏,她前前後後徘徊,終於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雙手抱臂坐在木椅上上,陽光透過玻璃折射到她的身上,留下薄薄的光彩,桑榆靜靜的走過去,抬起雙手擁住她的雙肩。

    蘇淺淺傻傻地盯著她的鞋子,許久才仰起頭,雙眼無措的看著她,“怎麽辦?孩子是孩子”她顫著聲,眼睛裏泛著水光。

    桑榆訝然失聲,真讓自己猜中了。

    她無奈地坐在一旁,木椅上冰涼冰涼的,格外的刺骨,拉著她的手,用力的握著,“他知道嗎?”

    沉默了許久,蘇淺淺搖了搖頭,聲音不甚清晰,“我今天來醫院確定一下,還沒有告訴他。”

    桑榆看著陽光落在水泥地上留下的稀疏斑點,她張了張口,發現自己一時之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好像回到她剛剛上課的那時候,嗓子又幹又燥,幹澀的痛。

    她把蘇淺淺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輕聲問道,“你自己怎麽想的?”

    蘇淺淺眸色黯淡了下去,漂亮的眼睛裏閃著巨大的傷痛,沉默了幾秒,“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身子顫抖著,無力地趴在桑榆身上。

    眼前時不時的一對對夫妻走過,有的大腹便便,有的還沒有顯懷,無一列外,丈夫總是小心翼翼的扶著妻子,一臉的慎重。蘇淺淺看著這一幕幕心裏忍不住一酸,眼圈忍不住泛紅。桑榆也看出來了跡象。

    把蘇淺淺送回了她的宿舍,看著她入眠,她坐在一旁,看著她暗黃的臉蛋,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澤,她閉上眼睛右手細細摩挲著左腕上的手表,食指一扣一扣的打在表麵,嘴角隱隱接到陳池電話時,她正拎著打包的紅棗粥,“我在校門口,忙什麽呢還不出來。”

    桑榆沉默了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有個同事發燒,我陪著她在醫院打點滴。忙前忙後的忘了打電話給你。”

    “哪家醫院?”陳池眉頭一蹙。

    桑榆咬了咬唇,下意識的不想讓他知道蘇淺淺的事。“你不用來了,一會兒我陪她回去。”

    她幹幹一笑,“女同事,你來也不方便。”

    “那行,晚上來接你。”

    遲疑了一會兒,說道,“晚上我想陪著她。”另一隻空著手撫了撫額頭,指尖越發的冰涼。

    那頭陳池聽著她淡淡的聲音,也沒在說什麽,掛了電話,就回了陳家。

    桑榆進了門,剛把粥用小碗裝好,一回頭,就看到蘇淺淺無聲的站到她的身後,手一抖,“怎麽下床了?”

    “好香,肚子還真餓了。”蘇淺淺走過來接過粥,桑榆看著她散亂的頭發,輕輕的替她理理。

    她小口小口的喝了幾口,沉靜的落寞,“真香,這粥熬的都快趕上我爸的手藝了。”

    桑榆看了看她,剛剛她臉上一閃而過是那抹笑,讓她怔忪了一下。

    “這麽多,你也盛一碗。”蘇淺淺說著就站起來盛了一碗粥遞給桑榆。

    桑榆低頭喝了一口,發現粥好燙,舌頭一麻,驚聲一叫,“淺淺”一把奪過蘇淺淺手中碗,深深的看著她。

    “我餓”蘇淺淺軟軟的說道,一手搭在桑榆的手背上,那冰冷的肌膚桑榆手一縮,她猜不出蘇淺淺此刻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她的表情實在太平靜了,不哭不鬧更讓人心裏發怵。

    “淺淺”她猶疑的喊了一聲。

    蘇淺淺沉默了一陣,慢慢的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她,“阿愚,你放心,我沒事。就是一早上到現在沒吃什麽東西餓得慌。”她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眸光竟顯溫柔。

    “喔喔,那行,我給你吹吹。”桑榆一時間也沒法說什麽。

    吃完飯,蘇淺淺就讓桑榆回去了。

    “我身體好的狠,你趕緊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

    桑榆不同意。

    蘇淺淺暗下雙眸,“阿愚,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最終,桑榆還是默默地回學校去了。

    一路上,她都有點魂不舍身,想著蘇淺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這事遠遠不會那麽簡單,黎旭陽怎麽想的,黎家的人又會接受嗎?畢竟這是一個小生命。

    暮色降臨,幾場秋雨過後,市氣溫越來越低了。她縮了縮手,心不在焉的向學校走去。

    “阿姨”一個軟軟的聲音叫住了她。桑榆回頭一看,小小的糯米團子正是上次那個孩子。她蹲下來,看著她小清秀的小臉蛋,心裏一軟。

    “你好啊。”她柔聲一笑,摸了摸他的腦袋。“怎麽一個人在這啊?”桑榆看看四周,孤孤清清的。

    “媽媽在收書。”言語中無限的暗傷,他的小腳踢了踢地麵的小石子。

    接著就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小鼻子一皺一皺的。

    桑榆的手剛剛準備伸過去,就看到紀林杉麵色焦急的走過來,待看到這小身影,鬱結的眉頭才展開。

    “笑笑,怎麽一眨眼就跑出來了。”紀林杉抬手擦擦他的鼻涕。“桑榆,你也在啊。”

    “林杉。”桑榆淺淺一笑。

    “媽媽,笑笑肚子好餓。”笑笑抓著母親的手一晃。

    紀林杉眉心一蹙,牽著他的手,“手怎麽這麽冷,讓你呆屋裏偏跑出來,感冒了怎麽辦?”

    笑笑吐吐舌頭,“裏麵好無聊。”

    紀林杉朝桑榆淺笑著,“沒事進去坐坐吧。”桑榆點點頭。

    書店的門口放著幾摞子書,顯得有些雜亂,紀林杉倒了一杯水端給桑榆。

    “謝謝。”桑榆環視一周,發現上次那副十字繡已經不再原處了。

    一會兒,紀林杉從微波爐裏打好一小碗飯菜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笑笑自己就坐過去。

    “他這麽就會用筷子了?”桑榆看著笑笑靈活的拿筷子夾菜,有些驚訝。

    “恩,這孩子不怎麽讓我費心的。”紀林杉理理雜亂的頭發。

    她歎了一口氣,“養大一個孩子太不容易了。”她突然就想到了蘇淺淺,聲音頓時就悶了下來。

    紀林杉看了她一眼,撲哧一笑,“瞧你,小臉都皺成包子了,等你自己做了媽媽就知道了,不容易卻又是那麽幸福。”她說著看向了笑笑,“生活就算過不下去,想著孩子,總有過下去的希冀,就這麽簡單。”

    真的那麽簡單嗎?那些淚,那些痛,又算什麽?一個女人,小小的肩膀能撐起的一家絕非那麽簡單。獨身帶著一個孩子,日子的酸楚可想而知。

    紀林杉走到書旁,右手吃力拎著那一捆書,左手卻好像什麽力氣也使不上似的。

    桑榆趕緊上前,幫她提著。那邊笑笑嚼著一口飯,小跑過來,“媽媽,我來幫你。”

    一瞬間她的心尖一刺,同情抑或者是心心相惜。

    “不用了,你趕緊吃飯去。媽媽不是說過嗎,食不言寢不語,吃飯怎麽還跑來跑去的。”

    笑笑堵起小嘴。

    “笑笑乖,看你小臉都和小花貓一樣了。阿姨幫著搬。”

    笑笑歪過腦袋看向她,“謝謝阿姨。”那一臉的鄭重讓人不覺為這個單親家庭的孩子心疼。

    書搬好後,紀林杉兩頰泛紅,微微的喘著氣,桑榆看到她的雙手不住的顫抖著。紀林杉甩甩手,不經意間袖口滑落,那晶瑩的手腕幾道突兀的疤痕觸目驚心,桑榆一時間驚詫的移不開視線。

    紀林杉順著她的目光,手木木的舉著,然後不自然地收回手,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語氣有些遮掩性,“感覺自己老了,力氣也沒了。”

    桑榆遲疑了一下。

    “媽媽,你才不老了。你比我們班莉莉的媽媽還要漂亮。”笑笑拿著紙擦完嘴趕緊讚美著自己的媽媽,眉毛挑著,一本正經的模樣,煞是可愛。

    桑榆走過去,忍不住抱起他,“恩,我也相信笑笑的眼光。”

    紀林杉麵容自然的舒展開了許多。

    那邊陳池回到陳家,陳母看到他,一臉的詫異,麵上酸酸的說道,“呦,我以為又是出國訪問來著,怎麽今兒國事訪問結束歸巢了。”

    陳池聽著他媽媽這麽一說,嘴角一扯,“媽”坐到她身旁。

    “得,還認得我這個媽啊?”陳母放下手中的相冊,臉色一頓,”阿池,不是我說你,你父親回頭也該訓你了。最近你姐和你姐夫鬧得厲害,你也整個兒不著家的。我也聽墨墨說了,那姑娘你要是看上了,就帶回來。”

    陳池取過相冊,隨意翻著。

    “聽到沒有?”陳母催促著。

    “怎麽突然把這本相冊拿出來了。”陳池身眼角掃過相冊上方的一張照片,體倏地僵直,手中一頓,晦澀的往桌上一擱。

    “怎麽著?看著不樂意啊。”陳母接過照片,低頭淺淺一看,手指不自覺的覆上去,打量著照片中盈盈一笑的少女,過了一會兒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她這幾年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