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舟一連幾天都在工地上視察。周際集團在市中心的寫字樓項目下個月就要開工了，最近必須把項目規劃和各個方麵的施工合作單位定下來。這塊地可是周際集團斥巨資才拿下的，是整個集團接下來五年裏在地產領域的一個大項目，不能出任何差錯。

    周亦舟已經連著好幾周沒有休息了，也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孟瑤了。好幾次，他忙裏偷閑的時候約孟瑤吃飯，孟瑤都說沒有時間，讓他很是鬱悶。今天正好是周末，周亦舟沒有去公司，讓秘書把一些項目資料和招標單位的資料送到家裏來看。主要是早上孟瑤打電話說下午要過來，不然他還要到公司去加班的。

    周亦舟覺得很奇怪，好像聽別人戀愛都是一起看電影、約會、到處玩什麽的，怎麽他和孟瑤的戀愛就好像是一對老年夫妻，不是在家裏吃飯，就是孟瑤偶爾到公司來給他送個飯。可能是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所以早就習慣了親人式的相處吧。每當周亦舟想到這些的時候就用這個理由安慰自己。他也曾經想過要為兩個人製造一些浪漫的約會，比如在她喜歡的餐廳，不經意地送花或者是隨便女孩子喜歡的禮物，或者一起去看畫展、演出什麽的，但是孟瑤好像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好幾次他約她的時候都是被直接拒絕。可能孟瑤從小就和他一樣是個生性冷淡的人吧。

    周亦舟依稀記得在他們上初中之前，孟瑤其實是個很開朗的姑娘呢，每天總是有說不完的話，臉上總是掛著明媚的笑容，後來就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了。這大概和他父母的關係逐漸惡化有關吧，孟瑤從來沒有和他說起過這些，但他從孟阿姨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來，有好幾次，他看見孟阿姨都是一臉愁容、精神恍惚的樣子，和爸爸離開家以後媽媽的神情很相似。每當想到這些，周亦舟就暗暗下定決心，等他和孟瑤結婚以後，一定要給她、給他們的孩子一個最幸福圓滿的家庭。

    從早上吃過早飯之後，周亦舟就吩咐管家去買孟瑤愛吃的水果，做些她最愛吃的點心和小吃。然而直到吃過午飯，又過了好久，孟瑤還是沒有來。周亦舟給孟瑤發了微信，問她什麽時候來，他出去接她，也是沒有回應。周亦舟心煩意亂地坐在沙發上翻開著文件，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孟瑤已經坐在她旁邊正整理著他看了一半的文件。

    “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叫醒我？”周亦舟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來。

    “醒啦？有一會兒了，看你睡得這麽香就不忍心打擾你啦。”孟瑤把手中的文件整齊地碼放在茶幾上，“最近累壞了吧？”

    “嗯，項目就要開工了，好多事情必須在月底定下來。”周亦舟想伸手攬住孟瑤的肩，卻被她臉上一貫清冷的表情壓製住了。在孟瑤麵前，他總是會莫名地局促和拘謹，生怕哪一個舉動會惹她不高興。

    “最近忙什麽呢？”他有些尷尬地伸手撓了撓頭。

    “沒什麽啦，就是畫畫啊，希望年底的時候可以把畫展辦起來。我現在腦子真是快要廢掉了，一點都沒有靈感。”孟瑤的頭靠在沙發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別急，慢慢來。”周亦舟還想安慰她幾句什麽。孟瑤卻指了指樓上說，“我去看看爺爺。”

    “哦，爺爺應該午睡醒了，在書房寫字呢。”周亦舟訕訕地說。

    林木瑾此刻正在又一次手忙腳亂地搬家。和爸爸商量之後，他們最終決定還是放棄那個老房子，搬到了優優樓上的公寓裏。房子不是很大，兩室兩廳，60平米，但也足夠一家人住了。並且上一個租戶搬走之後，物業又把房子重新簡單打掃裝修了一下，倒也是窗明幾淨的，而且各種家具和家電也都有，生活是基本沒問題的。而且優優還幫他們把老房子租給了一個小商販做倉庫，每個月還可以收一筆房租呢。

    從早上忙到下午，一家人才終於把雜亂的東西歸置好，讓這個小房子看上去有了家的樣子。

    “不錯嘛，挺溫馨的。”滿頭大汗的優優打量著剛收拾好的房子說。

    “真是太謝謝你了呀，優優。”陸媽媽感激地說：“要不是你幫忙，我們都不知道怎樣辦了。今天晚上在家裏吃飯，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好啊，那我就不客氣。”

    “以後常上來吃飯哦，住得這麽近，也方便。老在外麵吃飯對胃不好。你們休息一會兒，我這就去買菜。”

    “阿姨你找得到菜市場不啦？我陪你去？”

    “找得到的，你們休息吧。”媽媽說話間已經拎著布袋子走了出去。

    一家人齊上陣，菜很快就上桌了，都是家常的菜，林木瑾卻覺得異常可口，自從那些離奇的事情發生以來，一家人好像就沒有一起好好吃過一頓飯。現在好了，終於不用整日都是憂心忡忡、提醒吊膽的。林木瑾第一次覺得自己做的這個決定並沒有錯。

    飯吃的快差不多了，爸媽好像有什麽事情要說，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媽媽才不急不慢地開了口，“可可、星星。咱們家呢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爸爸媽媽商量過了，有些話呢今天要跟你們說。星星後天就要回學校了嘛。優優也不是外人，打小呢就和我們可可一起長大，一直很照顧她，這次又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你也聽聽，幫忙出出主意。”

    三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了媽媽。她頓了頓說：“這些年呢，我們都是靠著可可在生活。可可不喜歡做明星，爸爸媽媽是知道的。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也好。但是可可，你往後的日子還得過呀，你有沒有什麽打算？”

    所有人都在問她這個問題，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未來要怎樣。林木瑾艱難地動了動醉，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媽媽繼續說，“我們的建議呀，你還是回去上學。之前為了給爸爸治病，你高中沒畢業就去當明星了。後來，那個萬玲又讓你上什麽戲劇學院，這麽多年光顧著賺錢，也沒上過幾次課，到現在還是沒有畢業。你自己不喜歡，我們也不希望你再當什麽明星了。咱們就好好再上一次學，學點真本事，做個普通人。你覺得呢？可可。”

    “我覺得阿姨說得對”見陸可可半天不說話，優優便開口替陸可可說了幾句，“既然你不想當明星了，那做個普通人學曆可是很重要的。要不然不好找工作的。現在有好多成人自考的那種學校，你要是想上，我幫你聯係。”

    “錢的事情呢，你們不用擔心。我們家現在還剩下120萬的存款，我們省著點花，應該能支撐10年，到時候可可和星星都生活穩定了，我和你爸爸呀，也就放心了，可以安心地走了，再不拖累你們了。”說到這兒媽媽有些傷感，聲音也有些顫抖了。

    陸可可姐弟倆聽了更是傷感，弟弟紅著眼眶說：“媽媽，你別這麽說。等我畢業了，我一定努力工作，讓你和爸爸，還有姐姐生活得更好。”

    “隻要你們生活得好，爸爸媽媽就知足了。現在的生活我就覺得挺好的，比以前的日子真實、踏實。”一直沉默不語的爸爸開口說。

    “我願意去試試，去上學。”盡管心裏還是一團亂麻，她還不知道上學是怎樣的，和以前爹爹給她請的私塾先生是不是一樣？要學習些什麽東西？林木瑾對這些還一無所知，但她趕緊答應了爸媽的提議，一家人還有朋友都在為了她的事情擔心，她不能讓他們失望。

    “好好。”爸爸很開心，“優優呀，那又得麻煩你幫可可留意一下有什麽適合她讀的學校，最好是能考大學的那種。”

    “沒問題，叔叔。包在我身上了。”優優拍著胸脯說。

    送走優優，林木瑾和弟弟又忙著幫媽媽洗碗、收拾廚房。這時候，在北京的孟瑤也剛剛在周亦舟家吃完晚飯，準備回家。

    說是來陪周亦舟的，其實孟瑤這一天也沒有和周亦舟說上幾句話。下午陪周爺爺下了幾個小時的圍棋，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三個人圍著大大的餐桌和保姆做的一大桌豐盛的晚餐都認真地吃著飯，偶爾閑聊兩句，不是關於周亦舟的工作，就是孟瑤的父母，總的來說，孟瑤和爺爺說的話比和周亦舟說的話還要多。

    吃過晚飯沒多久，孟瑤就起身告辭了，周亦舟提出送她回家，也被她婉拒了。剛剛和陸威在一起好幾天，她實在不想和周亦舟相處，每一次他對她的關心，都會讓她覺得無比愧疚和惡心，她根本不敢看周亦舟的眼睛，也不敢和他多說話，深怕一個對視，就暴露了自己眼底的秘密。

    在回去的車上，陸威就已經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都掛掉了。周旋在這兩個男人之間，真是太累了，每一次，從周亦舟那兒回來，孟瑤都感覺到精疲力盡，心情沉重到了極致。

    回答家，客廳的燈是滅著的，隻有媽媽臥室的門縫裏透出瑩瑩的藍關，肥皂劇的對白在寂靜的空氣中響起：

    “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我並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孟瑤突然很煩躁，爸爸又有一個月沒有回家了。上次他回來，還是因為要去一個老領導家做客，讓她和媽媽作陪。孟瑤不得不佩服爸爸的演技，盡管他和媽媽的關係已經到了冷若冰霜的地步，盡管他們在此之前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過了，但是在外人麵前，還是能夠表現出夫妻間的那種親昵。爸爸還時不時地給夾起麵前的紅燒排骨放在她碗裏，說“瑤瑤多吃點，你看你瘦的。現在的小姑娘就是整天喊著減肥，都不好好吃飯的……”然而，他好像忘了她的女兒對豬肉過敏。

    沒有開燈，孟瑤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試探了好久，她才給陸威回了電話。

    “喂，為什麽不接電話？”短暫的沉默之後，陸威熟悉的、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

    “我那會兒在周亦舟家裏。”孟瑤一聽見他生氣的聲音就有些心驚膽顫，但又有一種莫名的興奮與安心。

    “我看見你從他家出來了。”陸威就像一雙無處不在的眼睛，隨時都關注著她。

    “我……我坐的周亦舟家的車子，司機在，不好說話。”

    “今天有什麽進展嗎？”孟瑤知道陸威指的進展，是有沒有找到什麽新的機會，能夠讓周亦舟破產。他現在已經不想殺死周亦舟了，而是想讓他破產。這也許是一件好事呢？起碼周亦舟不會死。對於周亦舟，孟瑤有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感情，那不是愛情，她可以肯定，她不喜歡他接近她，也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他……他最近在忙一個新的項目。”與周亦舟的安危相比，孟瑤更害怕失去陸威，這樣她的人生就仿佛沒有了依靠，隨時都可能崩塌。

    “什麽項目？說具體點。”

    “周際地標，在市中心的一個國際5a級寫字樓。投資將近100個億，和英國公司有合作。預計下個月開工，現在正在確定最終的設計規劃和施工單位、材料供應商。”今天，剛到周亦舟家的時候見他在睡覺，孟瑤就讓保姆不要叫醒他，偷偷把周亦舟放在沙發上的材料都瀏覽了一遍。

    “很好，你繼續留意，看能不能在這其中找出點什麽突破口。”

    “不要”孟瑤想勸陸威別再做這些事情，但是話說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這個瘋子，他是不可能收手的。而自己也瘋了，為一個瘋子賣命。

    “什麽？”他聲音裏冰冷的氣息讓孟瑤慶幸，自己剛剛的話沒有說出口，“不要掛電話。”她改口說。

    “寶貝，你又想我了嗎？”孟瑤沒有辦法拒絕陸威這樣憤怒過後的挑逗，“下個月初，你來我這裏取貨。如果你表現好的話，我可以考慮將這個時間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