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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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騎尉府,白夫人一直在廂房中陪伴著獨苗白文泰,見他臉色灰敗的樣子,越發心疼。淌眼抹淚了半天,突然看到心腹婆子在花架旁張望,立馬斂色踱步出去。
“事情辦得如何了?”
窮漢有了兩個臭錢便想著討美妾,白榮茂起初不過是個小小庭長,卻也難逃男人們的通病,可是現在年近五旬,膝下不過白秋婉與白文泰一女一子,這一切都和白夫人暗中操作相關,而今日給阮酥服下的藥便是她慣常拿來對付丈夫身邊女人的,隻要吃了,不僅沒有任何異狀,診治起來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誰讓阮酥卸了愛子的胳膊呢?那便讓她終生無嗣來償!
等了半天,心腹婆子竟哆嗦不出半個字,白夫人眉目挑起,視線淩厲。
“說啊,啞巴了?”
“啟、啟稟夫人……也不知劉家的有沒有成事……不過等官府的人前去拿人時,卻被周家的供出了夫人您……”
白夫人額上青筋一陣跳,突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交代是劉嫂事敗才讓周嫂去報官,怎麽最後又交代出自己?“這到底是什麽回事?”
那婆子蒼白著臉,囁嚅了好久還是憋不出半個字來,她氣得把人往外一推。
“廢物!”
想到周嫂已經把事情前後都供了出來,越發不妙。這一切都是背著白榮茂做的,與其等他興師問罪,不如主動相告,也可以商量下補救的方法。
“大人呢?”
“老爺大早出門了,現在不知……”
白夫人這才想起白榮茂今日外出公幹,所以她也是趁著他不在家才膽大指使人對阮酥不利,哪知竟會這般出師不順!她呆了半天,又派出心腹去打聽官府那邊的動靜,聽到領頭人雙目受傷,而有些人已然決定把雲騎尉府顛倒黑白、欺壓百姓的事上奏,當即嚇得沒了主意。偏生白榮茂那個該死的還未回來,白夫人焦躁地在屋中走來走去,叮囑門房大人一到即刻來報。直等到掌燈時分,才見白榮茂身邊的管事匆忙趕來。
見到白夫人,他當即跪倒,聲音發顫。
“夫人不好了,大人受了重傷……”
“你說什麽?”
白夫人身體搖晃了一下,險些站不穩。
“人已經抬回來了,隻是……”
管事抖著聲音,猶猶豫豫說不下去。
“總之,夫人您自己去看吧。”
白夫人頭一陣眩暈,也不等心腹婆子攙扶,便疾步往白榮茂臥房過去。盡管回來的途中身邊人已經幫白榮茂稍作清理,然而當白夫人看到他一身血汙的樣子還是嚇得不輕。
“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來白榮茂乘坐的馬車不知怎的在路上突然驚馬,四下亂奔間白榮茂也從車上被甩出,跌到十幾米的土丘之下。等底下人找到時,已經昏迷不醒,手腳之處已經多處受傷!
“大人能不能熬過這夜,還是要看他的造化。”
真是屋漏偏於連夜雨!聽大夫這樣說,白夫人幾乎要暈了過去,一遍又一遍道。
“出門不是都好好的嘛?怎麽會這樣?”
白榮茂重傷不醒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阮酥的耳中,她執著筆,好半天也寫不下去半個字。
玄洛做得漂亮,一場驚馬天衣無縫,便是聯係到他們頭上也無憑無據。隻是這個所謂的“小以懲戒”,會不會有些重了?
如果換成是旁人,比如當初的萬闕山,她便沒有多少感覺,可是牽扯到結拜姐妹的父母,阮酥內心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抬起頭,看向對麵角落的廂房,那原先是一間放雜物的屋子。自從白日裏寶弦暗中照拂的事敗露,玄洛便大大方方賴著不走。他完全把阮酥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就這樣大大咧咧地占屋住下了。自己采買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被褥家具,一個傍晚也收拾得井井有條;不給吃食也沒關係,自己動手,自顧自把新買的爐灶搬到小院,竟開始架鍋煮飯,看得文錦等人大跌眼鏡,本來的敵對氣氛,俱變成了好奇,隨著玄洛近乎完美的收場逐漸消散。
阮酥也沒料到玄洛的生存能力竟這般強悍。兩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少見他動手幹這些衣食住行的雜事,還以為也是個傳統意義上的遠庖廚君子,完全沒想到幹什麽都有模有樣!
寶弦也是在短暫的驚訝後,不無得意地表示,她家大人就是這麽完美!
猶在思索,卻聽門上珠簾一揚,阮酥循聲回頭,隻見玄洛一身青衣,長發束著其中部分,其餘都懶懶地散在肩上,這般慵懶的形容,也就是兩人在玄府散漫恣意的時候他有過,平素慣走禦前,從內到外都是一絲不苟。
未等阮酥開口,玄洛便把一隻瓷盅放在門邊的幾凳上,卻不上前。
“酥兒,這是我為你特意熬製的安胎藥,往後這一切還是由我親自動手,旁人我不放心。”
異樣情緒湧過阮酥心口。白日裏發生的事讓她也心生警惕,都是自己人的小院,還會有此疏漏,若是一無所知服下後果真是不可想象。如果換成是玄洛親自動手,她便不會有這個後顧之憂。不過既然已經決定和他再無瓜葛,自己這一動搖,一切便都前功盡棄了。
似乎料到阮酥所想,玄洛笑了一笑。
“酥兒不必有心理負擔,左右這孩子也是我的骨血,身為父親為他做點什麽都是應該的。”
阮酥還是沒有說話,彼此沉默間,玄洛心中暗自失望,但是自己不走,阮酥恐怕也不會吃。他抬眼再看看心底上心心念念的女子,暖黃的燭光把她的輪廓襯得分外柔軟,從門邊到她落座的位置不過幾尺,可是這咫尺的距離卻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不斷縮短直至消失?
“我感染風寒,不便過來,藥放在這裏,酥兒你趁熱喝。”
說完這一句,玄洛又愁腸百結地往阮酥那邊看了一看,哎,再過不久恐怕他都要變成深閨怨夫了……轉身間,腳步分外沉重。
“……你無須再做這些。”
還是在拒絕他嗎?玄洛腳步一滯,有些負氣地道。
“做不做是我的事,用不用也由你自己決定。左右我已經習慣侍候人了,也不差這一件二件。”說完再不看阮酥,蹬蹬蹬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本想狠狠把門砸上,想了想又輕輕合上。
和一個孕婦置什麽氣,他真是不想和好了?
阮酥逼自己收回視線,心無來由地一揪。
習慣侍候人了嗎?說的大概便是被頤德太後從死牢中提出,摸爬滾打夾縫中求存的那些年。從小出生名門,又因天資過人被辨機收為唯一的弟子,一朝跌落泥端,又是如何忍辱負重才扭轉乾坤?
阮酥睫毛閃了閃,逼迫自己不去想他。玄瀾進屋一看那瓷盅還放在原地,不由歎氣。阮酥屋裏的動靜,可謂牽動著小院所有人的神經。方才看玄洛無功而返,寶弦便求她去勸勸,隻說自己這個時候實在不方便露麵。
玄瀾毫不猶豫答應了,無論是誰,大家都希望阮酥把孩子好好的生下來。
她打開盅蓋,這才發現這個瓷盅外表平平,卻是精巧,內裏竟是裏外前後都分成了兩層。盛放藥湯的上層被玄洛放了話梅、蜜餞等零食;而裏外卻是兩隻小盅夾套,外麵灌上熱水再放入裏麵那隻,正好保溫。玄瀾咂舌,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不想也有這樣細致的一麵。
她取過湯匙、小碗,把藥湯盛好放在桌上。
“姐姐,趁熱喝了吧,對孩子好。”
今日的安胎藥因劉嫂的關係她便一直未進,阮酥也知道自己身子單薄,為了能誕下康健的孩子,便一直注意調理。如果仍要長居桃花鎮,以雲騎尉府和她的幾番過節,她已經不敢再輕易去請醫問藥雇傭幫工,以後的將養確實是個問題,玄洛的到來可謂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過……為了以後的方便,看來隻能再折騰一次了!
打定主意,阮酥不再猶豫,拿起勺子。
玄瀾一喜,絮絮叨叨又和她說了些其他的事。比如劉嫂已經由玄洛診治,她醒來也表示這一切都是自己跌倒摔傷所致;再有就是雲騎尉府現在忙得一團糟,白夫人六神無主,聽說方才已經讓人傳信去太子府,請女兒拿主意去了。
以白夫人的脾性,不用想也會把和白文泰的事狠狠渲染一筆。知道她和白秋婉的關係,玄瀾輕聲。
“姐姐,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麽?”
“不用,我相信秋婉不是那樣是非不分的人。”
然而事情遠遠超出阮酥的所料。和往常一樣,卞城桃花鎮的家書未經祁念的手,便直接被送到了白秋婉的銜泥小築。
白秋婉坐在花廳之中,京城五月天,正是繁花盛景好去處,她現在身子不便,不能出外踏青,祁念便很體貼的找了很多當季盛開的盆栽放在她的小院,並在中間修建了一個花廳,便於她觀景賞花。
她用銀刀裁開信封,白夫人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不禁麵露微笑,可是才看完幾個字,臉上的笑容卻瞬間消失,到了最後竟是呆呆怔住,好似丟了魂一般!
親信紫雨發覺不對,“良媛,怎麽了?”
白秋婉不語,隻把信件遞給紫雨。紫雨匆匆一掃,這才發現上麵除了羅列阮酥小題大做,命人卸了白文泰的胳膊外;還暗中構陷,攛掇鎮上官兵上表雲騎尉府罪折;另外白夫人還懷疑白榮茂的重傷和阮酥也脫不了幹係。畢竟白榮茂從前在澤縣擔任庭長,對飛禽走獸可謂如數家珍,府中的馬也是每日出發前都會命人親自檢查,可是好端端的兩匹馬兒卻突然受驚瘋跑,卻是詭異了,且事情還發生在白文泰事後第二日,實在太湊巧……
“阿婉,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本來要為文泰討回公道,卻意外得知她乃你父的救命恩人,和你也素有淵源,便賠罪告返,哪知這位阮小姐還是不饒人,實在是把白家逼上了絕路!也不知你爹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紫雨大吃一驚,“竟然發生了這等事?”
一邊是生她養她的父母家人,一邊是多次相助的金蘭姐妹,白秋婉目中含淚。
“阿酥,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看她傷心地六神無主,紫雨擔憂,“會不會有什麽誤會,要不我們和殿下說一聲?”
白秋婉正猶豫不決,隻見祁念從簷下走來。
“阿婉有什麽事要和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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