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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美的光線打在他的側臉,留下淡淡的陰影,那虛弱的麵龐卻顯得熠熠生輝。
沉默了幾秒,桑榆抿嘴一笑,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一掃多時的陰霾。傾身給陳池倒了杯水,陳池喝完水,靜靜地側倚著,左手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敲著床鋪,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臉色暗下來幾分,說道,“喬絲瑜和你說了什麽?”
桑榆手一縮,陳池好像早已料到一般,緊緊的握住,微微的勾起嘴角,他走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桑榆揮手打向喬絲瑜,以她的性格斷不會無緣無故的打人。
桑榆低下頭,沒有看向陳池,輕輕說道,“我爸爸的事。”
陳池斂起眉眼,聲音有些清冷,“還有呢?”
“沒有了。”
陳池睜開眼睛,眉目清明,盯著她,“桑榆,你父親的事,已經過去了4年,不管喬家、葉家在這事上扮演了什麽角色,也成為過去了。這件事要追究起來牽扯的太廣了,想你也清楚。”桑榆聽著他沙啞低沉的嗓音,愣了下,眼前微微的濕潤,想著陳父在她父親的案子上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她移過視線,不看他,聽著陳池這般說辭,心中頓覺有些失落。
半晌的沉默後。
“我爸爸隻是一個棋子。”她張了張口,語氣極淡,暗壓著情緒。
“你爸爸也不想你背負著這些事。”他和桑榆說這番話也是存著自己的私心的。
瞧著她肩膀一顫一顫就知道她心裏又不痛快了,心裏暗自歎息,這丫頭一遇到桑書江的事必會亂了自腳,不然,今天也不會在他眼皮底下就和人打起來,他撫了撫額角有些頭痛。
陳池順順她的頭發,歎口氣,“這事我們先不談了。”
桑榆苦笑,點點頭。看著他精神不濟,隧扶著他躺好。待陳池熟睡後,她輕輕走出病房。漫無目的的走著,夜晚,醫院很清冷。
她抓著手機,站在幽暗的走廊的盡頭。夜風偶爾吹過,帶來絲絲冷意。她恍惚地抬頭看著夜色中的渺茫的星光。倚靠在牆壁上,直到身子僵硬才緩緩打開手機,猶豫的按下了一個電話。
彼時那段應該是白天了,一會兒那頭傳來驚喜的聲音,“姐?”
桑榆聽著她熟悉的聲音,狠狠閉上了雙目,咽下那份思念,良久清清嗓子,“果果,在上課嗎?”
“沒呢,一會兒才有課。姐,你都好久沒有聯係我了。”桑果有些委屈,“你回市,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
那端小心翼翼的問道,“去看過爸爸了嗎?”
桑榆心口一沉,“看過了。”她輕聲說著,鼻子一酸,“媽媽的身體怎麽樣了?”
“比以前好些了,就是不能太累。前些日子,去看了中醫開了一些方子,沒想到效果還不錯。”桑果頓了頓,“媽媽也挺想你的,還讓我給你打電話來著。”
聽到這話,她哽咽著喉嚨,扯起嘴角,會心一笑,“果果,我想一會兒給媽媽打個電話,她上午有沒有事?”
“啊?沒有,沒有。”桑果微微驚訝。“姐姐,知道你回市後,我一直想問你你和向東哥他”
桑榆一默,“果果,你該知道,我和他早就不可能了。”
“爸爸的事後來我也清楚了,姐,爸爸最想看到的就是你的幸福,即使你和向東哥在一起”話還沒有說完,桑榆急著打斷了,“果果,我已經不愛了。”不愛了。現在,她終於明白自己已擁有的和要接受的。
桑果一怔,不愛了,到底受了多少傷才能徹底的放下那段感情。
掛了電話,桑榆的眼皮一跳一跳的,這事最清楚的人莫過於當事人桑書江以及他的妻子。
她靜靜立在月色之中,身影孤寂的寒冷。周圍的樹木隨風搖晃,蕭蕭的瑟瑟聲一陣又一陣。
那端的電話響了許久終於有人接了。
“喂”桑榆的身子有些發顫,“媽媽”她沉沉的一叫,這一聲“媽媽”已經闊別了四年了。
那頭許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微微的低咳了一下,“阿愚?”
“媽媽是我,阿愚。”此時她再也忍不住了淚水,人都是有感情的,何況這個人她叫了十幾年“媽媽”了,即使她對她再冷漠。
“有什麽事嗎?”那邊依舊是如雪花般清冷。
“媽媽,我是不是你的女兒?”
“是不是?”桑榆咬著唇又問了一遍。
桑母一時無語,沒想到她竟會問起這個,她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阿愚,你是我的女兒。”桑母沉聲說道。
“是嗎?”桑榆淒然一笑,眼角的淚一滴又一滴滑下來,手指扣在牆壁上,留下四道深深的劃痕,“媽媽,你和爸爸,兩個b型血的人怎麽會生出一個型血的女兒?”
她咯咯一笑,自欺欺人這麽多年了。
桑榆身子晃了一下,慢慢的沿著牆壁滑下來,電話裏的電波嘶嘶作響。
“阿愚,你現在在哪裏?”
她默默的流著淚,不再說話,隻是看著夜空晦暗不明的星星。小時候桑書江指著星星告訴她死去的人都會化作星星。那時候,她不明白每每桑書江看著星星總會流露著種悲涼的表情。如果,她沒有猜錯的過
“我是誰?我是誰?你告訴我?”她無力的問道,竭力控製手腕的抖動。
“桑榆,你爸爸原本讓我不要告訴你的。”桑母彼時心裏也是一陣難受,這個孩子來到桑家後,每每看到她,她恨,她怨,以至於總是對她不冷不熱。秦星竹,桑書江愛了一輩子的女人,心心念念了半生,她嫉妒,她不甘,她才是桑書江的妻子,她的的女兒,憑什麽要她養。
“你媽媽叫秦星竹。”這一出聲,桑榆大腦裏的每根神經拉的緊緊的,那一刻呼吸都停止了。
世間一片寂靜。
“我的父親又是誰?”
“你的父親是韓木澤。”
桑榆流著淚笑了起來,他們又是誰?
桑母此時握著話筒,也哽咽住,“阿愚,這幾年我一直有句話想對你說,媽媽,對不起你。”
桑榆緊緊的捂住顫動的雙唇。
“我知道因為我的病,你也吃了不好苦,果果是個傻孩子,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這些年也多虧了你。”
桑榆隻咬著唇默默的流著淚,“那我親身父母現在在哪?”
桑母沉默了許久,才開口,“他們在你出生不久,飛機失事空難去了。”
桑榆再也忍不住,嗚咽無聲,桑母在那頭也陪著默默流淚,“阿愚,等桑果畢業後,我們就回國,到時候我們一家也可以團聚了。”
桑榆的腦袋越來越昏沉,腫脹的將要爆開,顫抖著手指放下電話。桑母在那頭聽不到聲響,急的喊了幾聲,“阿愚,阿愚”
她費力的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虛晃著身體向前走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何方,晃晃蕩蕩整個人就像置身與黑水中,水漫周身,她努力的劃行而前,水悠悠地波動著,一點力氣使不上,什麽也抓不住。
寧靜的夜晚,她恍惚的走著,聽到周圍的空曠的腳步聲,偶爾病房裏傳來低低的咳嗽聲,卻可是一切都被她腦中的一圈一圈的眩暈的轟鳴阻絕了,什麽都不真切。
陰鬱中有人抓了她的手,叫著她的名字,“桑榆,桑榆”隱隱帶著哭泣聲,她看著她,張了張嘴沒發現自己什麽話也說不來,身子仿佛枯朽了千年的枯藤。
“桑榆,你怎麽了”紀林杉看著失魂落魄的桑榆,大力的搖著她的身子,桑榆隻是空洞的看著她,這樣的她實在嚇人。她無奈抓起她的手,掀起她的衣服,一口咬下去,瑩白的手腕上一個深深的牙印泛著血絲。
“痛”輕若蚊聲,她低訴著。
手一痛,眼圈一轉,慢慢的緩過神來。紀林杉舒了一口氣。她帶著笑笑來醫院的,沒想到竟會遇到桑榆。
笑笑是早產,體質一直不好,時不時的感冒發燒。下午他一個人在室外玩了一會兒,回來之後就懨懨的,紀林杉一個人又要看書店,也就忽視了他,等到發現了笑笑已經開始嘔吐了。
桑榆看著笑笑原本紅潤的臉現在是青黃的可憐,身子因為疼痛一抽一抽。來紀林杉抱著他,一下一下拍著他小小的身子。
她默默的看著,心裏一陣酸脹,心情倒是突然平靜下來。她的親生父母在她小時候也是這麽嗬護她的吧。可她對他們一點印象也沒有?
回去的時候,陳池竟半坐在床邊,桑榆沒想到,病房裏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桑榆微微眯眼,看了一眼他,曾經她在報紙上剪下過他的照片。這些年,他好像沒有什麽變化一般。幾個穿著白袍的醫生,護士相陪。
陳池的臉色有些陰鬱,她默然的站在一邊。陳父看了眼桑榆,眼神明銳,好像能把人看穿一般。
“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他厲聲一句匆匆走了。
病房裏又恢複了沉靜。
“去哪了?”
桑榆嘶啞著聲音,“房間太悶了,出去轉一轉。”
估計剛剛陳父讓醫生來給他檢查傷口的,他的上衣半敞著。
“過來。”陳池把藥膏遞給她。桑榆呐呐的接過來。衣服退去,那原本光滑的後背上,現在觸目驚心的傷痕。
她顫著手伸過去,冰涼的手指輕輕一觸,他微微一動,肯定很疼,後膀向下一道十多厘米的傷口,她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疼不疼?”她輕而又輕的上著藥膏。
“幸好這傷在我身上。”他喃喃道。
一行人隨著陳榮榛出來,陣勢嚴肅,行走在走廊上,引來不少人的側目。紀林杉拎著一個水瓶,怔怔向病房裏走去。拐彎的時候,猛的就看到前方幾個人。她微微一掃整個人就定住了,手一軟,“嘭”的一聲,熱水瓶落地,然後爆了,滾燙的開水傾瀉在她的右腿上。
前方的人好像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陳榮榛隨意地抬眼一看,原本平靜的雙眼瞬間頓時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