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打蛇順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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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殿中一瞬沉寂,陳妃還以為饒嬪會向往常一般爭鋒相對,然而她卻隻是勾勾唇角。
“陳妃娘娘教訓得是,嬪妾下次定會注意。”
俗話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這般好脾氣,讓陳妃滿腔的怨怒霎時沒有發泄出,接連吃了她們主仆二人兩記軟刀子,陳妃決定不再耽誤。
“皇上呢?本宮有要事求見。”
饒嬪不鹹不淡道。
“皇上已然歇息,還請娘娘明日再稟。”
聲音雖然和緩,語氣卻是堅決的。
陳妃最見不得她這般一板一眼的惺惺作態。饒嬪身為是太傅之女,從來行端坐直,嫻靜端莊,與自己恰恰相反。或許是因兩人同期入宮,便時常被人拿來比較。陳妃還記得自己年輕時候風光得意,某次無心失儀,被頤德太後點評不莊重,讓其多向饒嬪學習,從那個時候,她便深深地恨上了饒嬪。
陳妃從座上站起。
“皇上在哪?”
饒嬪欠了欠身,“便在後麵寢殿,若是娘娘執意如此,那嬪妾也不攔著。”
說完果真讓出了一條道,陳妃臉上浮出一個冷笑,拂袖而過。
這麽多年,她與饒嬪,一妃一嬪。表麵是她略勝一籌,然則多少還是遺憾未能列入四妃之列,以前嘉靖帝總以誕下皇子便封她為貴妃來寬慰,年輕時或許還有憧憬,然而這麽多年過去了,陳妃已然心死;再看饒嬪,生了皇子又如何,還不是被自己踩在腳下?
陳妃邊想邊走,不多一會便到了饒嬪的寢宮之外,見殿門口站著幾個宮人,卻都不是嘉靖帝身邊的,見了她,眾人也不敢攔著,躬身行禮間隻見陳妃華麗的裙擺從眼前掠過。
“好了,你們在這裏等著。”
行至內門,她把悠瑤、悠蘭留下,幾乎是輕車熟路,拉開了深處那道富貴平安紋樣的繡門。
這饒嬪雖然低她一等,然而宮中的製式和自己的幾乎如出一轍,嘉靖帝那句吃穿出行與自己無二確實也落到了實處,這道門在她寢宮中卻是繡著美人賞花圖。
陳妃醞釀了一下情緒,施施然跨過門檻,“皇上……”
話音未落,卻被眼前的情景驚住。
昏暗燭光間荻花繡帳光影朦朧,然而饒是如此,還是能看清帳中絕非一人,饒嬪人在外麵,而現在在繡床上與嘉靖帝顛龍倒鳳的到底是何人?!!!
似乎想到什麽,她氣得發抖,還未發作,被衝撞的帳中人已然怒吼。
“滾——”
驕傲如陳妃從未這樣狼狽過,在廳殿與饒嬪對上時,她雙目幾欲噴火,偏生饒嬪還狀若無事般笑道。
“不知娘娘可見到了皇上?”
陳妃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麵對一輩子的手下敗將,她決計不會在她麵前露出失色。
“妹妹好算計,路還長,咱們走著瞧。”
饒嬪也盈盈笑答。
“宮中寂寞,有姐姐相陪,嬪妾自當奉陪到底。皇上那邊尚走不開,恕嬪妾不能相送。”
見陳妃走遠,紅藥移步上前。
“聽說陳妃剛好撞見……皇上當場震怒……”
饒嬪唇上漾出一絲冷嘲。
“有本事爬床,就不知道有沒有那個本事自保了。走吧,去看看紅若如何了。”
幾人移步過去,嘉靖帝已然穿戴整齊,而宮女紅若卻赤身@裸@體地跪在床邊,見到饒嬪,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巴巴地望過來,卻被饒嬪無視。
她迎上前,溫柔地幫嘉靖帝整理衣襟。
“皇上,方才陳妃姐姐來過。”
嘉靖帝不在意地嗯了一聲,眉頭皺起。
“這陳妃越發不像話了,怪不得把金玉也被教得那般飛揚跋扈、行事全然沒有章法。”
接過宮女手中的巾帕,饒嬪親自伺候嘉靖帝淨麵。
“聽說那個陷阱竟是公主自己事先設置的,本想設計他人……”
“你是說阮酥吧?”
嘉靖帝歎了一聲,“這個人委實不討人喜歡,不過金玉也實在不像話!上次太後在無為寺受驚,不知從哪裏傳出的謠言,襲擊阮酥之人竟也和金玉有關……”
聽饒嬪不做聲,嘉靖帝反而奇怪。饒嬪一向公允,所以有些時候嘉靖帝也喜歡和她發發無關痛癢的小牢騷。
“怎麽不說話了?”
饒嬪替他揉著肩膀,“七公主是皇上至親的骨血;而酥兒雖然叛逆無狀,卻也是臣妾親口認下的義女;左右臣妾都會偏倚,不如便少說兩句。”
見愛妃這般善解人意,嘉靖帝親昵地拍拍她的手。
“你啊……”
如此一刻鍾後,饒嬪把嘉靖帝送到寢宮外,欲言又止。
“皇上,臣妾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臣妾宮裏的紅若,不知皇上……”
嘉靖帝皺眉,他今日因祁金玉一事心煩,在饒嬪處用飯時便多喝了幾杯,看到那個眉目明豔的宮女不免動了心思,當下便在饒嬪屋中幸了她,不想竟被陳妃……害得他也沒了興致。
再看饒嬪這般體貼入微,嘉靖帝一時也有些心虛愧疚。
“左右隻是一個宮人,就由愛妃做主吧。”
饒嬪心中冷笑,臉上卻還是浮出得體笑意。
“臣妾明白。”
送走嘉靖帝,饒嬪由紅藥扶著,複又回到寢殿。
床榻上的繡帳、被褥一切物事已被下人拿去燒了個幹淨,宮女紅若隻披了一件中衣跪伏在地,見了饒嬪,越發抖如篩糠。
“娘,娘娘饒命……”
“不是本宮饒不饒你的命,而是看你能不能保住你的命。”
聞著鼻畔的薄荷香,饒嬪吹了吹茶葉沫子。
“你對皇上有了念想,若本宮有心防備,你以為你還會有今天?”
饒是嗓音柔軟,可是話中的狠戾卻似一把刀,讓紅若頭伏得越發低。
自己伺奉饒嬪多年,自然明了她雖然溫和,卻也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就如她所言,若她對自己有防備,別說沒有今天,怕是命也保不住了。就如之前,也是饒嬪故意隻安排她一人侍候酒意微醺的嘉靖帝……
紅若也是聰明人,當下明白了饒嬪的意圖便順著她的心意表忠。饒嬪見她這般上道,也很滿意,親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好孩子,等過些時日,本宮便帶你去見太後,一切自會有最好的安排。”
如此又過了一些時日,祁金玉的事便不了了之,告一段落。便是陳妃各種想為她翻案,可惜嘉靖帝已然失去了興趣,並明令此事休得再提,陳妃心如死灰。
偏生屋漏偏逢連陰雨,與嘉靖帝春風一度的饒嬪宮女紅若居然傳出了有了身孕,被饒嬪親自領到太後跟前拜見,封為正七品常在。雖然品階不高,然則也算有了名分,這位新晉的常在對饒嬪越發忠心,就連宮中為其單獨安排了宅院,也堅決表示要留在饒嬪身邊侍奉,如此主仆情深,饒嬪的人品自然又博得了一陣好評。
而陳妃先聲奪人狀告其獻仆邀寵一事,也被傳為笑談,越發顯得陳妃心胸狹小,善妒成性,宮裏不知從何時還暗中瘋傳她以前加害妃嬪、宮人的事跡,一時又處於風口浪尖。
與此同時,其餘幾位皇子的正妃人選也被敲定,吏部尚書的小女兒淩雪旋成為五皇子祁澈的正妃;六皇子祁宣王妃還是前世的國公府嫡女常行芝;就連十五歲的八皇子祈雁也定了人家,竟是祁清平的堂妹祁清悅,兩人先訂婚,隻等到達年歲後再成婚圓@房。
一如往昔,遠在南疆的三皇子祁瀚還是被嘉靖帝遺忘了。
消息傳出的時候,阮酥已回到了阮府。
她正在花樹下逗弄著京巴狗阿樂,早在半月前她便要求回府,然而玄洛卻各種巴著不應,直到不久之前不知誰又把玄洛遣出京城,他這才放阮酥回來。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要保護好自己。”
“那還用得著你說。阮酥向來惜命,師兄難道不知?”
“當然知道。”他停了一停,“或許等這次回來,我便能找到根治你寒症的方法。”
阮酥難以置信,更多的還是遮掩不住的喜色。
前後兩世,她都被胎毒荼毒,別人唾手可得的一副好身子,在她眼中卻成為了奢望,若是真的……那便是太好了!
“好了,等我回來。”
玄洛在她額間落下一吻。
發頂上飄下一片花瓣,阮酥抬起頭,竟是阮府櫻林中幾株尚未花朵凋零的晚櫻,其餘櫻樹葉片早已鬱鬱蔥蔥一片茂綠,唯獨這幾棵,還我行我素地強留下那不多的芬芳。
“這一次,德元公主的人也盡數進了各王府。”
身後寶笙的話語讓阮酥霎時回神。
“是啊,隻除了祁清悅尚且清白,其餘的兩個……”
阮酥笑了一笑,“淩雪旋的父親禮部尚書即將告老,於祁澈,娶了一個重臣女兒為妃,除了成全皇上重視老臣的美名之外,卻無半點實際用處;不過作為一介親王,有一個賢良的王妃便是足矣。”
前世祁澈的妃子也是這般無權無勢,祁澈也從不帶其拋頭露麵,等他後麵向嘉靖帝求娶自己的時候,阮酥才驀然發現他的王妃竟在眾人無意識間,不知何時已毫無聲息地過世了,現在想來也是細思密恐。
“咦,這不是大妹妹嗎?”
阮酥主仆循聲望去,這才發現萬靈素由陪嫁丫鬟金盞扶著,正慢慢地朝自己踱步而來。
兩月未見,她臉色卻不是太好,先前還紅潤健康的膚色,如今已帶了一層疲色,眉目間更透著一層濃濃的愁緒,揮之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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