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不要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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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輕舟迷迷糊糊睡了一夜,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早上十點了。
五月的陽光溫暖明媚,似一件金燦的錦衣,從窗口披散下來。
修長寬闊的背,趴在她的床邊,短短的頭發烏黑濃密。
司行霈忙了一夜。
打針之後,顧輕舟並沒有退燒,司行霈隻得聽從了軍醫的話,給顧輕舟物理降溫,每隔兩小時擦一次,直到她徹底不發燒了。
他疲倦趴在床邊。
驕陽從窗口照進來,滿地碎芒,屋子裏幽靜溫暖。
司行霈趴著,他的側麵沐浴著暖陽,輕闔的眼簾安靜,肌色幽深,高鼻薄唇,有一層暖光的籠罩下,俊朗到了極致。
他真好看,誰能想到如此俊朗的男人,內心藏著一個殺人如麻的變態?
他見血興奮的變態,真叫人膽寒。
顧輕舟伸手,輕輕扶正了他額前那縷低垂的發。
司行霈猛然驚醒,一下子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是我!”他用力要折斷時,顧輕舟立馬出聲。
司行霈徹底清醒過來。
他透了口氣,神色肅穆警告她:“我睡著的時候不要碰我,我就以為是仇家,錯手殺了你。”
他警惕到了如此地步。
而後,他又上前摸顧輕舟的頭:“已經不燒了,感覺如何?”
“腳還是疼。”顧輕舟道。
她的腳腫得老高,傷口已經開始發紫了。
司行霈歎了口氣,道:“軍醫說,打過針了,已經無礙,如今就要靠靜養。”
又問她,“餓嗎?”
“我想回家。”顧輕舟軟軟的,瀅瀅眉目虛弱無力。
顧輕舟不是那矯情怕事的,但她真的很害怕屍體啊。
不是從軍打仗的,絕大多數人都會很怕。
“我不放心。”司行霈道,“你還沒有完全好,回家之後再發燒,連要口水喝都沒人服侍你。”
莫名其妙的話,愣是說的顧輕舟心頭一酸。
“可是我怕”顧輕舟淚盈於睫。
“怕什麽?”
“怕你!”她哽咽著道,“司行霈,你的生活太可怕了,我不想要過這樣的日子。少帥,你何時能放過我?”
司行霈抿唇不語。
“多少女人仰慕你的俊朗,多少女人愛慕你的權勢,又有多少女人渴望你的金錢?你要誰得不到?”顧輕舟清淚已經打濕了麵頰,“為何非要我?”
司行霈輕輕摟住了她。
她撲在他懷裏哭,拉住他的衣領,高燒之後的身體早已半分力氣,腫脹的腳倒是一陣陣的疼痛襲來。
司行霈撫摸著她柔軟的發,心頭也發怔。
為何非要她?
她救過他,還是她太過於美麗?
似乎都不是!
她隻是顧輕舟,沒有任何定義。當一個女人是他司行霈的,他就不會理性去分析她的好壞。
因為他認定她是自己的,所以任何女人都沒有資格和她比。
顧輕舟根本不會有好與壞,她隻是顧輕舟,是司行霈唯一的貓,是他的!
他的就是他的,好壞都是他的,他從未考慮過放開。
僅此而已。
顧輕舟很想弄清楚,自己到底哪裏得到了司少帥的青睞。
感情若是能說得明白,那就不會有那麽多癡男怨女了。
司行霈自己也說不清楚。
“好好,不哭了。”司行霈輕吻她柔軟的鬢角,“我派人送你回去。”
司行霈說到做到,將顧輕舟送回了顧公館。
顧公館最近所有人無瑕自顧,甚至沒人留意到顧輕舟昨晚未歸。
顧維離家出走了,秦箏箏和顧緗、顧纓、顧紹仍在托關係找她,顧圭璋已經不管了四姨太懷孕了,讓沒有生育過的二姨太和三姨太滿心憤怒顧圭璋更是沉浸在老來得子的幸福之中。
顧輕舟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心情終於好轉了幾分。
黃昏的時候,她聽到了汽車的聲音,還以為顧公館的車,不曾留心。
約莫半個鍾頭之後,有人敲顧輕舟的房門。
顧輕舟隻當是女傭,隨口說了句:“進來。”
顧圭璋開了房門,滿臉笑容對顧輕舟道:“輕舟啊,你看誰來瞧你了!”
站在顧圭璋身後,穿著鐵灰色軍裝的司行霈,高大軒昂。
他一身整齊的德式軍裝,胸前的綏帶曳曳,勳章泛出耀眼的清輝。
德式的軍裝有個好處,就是裁剪得合度漂亮,能把一個男人最英俊的模樣都襯托出來!
顧輕舟倒吸一口涼氣,臉色大變。
司行霈,他居然真的敢到顧家來!
“輕舟,你受傷了怎麽也不跟阿爸說,害得我們都不知道!老太太可擔心你了,托了少帥來看望,你怎樣了?”顧圭璋語氣很關切,眼底卻全是趨炎附勢。
顧輕舟披衣坐起來。
“阿爸,我也是怕您擔心。隻是腳趾受傷,沒有大礙的。”顧輕舟低垂解釋。
司行霈則道:“顧老爺,我能跟輕舟單獨說句話嗎?老太太有些私事要交代。”
“好好好!”顧圭璋急忙道。
如今的風氣開放,女孩子出門,都需要男伴的陪同。
司行霈受命來看顧輕舟,顧圭璋沒有多想。
估計顧圭璋想破腦袋,也不知道司行霈看上了他家閨女。
在顧圭璋眼裏,司行霈是個與司督軍並肩顯赫的軍官,他的眼光應該很高,絕不可能看得上他家清水芙蓉的女兒。
等顧圭璋一走,司行霈反手把門上鎖。
顧輕舟嘴唇微微哆嗦:“你你不準上鎖!”
司行霈走到了她的床前,摸了下她的額頭,道:“不發燒了,還好。”
而後又看她的腳。
腳還腫著。
他俯身輕啄了下她的唇,道:“我把你接走,就說老太太接你的,我實在不放心,這一整天都不安寧。”
顧輕舟捏緊了他的手:“你不要這樣!”
她緊張得臉色更白,“我哪裏都不去,我就想在家裏養病!”
她憤怒的眸子裏,又驚恐又有絕望,司行霈沒有堅持,道:“你照顧好自己。”
又問顧輕舟,“你的腳不能沾水,誰幫你洗澡,女傭能抱得起你嗎?”
真是事無巨細。
而後,他又打量顧輕舟的房間,見她床頭的熱水有點遠,問她:“口渴了誰給你倒水?”
顧輕舟無力依靠著床:“我都好,拜托你快走!”
司行霈巡查了一番,見顧輕舟似乎又要哭,而她這裏養病也挺適合,這才放心下樓離開。
他下樓的時候,顧緗和顧纓站在客廳裏偷看他。
“阿爸,那就是司慕司少帥嗎?”顧緗眼中嫉妒的怒焰炙熱,快要燒灼她自己。
那個男人好帥,氣質更是英武尊貴,顧輕舟真是走了狗屎運!
顧緗自負見過很對貴公子,至今沒有一個人比司行霈更帥,他能逼退世間所有的繁華,讓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不是司慕,是司行霈。”顧圭璋笑道。
顧緗微愣。
顧緗站在門口的丹墀上,目送司行霈的出門。
她心神有點恍惚。
那是司行霈,嶽城最有威望的少帥,聽聞他不過二十五年,已然是戰功顯赫。
司慕遠不及司行霈萬一。
司督軍百年之後,父承子業,司行霈應該能蓋過司慕。
“這才是嶽城最優秀的男人,哪怕給他做姨太太,也是女人的福氣!”顧緗修長秀美的手指緊緊蜷縮起來。
她明眸微揚,心中已經起了漣漪,再也壓不下去了。
顧緗抬眸看了眼樓上,方才司行霈是替司老太來看顧輕舟的。
司行霈和顧輕舟?
不會的吧?
顧輕舟難道敢如此貪心嗎?司家若是知曉顧輕舟攪合得他們兄弟鬩牆,會殺了顧輕舟的。
“司行霈那般俊朗,怎可能看得上顧輕舟?”顧緗搖搖頭,亦覺自己的念頭不可思議。
顧輕舟生得不錯,隻是年紀清湯寡水的,女人的味道還沒有長出來,顧緗不信司行霈愛她這口的。
顧緗打著她的主意,顧輕舟則心神恍惚。
顧輕舟在鄉下沒見過死人,哪怕有老者去世,也是收殮入棺之後她再去祭拜,何曾見過猙獰的屍體?
她夜裏睡得迷迷糊糊,往枕邊一摸,一手濕濡。
她大驚,倉皇去看,但見新月清輝從窗欞照進來,一個孤零零的腦袋,眼睛黑洞洞的沒了眼珠,張著血盆大口望向她。
顧輕舟大叫!
“舟舟,舟舟?”有人推她。
顧輕舟循聲回神,顧紹站在她床邊,擔心看著她:“舟舟,你方才在夢裏尖叫。”
原來,隻是一個噩夢。
顧輕舟滿頭虛汗,鬢角濕漉漉貼在臉上,一雙眸子卻陰森森的。
“你這是嚇著了,要請個神婆給你叫叫魂!”顧紹年紀不大,行事卻有幾分老派,頗有生活經驗的告訴顧輕舟。
顧輕舟是的確嚇到了,但是她不想請神婆。
她知道自己哪裏嚇到了。
“我沒事的,阿哥,你快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顧輕舟一身冷汗,聲音虛虛的道。
顧紹則歎了口氣,拉過床板的化妝凳:“我也睡不著,最近家裏太多事了。”
顧維離家出走,母親被父親暴打,都讓顧紹難堪。他理應保護母親和妹妹,結果他隻能袖手旁觀。
難道讓他去頂撞父親?
顧紹接受西學東漸,卻仍保持著老派的孝道,他左右為難。
顧輕舟則輕垂了眼簾,盯著自己的雙手,有點愣怔。
也許,她該跟顧紹疏遠些。
顧紹對她很好,讓她有了家庭的溫暖,可他仍是秦箏箏的兒子,顧維的親哥哥,他跟她們才是更濃的血脈。
仇人的親人,又如何是顧輕舟的親人呢?
將來,事情全部被揭開,顧紹會不會覺得顧輕舟現在的親昵,是種戲弄和矯揉造作?
他會不會覺得,顧輕舟一直在利用他?而且,他肯定會為母親和妹妹報仇,他也是顧輕舟的敵人吧?
“我要睡了,我明天還得去上學!”顧輕舟聲音微冷,似拒人千裏之外。
她抬眸時,從屋頂傾瀉而下的電燈光芒,落入她的眼裏,那瀅瀅眸子裏,倏然有了冷而銳的鋒芒。
顧紹不解,起身道:“那早些睡。”
他走後,顧輕舟默默的想,她應該把陽台上的門加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