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 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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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次的大朝會如期舉行。
等內侍拖得長長的公鴨嗓子剛剛喊完“上朝---有事請奏---大事急事先奏,其餘事體稍後……”
尹相國搶先一步出班,手裏笏板高高舉著,喊:“啟稟陛下,派去清州府請白峰將軍掛帥的公差已經回來了。”
正禧皇帝雙眉微微一皺,這個尹相國,果然一上來就提這事。
其實,昨日趙四戶一回來首先就連夜把情況跟皇帝做了專稟。
人沒請來,皇帝一夜沒睡好,心情懊惱極了。現在尹相國一上來就提這茬,還一副急吼吼的嘴臉,皇帝涵養再好,也壓不住心裏的火氣。
他忍著。準備再看看別的臣屬的表現。
“傳趙四戶。”他說。
“傳趙四戶上朝……”公鴨嗓子再次喊。
東涼建國不過兩代,卻廣泛學習、參照、吸納古今中外曆朝曆代的治理教訓,取人之長,補己之短,力求打造一個能夠長治久安的大國。
在政權製度方麵,皇帝坐擁最高專權,下麵文武分治,各司其職,乾坤分明,井然有序。鑒於前朝宦官內侍弄權參政,導致天下混亂,朝堂烏煙瘴氣。為此,本朝立朝就定下規定,嚴謹內侍宦官參與前朝政務,避免內侍、後宮、前朝多方勾結弄權,幹預國家政務。
所以,本朝內侍在前朝沒什麽地位,隻在後宮行走伺候。
但是,皇帝可以臨時調用內侍,暫時賦予大權,代表皇帝外出行走,發揮作用。
趙四戶這次清州行,正是這樣的角色。
內侍也可以隨時應召上朝。
趙四戶低頭快跑,小碎步上了朝堂。
跪地,磕頭,“陛下,小的來了。”
上下寂靜。
趙四戶起身,緩緩回答:“清州府白峰拒絕應召掛帥。”
文武百官互相麵麵相覷。
有人驚訝。
但也有人平靜,似乎早就料定這一結果。
“拒絕應召?”尹相國看趙四戶,口氣驚訝,誇張。
趙四戶神情平穩,不露聲色,點了點頭。
“這白峰也太不識好歹了吧,皇帝親自下的召令,他竟然敢不來?國難當頭,他怎麽能夠拒絕?”有人憤然說道。
“就是就是……”有人符合,“他這是公然蔑視我皇,置我皇皇命不受。”
身處高處的正禧皇帝也雙目幽冷,看著他的臣子們議論紛紛。
這些人又來了,除了吵吵吵,還是吵吵吵,似乎這東涼的國家就是靠無休無止的爭吵推動發展的。
袁淩雲火爆脾氣,早就忍不住了,舉著笏板的手在顫抖:“陛下,究竟什麽情況,總得聽趙四戶詳細說說吧,我們又沒有親眼所見,不能這麽快下結論吧?”
尹相國馬上冷笑,爭鋒相對,“能有什麽內情?他白峰當年公然請辭,交出帥印,就想好了這一天,朝廷有難,國家需要,他不出山,就是對陛下不敬,對國家不忠。”
有人給袁右相幫腔:“畢竟白老將軍年事已高,這些年隱退鄉野,萬一身體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袁淩雲翻白眼:“廉頗老否,尚能飯否?尚善飯,然頃之三遺矢矣。陛下,老臣鬥膽,懷疑趙四戶所言未必全部屬實,懇請陛下再派人去清州。”
尹左相翻一個更大的白眼:“你這是讓陛下二請白峰?姓白的他算什麽東西,值得陛下三番五次去請?”
“就是,太不識抬舉了。好像我們東涼朝野再無一個可以扛起帥旗的將才了!”三五個大臣符合。
一時間滿堂吵吵,場麵混亂。
趙四戶跪倒磕頭:“陛下,小的冤枉……袁大人血口噴人,懷疑小的說謊。陛下,白峰確實身體不好,右臂傷勢嚴重,當著小人的麵血流不止,連白色衣衫都儼然染紅,小人膽子再大,也不敢睜著眼睛瞎說呀。”
“也是啊,這麽重大的事,諒他趙四戶不敢說謊。”
“算算年齡,白峰確實古稀之年了,換了常人,不要說騎馬打仗,連走路都走不穩當了……”
眾人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
皇帝終於開口了,保養得雪白的手摸著龍椅扶手,聲音平靜,“既然白峰身體確實不宜掛帥出征,我們隻能另做打算,另覓將才了。”
尹左相不想再兜圈子,直接了當:“陛下,目前沒有人比秦簡更合適了。老臣力薦秦簡。”
這話一出,頓時好多人符合,應聲,稱好。看樣子為了演好這一出,尹左相和他的追隨者們早就私下裏做足了準備。
隻有袁右相孤零零站在一邊。
“報……”拖長的高喊打破了暫時的寧靜。
傳令官雙手舉著信件,小碎步奔跑而進。
信件被呈到皇帝手裏。
正禧皇帝飛快看完。
“娘的!”隨著一聲厲喊,皇帝手中信件重重摔在地上。
“這些蠻夷小國,竟敢趁火打劫,也給朕添亂,真是一個個的活膩了!”他顫著聲音罵。
眾文武大臣頓時四目相對,猜測究竟什麽大事能讓帝王這樣暴怒。
“你來念給大家聽聽……”皇帝伸手指身邊的小內侍。
內侍立時跪倒,撿起信件捧著讀了起來。
小內侍不滿二十歲,桑音又尖又細,他一字一句讀到最後,竟然帶出了哭音。
在座聽到的大臣們也都一個個顏麵變色。
信件是六個國家聯合寫來的。
帶頭寫信的,是東邊的東罕國。
書信口氣十分不客氣,說東涼國自從立朝以來,就獨霸中心地帶,國富民安,土地肥沃,物產豐富,躺在富貴窩裏過好日子。作為宗主國,卻隻顧自己享受,全然置周邊附屬小國不顧,更是不再信守前朝和周邊附屬國家訂立的同福約定。近年來周邊小國天災人禍,生計艱難,苦苦獨自支撐,現在他們商定,如果宗主國再不伸出援手幫助,他們就締結新的聯盟約定,否決同福約定,聯手向東涼皇帝討個說法。
“列為愛卿——”皇帝麵色鐵青,有些沉重地看著大家,“摩羅小兒的人馬還在五勝關前滯留未退,這東罕竟然發動荒水,白沙,青尼,南礁一起鬧事,還有摩羅,我東涼周邊六大附屬小國,竟然同一時間抱團集體發難,這件事你們怎麽看?”
尹左相第一個回應:“陛下,東罕小兒,信口雌黃,蚍蜉撼樹,這是不自量力,我東涼泱泱大國,實力雄厚,完全不必理睬小小附屬國家的嚇唬。他們無非就是日子難過,想乘著我們和摩羅作戰,乘機敲詐一筆。完全不必擔憂,隻要我們全力以赴做好和摩羅大軍的戰鬥,等打垮了摩羅,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袁相國冷笑:“說得輕巧!好像左大人您和東罕國王商量過一樣。”向金鑾殿上抱拳:“陛下,東罕來信不可小覷。自古以來,我東涼居住的國土範圍便是水草豐美、土地肥沃、適宜人畜繁衍、文明昌盛的好地方,千百年來便是周邊小國覬覦的地方,那些蠻夷小國就是睡覺都夢想著要搶占我們的土地,掠奪我們的人畜資源。
尤其和我們緊鄰的荒水,白沙,摩羅,青尼,南礁五國,幾乎是隔三差五就起糾紛,可謂是虎視眈眈。隻有東罕國四周環海,和我們又中間隔著一條內海,兼之他們周邊四海內水產豐富,日子不像荒水、白沙等那麽難過。是以,東罕國一直能和我東涼國,乃至前朝,都和平相待,以宗主和附屬國家關係相處。現在忽然來信,口氣不善,肯定是有所準備而來。
況臣聽聞,那東罕國兵士強悍,尤其善於水上作戰,萬一要是東邊起戰,乘著摩羅入侵,騷擾我東邊黎民和村鎮,再煽動北邊、南邊諸國共同起事,蒼蠅蚊子雖小,但是群起而攻的話,也是夠麻煩的。隻怕到時候我們疲於應付,顧此失彼。”
尹左相再次出班爭辯:“袁右相思慮未免過了,就算周邊六國全部鬧事,我東涼國幾十萬強兵豈是好惹的?秦簡將軍經驗豐富,作戰能力卓越,隻要他掛帥出征,統領西南、京中兩大營帳兵力,肯定能把摩羅小兒打得落花流水,狠狠趕出東涼大地。”
袁右相氣得揉鼻子,說:“無恥,真是無恥,都到了這時候,你還隻顧著拉幫結派,一力推舉自己人,你就不怕誤國……”後麵亡國兩個字他沒敢說出口。
尹左相還有辯解,皇帝淩然打斷了他,“來人,再替朕擬旨,寫上,東罕國欲起戰——短時間內趕走摩羅大軍,解決燃眉之急,此重擔非白將軍無人能夠勝任——朕,二請白將軍出山掛帥,為國效勞。”
這是要二請白峰了?!
滿殿一片驚訝。
什麽時候,皇帝的耐心變得這麽好了?
聖旨很快擬定。
皇帝目光看一圈兒,落在武官當中一個不怎麽起眼的人身上,“劉駙馬,麻煩你替朕跑一趟吧。”
劉駙馬出班跪倒,雙手接過聖旨,事情緊急,他不敢耽擱,當下出門就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