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3 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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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著——”對麵敵軍陣營中一個人騎在馬上,一身白袍,身姿飄逸,他單槍匹馬向著白子琪等人跑來,兩個手舉在空中揮舞著喊:“自己人——不要動手——”

    白子琪身後如山的喊殺聲都像凍結一樣刹住,那悲壯的隻求一死的氣氛也凝固了。

    “是白峰白老將軍的部隊嗎?”來人喊問。

    白子琪一愣,他不認識這人。

    “是李度念!李度念督監——李度念將軍——”白子琪身後忽然發出悲鳴一般的長叫。

    是一個副將。

    “對,是李度念——他來了——我們有救了——”好多副將跟著大喊。

    白子琪很快已經明白了,來的是李度念,李度念是爺爺舊日手下愛將,有著跟秦簡齊名的美譽,如今在京中大營任職。

    可李度念來這裏是幹什麽?招撫還是剿滅?

    此時此刻,在白峰舊部和秦簡大軍打得血流成河的時候忽然出現,他是來做什麽的?替朝廷招撫他們?還是幫秦簡支援?

    如果是前者自然是好事,可萬一如果是後者……

    來人似乎毫無防備,疾馳而來,直到白子琪麵前才勒住馬韁,一雙看好的眼睛亮晶晶望著白子琪打量。

    白子琪在軍隊中鶴立雞群,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他是這支部隊的領頭人和指揮者。

    “這是?”李度念瞅著白子琪,“白少爺吧?叫子琪的?”

    白子琪含笑點頭,但壓住馬蹄不讓前行半步,防備這李度念耍詐,突然出手襲擊。

    “果然是你?長這麽大了?”李度念似乎很驚喜,從馬背上跳下,嗬嗬大笑:“還是你小的時候見過你,沒想到轉眼長這麽大了——白老將軍地下看到有這樣好孫兒,他老人家也能瞑目了。”

    他的聲音哽咽了,撲上來抓白子琪的手。白子琪也沒料到這李度念會這麽激動,冷不防兩個手都被抓住了,他趕緊抽出右手,順勢往後按在了劍上。臉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警惕性絲毫不敢降低,誰知道這李度念是敵是友——秦簡不也曾經是爺爺的得力愛將,可現在呢,恨不能一口吞掉爺爺的所有,連骨頭渣都不留。

    人心難測,還是防備為好。

    李度念似乎沒有一點警惕性,隻用欣喜的目光反複看白子琪,“嗯,下巴像白老將軍,眉眼不像,據說隨你父母,更俊秀一些!”

    白子琪心裏還是有些被打動的,因為這個叔叔模樣的人長得實在英俊好看,也很親切,尤其目光清澈透明,似乎不含任何雜質,這樣的目光看在人臉上,不由得人心裏就覺得很親切,感覺他是一個失散重逢的親人。

    親密持續了不過十秒,李度念很快從驚喜中走出,目光冷冷地掃視周圍,“怎麽回事?是不是秦簡乘機欺負你們?”

    白子琪心裏說這可是試探李度念的時候了,李度念究竟所來是何意圖,看他接下來行事就可知道。

    白子琪點頭:“恨不能活活生吞了。爺爺死在摩羅大營,但這何嚐不是秦簡在背後苦苦相逼的結果——我們躲在大界山中終年不見人煙,沒有吃食軍備,像野人一樣生存,就隻為等朝廷一句話,一個結果,可……”

    他不說了,有些倔強地閉上了嘴巴。

    狗皇帝,事情都到了這一步多說無益。

    “你們受委屈了——”李度念搖頭,目光看著大家:“我是受朝廷所派,來招撫你們的。你們是東涼國的軍隊,是抵禦外敵的好男兒,所以,以後你們並入我們,我們合為東涼國征西軍,開赴西北去和白沙、荒水作戰。”

    李度念本來以為自己這話一出口,會收到一大堆的歡喜,畢竟這遲到的消息對於這樣一支久久困守山中沒有出路的軍隊,是太重要了,關係到今後的出路和名分啊。這就等於朝廷認了你,從此你是東涼國的將士,不會再被人隨便扣個帽子稱作山賊流寇盜匪,想討伐就討伐,想剿滅就剿滅。

    難道這還不值得激動歡欣?

    將士們和白子琪是一樣的心思。

    李度念是真的來招撫的?不是乘機和秦簡聯手合剿?

    畢竟他來得太巧了。

    這樣一支被反複追趕、剿殺、蹂躪和欺負的部隊,真的已經很難再對那個所謂的朝廷有好感,敢輕易相信了。

    白子琪從李度念手裏抽出左手,看一眼身後的弟兄們,他們死傷無數,活著的要麽在忍痛掙紮,要麽在眼睜睜看著他,眼裏都是被這場血戰折磨得快要發瘋的絕望。

    “李大哥——你也看到了,”白子琪有些悲憤地攤手:“既然朝廷認可我們,那眼前這一幕,不知該如何說法?”

    李度念一愣,英俊的臉上驟然扭曲出一股憤慨,“都是秦簡做的好事!他欺上瞞下,擅自行動,對摩羅作戰拖延不力,剿滅起自己人來倒是很賣力——將士們,隨我評評理去!”

    別看李度念身材健美俊秀像女子,但這一怒之下卻男兒氣概十足,他翻身上馬,越過白子琪向西南衝去。身後烏壓壓跟著幾萬人馬。

    京中大營的軍隊一來,秦簡那邊也早有了防備,針對白子琪部隊的進攻也就鬆懈下來,這邊被圍剿的人馬才算是獲得了喘息的機會。

    整體看去,白子琪這邊死傷嚴重,畢竟是以少戰多,而且對手是朝廷正規軍。

    白子琪馬上親自帶領軍醫們投入搶救傷員的行動。

    他率先去看老雲,老雲從昏迷中被搶救過來,他艱難地睜開眼看白子琪,擠出一抹笑:“不用管我了,一把老骨頭了,死了也不可惜。你還是帶著大家逃吧,白白死在這裏太不值了——”

    白子琪握著他的老手笑:“放心吧雲爺爺,李度念來了,我們絕處逢生了。”

    老雲聞聽之後頓時歡喜,他最知道李度念的人品,既然李度念能來,說明這支軍隊真的是絕處逢生了——歡喜過頭,氣血翻湧,他兩眼一閉再次昏迷過去。

    白子琪趕緊給他嘴裏喂一顆自己配置的續命丸,接著查看傷口。

    早有軍醫趕來配合,將他的藥箱打開,白子琪早就適應了行軍中的急救,他麻利地處理創口,探查傷勢,還好兩支箭都射在了右邊肩胛骨處,流血很多,看似十分凶險,其實性命沒有大礙。兩支箭都完好地拔出,裏麵沒有殘留,所以這傷勢處理起來也容易,他擠淨淤血除淨爛肉,塞進自配的生肌續骨藥沫,再外頭塗上創傷膏藥,最後用粗布纏裹,包紮結實。

    “等他醒過來用這個藥材泡點水給他喝。叫躺著休息,很快會好起來。”白子琪交代兩個看護的小親兵。

    接著他又匆匆查看幾個軍醫們說看不了的傷患,給一個年輕人做了大腿骨折包紮,剛要為一個半老者查看胸口刀傷,副將跑來:“李度念有請——去見秦簡。”

    白子琪隻能喂一顆藥丸給老兵,“回頭一定給你細看——”

    拔步匆匆跑向前頭。

    “注意安全——當心有詐——”黑鶴忽然追在身後提醒。

    白子琪感激地一笑,和黑鶴並肩而行。

    前方,李度念的京中大營五萬人馬,和秦簡的三萬西南大軍,齊刷刷列成麵對麵站立的兩排。

    李度念和秦簡麵對麵站著,都在等著白子琪。

    “都是誤會——”李度念老遠給白子琪微笑:“我來給你們兩個做個勸和,秦簡督監、西南軍大將軍,他數次圍攻你們,不是有意要作難你們,這其中有誤會——我們大家都是東涼國子民,沒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道理,所以今日我在這裏給你們牽個線,大家都放開以前的恩恩怨怨吧,以後白子琪白老將軍這一支人馬就要編入我東涼國征西大軍,和你秦簡的西南軍從此再無瓜葛也無恩怨——”

    這叫什麽操*蛋話!

    氣得黑鶴咬得牙齒咯嘣嘣作響。

    白子琪也有點難以接受,李度念這是什麽意思?一句話就化解恩怨,那麽秦簡做出的這些齟齬勾當難道就能一筆勾銷?哪有這麽便宜的事!不,血債必須血還!

    李度念一把捏住了白子琪的手腕,狠狠地用力捏了一把,低聲快速說道:“兄弟,大局為重,你得聽我的。”

    白子琪忍住了心裏的憤怒。

    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秦簡這個人。

    這個卑鄙小人!

    白子琪和秦簡的手第一次握到了一起。

    白子琪有想吐的感覺。

    但是他忍住了。

    他表麵上水波不興,簡單握了握,就鬆開了,整個過程很紳士。

    秦簡望著年輕人的臉不由得心裏佩服,想不到這麽年輕居然有這麽好的定力!假以時日,這小子未來不可限量啊——由此他下了決心,此人必須除掉,自己才能泰然活著。

    兩個人都在心裏將對方千刀萬剮剁成肉醬。

    但是麵上都保持著平靜。

    “誤會誤會——愚兄我一直以為你們是乘著戰亂流竄山中興風作浪騷擾百姓的流寇強盜,又有探子回報說山中軍隊疑似摩羅派出去的人在刺探我東涼國地形地勢、窺探軍情,所以愚兄不得不加強戒備啊——想不到是白家兄弟——嗬嗬——”秦簡一邊打著哈哈,一邊皮笑肉不笑地做著解釋。

    白子琪感覺自己吞了蒼蠅。

    哪怕是蒼蠅,此刻也得吞下去。

    但是青年人的淩厲還是保持著,他不看這個卑鄙小人,感覺和他對視都是一種恥辱。

    “既然大家已經冰釋前嫌,那麽秦督監現在可以撤軍了吧?你看那邊你的人還在進攻呢。”李度念提醒。

    秦簡嘴角露出一抹狡猾的笑,“那是那是——既然李兄是朝廷派來的,那麽你說什麽便是什麽,隻是這在下給朝廷的奏折,和李兄要給陛下呈寫的奏折上頭,該怎麽解釋這件事呢?”

    李度念呆呆看著秦簡,他也為對方的無恥驚訝。

    秦簡一笑,“愚兄我就直說吧,白兄弟這支部隊你們收編了也就好了,以後的後患自然都不存在了,隻是這前頭的事,包括我們今天這場戰鬥,這死了不下數萬人吧,怎麽跟朝廷解釋?我自然隻能說是追殺摩羅殿後軍的傷亡;就怕李兄你給朝廷折子上的說法和我有了出入,這讓我回去在陛下麵前怎麽解釋?”

    原來他居然是這用心!

    他自己自然可以顛倒黑白,不承認殘酷鎮壓圍剿了山中的白峰餘部。

    可如果李度念也跟著說同樣的話,那就是等於抹殺了他秦簡這段時間的罪行,等於掩蓋了事實的真相,等於埋沒了白峰等人對東涼的大功,等於讓白峰等人死無葬身之地,死後也隻落個流寇賊子的罵名!

    白子琪實在忍無可忍,慨然頂回去:“自然是實話實說了!難道你真要昧著良心顛倒黑白?難道你要我那麽多弟兄白白送死?還有我爺爺,至今頭顱被摩羅軍擄走下落不明,難道你真要他老人家死後還屍首兩處,難以回歸故土?”

    秦簡冷笑,“怎麽,白兄弟這口氣意思是準備不給老哥行個方便了?這是要把你老哥我往絕路上逼了?”

    賊喊捉賊,想不到世上真有這樣無恥的人!

    白子琪的肺簡直要炸裂。

    李度念麵現難色,看白子琪:“要不,咱先緩緩這事,等先把西邊外敵趕走再提這事?”

    白子琪一陣絕望。

    他瞬間看明白了,這個李度念是個軟弱的人,指望他主持公道,並且以後依靠他翻案,為爺爺等枉死之人爭取該有的聲譽,指望不大。

    靠人不如靠己,求人不如求己,他不能拿一萬多弟兄的性命和前途,白家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這個原則不強的李度念身上。

    白子琪忽然冷笑,暗暗拉開一步,“抱歉,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半寸都沒有!”

    秦簡和李度念同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