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 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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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緊,給你用麻醉湯,一點都不疼!等割了這塊爛肉,挖盡髒血,再敷上藥膏,將養一半個月就好了。”黑小白耐著性子給一個小兵解釋。

    小兵的大腿上被矛頭戳破一個洞,爛得嚴重,但是他疼糊塗了,捂住大腿根隻知道哭,死活不配合。

    “我不——說得輕鬆,又不是割你的肉你自然不疼了!你算什麽大夫,就知道割人的肉!”小兵一邊罵,一邊孩子一樣哭起來。自從昨夜受傷後,他自己匆匆用一團棉花塞住傷口止血,耽誤到現在,傷口的血倒是製止了,但是人虛弱得不行,疼痛也更厲害了,一陣一陣鑽心呢。

    黑小白苦笑著搖頭,“已經完全爛了,不割掉隻會感染,如果真要大麵積感染,那時候你這條腿就保不住了。”

    小夥子還是緊緊捂著腿不鬆手。

    黑小白跺腳:“後麵還那麽多人排隊等著救治呢,你不能耽誤大家的時間,對於你們這些傷者來說,現在時間就是生命。”

    “可是,萬一你把我治死了怎麽好?前頭你已經活活治死了十一個人了,我可都看在眼裏的。”

    黑小白憤怒了:“那不是治死的好不好?他們本來傷得太重,又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已經流血過多,等送到我這裏就剩下一口氣了,我又不是神仙,我不能給他們續命——””

    “是啊,是啊——”一個剛剛做過接骨治療的老者仰起頭:“這黑小白大夫可是一整夜,再加上一整天都沒合眼了,連飯都沒好好吃幾口,僅僅午後到現在,我可是親眼看著他手裏救治了三十幾個傷者了,小傷好說,簡單包紮包紮就就打發了,你沒看到來的大半都是重傷,折胳膊斷腿的,黑小白他又認真,一個一個地隔開皮肉,續接斷骨,然後再縫合皮肉,最後才包紮,每個人都是他在親自動手,你說他容易嗎?你還在這裏亂嚷嚷!”

    老者的話沒說完,帳篷門口嘩啦啦又抬進來四個人,都已經不哭叫了,傷勢沉重,陷入昏迷了。

    黑小白匆匆挨個查看,從幾個掛在簡易火爐上的藥吊子裏舀出熬製的湯藥,先給病人灌,有個人牙關咬死根本灌不進去,黑小白拿筷子撬開嘴往進喂。黑小白自己卻蓬頭垢麵的,衣衫也穿斜了,腳上的鞋子也耷拉著,兩眼通紅,嘴唇幹出一層痂,卻顧不得自己,匆匆地喂藥,匆匆地止血,然後就開始給一個傷勢沉重者做治療。

    小兵被這一幕看傻了。再也不好意思吭聲了。

    這時候門口一陣喧囂,有人進來,後麵簇擁著一個白發白須的老者,簡短裝束,腰間懸劍,正是白老將軍白峰。

    “都說軍中出了個神醫,一夜一天功夫救治傷者無數,還把好幾個放在從前根本沒治的重傷患者都給救活了!我來親眼看看,這樣的人才可是寶貝啊——”白峰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

    黑小白也抬頭看。

    雙方目光這一對視,白峰首先愣住了。“咦?你——”

    黑小白很淡定,點了點頭,輕輕喊道:“白老將軍,小人叫黑小白,梁州人氏,祖傳醫學世家,可惜小人從小淘氣,學會的不多,隻能做點接骨止血等小治療。”

    “黑小白?”白峰喃喃反問。

    黑小白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白峰瞬間愣住,但是又馬上醒神,笑了:“好,好好好,正好我們軍中缺乏這樣的人才,你幹得好!”說著抬手來拍黑小白的肩膀,拍了兩下,終於忍不住伸胳膊摟住這小夥子肩膀,狠狠地往懷裏抱了一下。

    黑小白看到老爺子眼中淚光晶瑩,知道他其實一直在記掛自己,如今乍然見到孫子安然無恙地出現,他高興。

    黑小白咳嗽一聲,舉起兩個血糊糊的手,示意老爺子不要激動過頭,自己這裏還在給人做救治呢。

    白峰已經調整了情緒,低頭抓住傷者的手,查看傷口,再看看黑小白手裏的刀子,“好,既然斷了就得接上,這樣日後才能站起來重新走路。你用的什麽麻醉湯?”

    黑小白把手邊半碗藥湯遞過去,“我自己配的。可能效果不太好,病人總是不等救治結束就疼醒過來。”

    白峰聞了聞,給身後喊:“去把全營地的隨軍醫生都集中這裏來,還有救治點也合並到這裏,叫他們聽黑小白軍醫統一調遣,他們總是隻治外麵的皮毛傷,導致很多人就算死裏逃生活得一條命,最後卻還是殘廢一個。你這辦法雖然眼前痛點,但日後能站起來重新走路,你給他們教教這方法。還有,你也跟他們學學麻醉的藥方,軍中現在使用的就是我前些年行軍的獨創藥方,很有效的。”

    黑小白正為自己配置的麻醉藥不夠好而苦惱,想不到老爺子一來就解決了實際問題。

    白峰的話沒有人不聽,很快河穀地麵上腳步匆匆,隨軍軍醫嘩啦啦往這裏撤,數不清的傷者也都被轉移過來了。

    白峰還有很多軍務要忙,交代完這裏轉身要走,臨走深深看一眼黑小白,“你放心在這裏待著,家裏,都好。昨夜一場遭遇戰,將摩羅先行軍打了個措手不及,要知道他們可是整個摩羅大軍中最精銳的一部分!剛才戰場清理下來,雙方傷亡相當。倒是我們,繳獲了一小半的先進軍備,還有幾千戰馬。我們要馬上成立自己的騎兵隊。有了摩羅小兒送來的這一批好馬好刀槍,後麵的戰事會越來越有打頭了!”

    黑小白呆呆目送白峰被眾人簇擁離去。

    老頭兒,都把自己折騰得走投無路無家可歸了,還這麽樂觀!為2

    那些被傳喚轉來的軍醫,圍了一圈看黑小白為重傷患者做治療。

    一切都很簡單,軍帳內,一張專用的行軍木板床,床四周用白粗布拉一個帷幔,腳邊的火爐上幾個藥罐子同時翻騰著白汽,他竟然專門用一口大鍋裏煮著包紮傷口的白布、接骨割肉的大小刀子匕首、縫合的鋼針和白線……

    黑小白本人則看著病人麻醉沉睡過去,就開始開膛破肚,或者剔開斷腿斷胳膊上的皮肉,直到露出白骨,然後一番續接,最後縫合皮肉,用浸透藥汁的白布纏裹包紮。其實這些治療方法,作為常年隨軍行走的軍醫,他們並不陌生,但這個叫黑小白的年輕人卻似乎比他們更純熟,更大膽,隻見他眉頭也不皺一下,就已經飛快地扒開皮肉見白骨,有些碎裂的骨片,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剔除出來,拚湊成一整片,再放進去,然後用膠質一樣的藥膏粘合,最後像女人縫鞋一樣地縫合。血汩汩不斷地流著,他竟然不怕,衝洗一下接著做。

    “這得多狠心呐——我下不去手——”一個軍醫喃喃自語。

    一個軍醫卻忽然撥開眾人,“來,我們跟著他做,這些人再不救治隻怕連命都活不了了。”

    黑小白回頭,給他笑一笑,點了點頭。

    他這一帶頭,有些驚呆的軍醫們都如夢初醒,大家展開了新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