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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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丁茂趕到大門口一看,頓時愣在原地。

    來人果然是拖家帶口一大家子。

    一個白淨男子首先上來作揖:“妹夫,給你們添麻煩來了。”

    柳丁茂打量著眼前,“你們,你們不是家中失火,全部葬身火海了嗎?我還特意派人去清州府查探實情,下人回來說果然屬實,白家早就被大火燒成平地,怎麽……”

    “唉,一言難盡呀——能不能進去說?這裏人多眼雜的——”

    “是清州府姨夫。”柳萬悄悄給啞姑嘀咕。

    啞姑一愣,這男子是白子琪的父親?那麽他身後幾個婦女,尤其最年長那位,長得像大太太陳氏的,應該就是白子琪的母親了。

    未來的公公婆婆上門來了,應該收留吧。

    可看柳丁茂這意思,好像有點勉強啊。

    而且這白玉麟一家實在是狼狽落魄,身上的衣衫陳舊單薄,麵色枯焦,尤其那陳氏,看樣子病得不輕,靠在一個婦女身上,隨時都要栽倒。

    啞姑輕輕走過去扶住陳氏。

    拿求救的目光看柳丁茂。

    柳丁茂左右看看,門口除了自己家仆人丫環,沒有外人在看,趕緊點頭:“先進去再說——”

    來人一共是九口,白玉麟,陳氏,白玉麟的三個姨太太,兩男兩女四個庶出的孩子。

    啞姑支使柳萬:“你去稟告二姨娘,看內眷往哪裏安置。”

    柳萬撒腿就跑。

    二姨太很快就出來了,她這段時間管家,又住進了中院,所以整個人完全跟換了個人一樣,精幹又利索,出來跟大家一一相見了,柳丁茂帶著連襟去書房喝茶,內眷被帶往中院。

    廚房很快就做好飯菜端了上來,陳氏和三個姨太太倒還撐著架子,四個孩子一看吃的眼睛都綠了,尤其一個最小的孩子,撲到桌上用手抓起饅頭就吃,“好久沒吃這麽軟的饅頭了——”

    啞姑看了心裏走神,不知道白子琪身在哪裏,他知道自己的家人正在遭難嗎?

    陳氏坐不住,啞姑扶她躺下,把了脈,要一碗米粥親自給她喂。

    等吃過喝過,陳氏有了精神,其實病倒是不嚴重,隻是受了風寒,精神不好,看樣子是餓出來的。

    啞姑不好意思說破,隻是說路途勞頓氣血兩虧,需要好好休養。

    陳氏睜開眼看看啞姑,再看看二姨太,再看看眼前這屋子,這是姐姐的住所,她以前來了就住這裏,想不到幾年沒來,妹妹沒了,物是人非,連住著屋子的人也換了,不由得心裏黯然。

    啞姑看看大家都吃飽了,神情顯出疲倦來,知道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洗澡,然後休息。看二姨太,“白家姨娘我帶回角院將養,隻是另外幾個姨娘和表弟妹,還需要安排個住處。得麻煩二姨娘費心了。”

    “住客房吧。我已經叫人打掃去了。換洗的衣裳,我也叫人準備去了。”

    啞姑點頭,扶起陳氏離開。

    等進了角院,陳氏有些吃驚,“我聽萬哥兒說你是他媳婦,怎麽你住這樣的地方?還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剛問過,喬媽媽左右兩個胳膊各夾一個孩子出來了。

    陳氏剛好撞上福兒那張臉,嚇得後退,不過她畢竟是大宅院裏出來的女人,很快就守穩腳跟。

    “您跟我住吧。”啞姑給陳氏微笑。

    等進了屋子,啞姑看陳氏的眼睛,“姨娘是想先洗個澡呢,還是先睡下歇息?”

    陳氏難為情地笑了,“說了不怕你們笑話,好久沒洗澡了。”

    啞姑親自燒水,在一個大木盆裏摻了半盆子熱水,又拉好簾子,擺好澡巾,這才扶著陳氏走進簾子。

    啞姑幫著陳氏脫衣服,發現她其實很瘦,可能這段時間的顛沛流離吃了太多苦造成的。而且這位陳氏跟死去的那個陳氏要通情達理得多,等脫到內衣,她不好意思了,伸手推啞姑:“我自己來吧。”

    啞姑也不勉強,退出來坐在簾子外等著。聽到裏頭洗得差不多了,又拿出一身幹爽的衣裳遞進簾子,“這是我的幾件衣衫,姨娘先湊合著用,明兒找人給姨娘裁剪新衣裳。”

    等陳氏換好衣裳出來,顯得十分困倦,啞姑趕緊扶她上炕睡下。

    陳氏也不客氣,閉上眼就睡著了。

    啞姑放下帷幔,和喬媽媽倒了髒水,收拾完屋子,又開始配藥,親自守著火爐熬藥。

    陳氏在藥香味中醒來,睜開眼,眼前一張小巧白淨的臉,含笑望著她,“姨娘醒啦?為什麽這麽看我呢,我是啞姑呀,姨娘不認識了?”

    陳氏舔舔嘴唇,露出慈愛的笑:“我是在想,萬哥兒好福氣,我那妹夫好福氣,怎麽就娶了你這個麽好媳婦呢,謝謝你孩子——這是我這幾個月來睡得最踏實最香甜的一次。”說著眼裏淚花盈盈。

    啞姑趕緊遞一塊帕子給她,“姨娘別哭,災難隻是一時的,總是會過去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陳氏垂淚搖頭:“難呐,你是不知道,我們家都是靠老爺撐著的,說出來不怕你笑話,你那姨夫從小就是個不顧家不過光景的人,半輩子都靠著老爺過日子,如今老爺沒了,我們的靠山倒了。我那兒子倒是個懂事孩子,可惜還年輕,也沒有成家立業,如今更是生死不明,這往後的日子,究竟怎麽過,我們眼前一團黑呀——”說著拭淚。

    啞姑心裏暗暗思怵,白玉麟是花花公子,一輩子就知道在脂粉堆裏廝混,這一點她早就聽說過,那時候當做笑話聽,可如今這一家人的的問題擺在眼前,就連最基本的生計都成了問題,這就不得不叫人犯愁。

    “你們家,究竟咋回事?為什麽好好的忽然就起了火?我在返回靈州府的路上也曾聽到別人議論,說好像不僅僅是一把火這麽簡單。你們是怎麽逃出來的?”

    陳氏皺眉,想了想,看啞姑,“你不是外人,又是這麽懂事的孩子,我也就不瞞你了。那火啊,不是外頭傳說的不小心起的,也不是別人放的,是我們自己放的。”

    啞姑靜靜聽著,她其實早就有這種預感,所以一點都不奇怪。

    陳氏歎息:“都是老爺的安排。老爺行事相來周密,他既然這麽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那夜我們乘著大火離開了家,家仆下人早都遣散了。你姨夫那沒生育的幾個妾室也都帶著銀兩細軟各自走了。剩下我們幾個人,連夜趕到了一座山裏。具體是哪裏我也說不清楚,自從一頭進了山,就再也沒能出去過,一直在山裏待著。本來帶了些錢財,在逃離中丟失的丟失,剩下的換了衣食,苦苦等挨到如今,近來聽到消息說老爺已經亡故了,我們也就沒指望了,你姨夫幹脆帶著我們出了山,清州府是不敢回去了,隻能來這裏投奔姐姐。沒想到我那姐姐已經死了。”

    啞姑把熬好的藥端來,親自伺候她吃藥。

    吃完藥陳氏瞅著啞姑看,忽然歎氣,“這幾個月來顛沛流離到處躲藏,我們真是吃盡了苦頭。沒辦法隻能投奔你們來了。”

    啞姑給她掖好被角,“沒事的,到了這裏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的。先踏踏實實住下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陳氏伸出手握住啞姑的小手,愛憐地摩挲著,“真是個好孩子。我要是有你這麽個女兒就好了。”

    啞姑忽然心裏亂跳,這可是白子琪的親娘呀,自己未來的婆婆大人。真要是把她巴結好了,自己以後的日子肯定舒服得多。

    陳氏含笑再次睡著了。

    書房裏,白玉麟吃喝完畢,擦嘴,望著柳丁茂,眼神裏滿是難為情,“姐夫也是知道的,我半輩子荒唐無行,隻知道吃喝玩樂,現在身後的靠山沒了,一大家子還等著我養活呢。這以後的營生靠什麽,我也沒主意。隻能先來姐夫這裏寄居一段時間。”

    柳丁茂有些為難,又不好意思直接趕人走,隻能含糊點頭:“先住下吧。我們慢慢想辦法。”

    白玉麟是個沒出息的人,一聽這裏可以暫時安身,便一顆心放下了,從此還真就在柳府裏過起終日無所事事的日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