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舟走後，夢瑤家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幾分鍾之後，一場大戰再次爆發。

    “老孟你想幹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麽鬼！你自己挖下的大窟窿，想讓小舟幫你去填？你想升官想瘋了嗎？我告訴你，這事你想都別想！”媽媽扔下碗筷，對爸爸吼道。

    “行了！有完沒完？我給他介紹項目，怎麽就成了讓他幫我補窟窿，你一天腦子裏都想些什麽？你就不能盼點我的好嗎？”爸爸顯然比媽媽更激動，他的身體顫抖著，用手指著媽媽的鼻子：“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怎麽娶了你這麽個女人？要不是為了瑤瑤，我造就跟你離婚了！”

    “行了！為了我？為了我？”孟瑤剛剛平息的情緒又被激了起來，“那我求求你們，趕緊離婚吧！別為了耽誤了您二位了。嗬嗬，為了我，說了這麽多年為了我，你們其實都是為了你們自己。你——老孟，你不就是怕離婚了影響你的政治前途嗎？在人前裝出一副和媽媽恩恩愛愛的樣子，實際上這個家你回過幾次？還有你——趙秀春，你就為了錢、為了市長夫人的名聲、為了我那個****舅舅和隻知道伸手要錢的姥姥姥爺，你就這麽多年騙著自己演這出戲，你不累嗎？你們不累，我累！”

    “瑤瑤”爸媽齊刷刷地望著歇斯底裏的孟瑤，喃喃地說。兩個人低著頭，再沒有說一句話。過了一會兒，爸爸起身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包包，小聲說了一句“我先走了。”

    一片狼藉的家裏，隻剩下孟瑤和媽媽呆呆地坐在餐桌前，麵對著一桌殘羹冷炙。

    此時的周亦舟已經回到家裏，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爺爺的身影。保姆說他和管家去花園裏散步了。周亦舟便又去了花園，爺爺果然在管家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在散步。

    “爺爺，好點了嗎？”周亦舟走上前去，攙扶住爺爺。

    “哦，你回來啦。好多了，老躺著身子難受，我就說出來走走。飯吃的怎麽樣？孟叔叔和阿姨都好嗎？”爺爺抓住周亦舟的手問。

    “嗯，都挺好的。孟叔叔還提到有個新區的項目……”

    “哦，管家啊。你去給少爺準備點宵夜，他在外麵準吃不飽。他配著我就行。”爺爺打斷周一周的額話，轉頭對管家說。等她走了以後，才對周亦舟說：“你接著說。”

    “哦，孟叔叔說有個新區的項目，之前是一個外地的投資商在做，現在對方撤資了，問我們有沒有興趣做。”

    “嗯，這個項目我知道。是之前和你孟叔叔競爭市長的羅副市長主抓的，結果羅副市長被雙規了，開發商就都跑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孟叔叔這一上台是想著在新區先燃起這第一把火啊。這可是個燙手的山芋，搞不好要出問題的。”周亦舟不禁更佩服爺爺了，別看他整天待在家裏，什麽事情他都知道，這些官場上的浮浮沉沉他都不知道呢。

    “那我們就不做了嗎？我怎麽給孟叔叔回話呢？”周亦舟問爺爺。

    “不，先別回絕。也不是不能做，你孟叔叔既然張了這個口，肯定是有難處了。這樣，你先讓項目部的人去考察一下，看是什麽情況。這個項目呀，雖說是有風險，但是如果能做起來利潤也是很可觀的。”

    “好，我明天就安排。”周亦舟扶爺爺在長椅上坐下，給他捶著腿。

    “吃飯的時候還說什麽了？”爺爺問。

    “也沒說什麽。但是我感覺孟叔叔和阿姨怎麽乖乖的，好像剛吵過架。”周亦舟回想起在孟瑤家的情景，還是覺得有點奇怪，不知道孟瑤現在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哦。你孟叔叔這個人啊，個人業務能力很強，作風也很強硬，工作上突出了，難免會顧不上家。那時候你奶奶也沒少抱怨我。不過，這兩年還是有不少關於他的謠言，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我還是相信你孟叔叔的為人。不過亦舟啊，做生意呢，就要多張幾個心眼，別人說的話呢要信，也不能全信，看人不能看表麵，你懂嗎？”

    周亦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孟瑤的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他也不知道，孟瑤這麽多年好像從來沒有跟他提起過，但是他能感覺到，孟瑤從一個活潑的小姑娘，日漸消沉下去，成了現在這樣沉默寡言的人。

    此時的孟瑤正躺在黑暗的房間裏發呆。每次爸爸一回來，家裏總要爆發一場戰爭。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感覺人生無比的絕望，有一種想要結束生命的衝動。而每一次把她從絕望的泥潭中拉回來的竟然是陸威，隻要想到他帶給她的痛苦與愉悅，她才能感覺到作為一個人的真實存在感。突然，孟瑤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她一下子坐起身來，開始在黑暗中翻找自己的手機，隨後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喂，瑤瑤”電話接通許久之後，孟瑤才聽到爸爸盡量壓低的聲音。她都能想象來，此刻的爸爸一定是和那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女人在一起，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別墅裏。而這個空殼一樣的家，隻不過是他用來掩人耳目的。

    “嗯，我們做筆交易吧。”孟瑤平靜地說。

    “什麽？”爸爸很吃驚，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盡然會對她說交易這個詞。

    “你不是想讓周亦舟幫你做新區的項目嗎？我幫你說服他啊。但是你也得幫我做一件事。”孟瑤懶得理會爸爸的驚訝，這麽多年他已經做過太多讓他們母女驚訝的事，彼此彼此。而且，這種交易也不是第一次了，孟瑤記得自己小的時候，每個周末媽媽總是帶她去上補習班，爸爸就私下裏偷偷塞給她錢，或是送她喜歡的玩具，讓她和媽媽快回家的時候偷偷給爸爸發個短信。那時候她什麽都不懂，隻覺得有錢了就可以買好吃的糖果，漂亮的布娃娃，哪裏知道爸爸從那個時候起就一直在做背叛媽媽的事。

    “什麽事？”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爸爸終於恢複了冷靜，謹慎地問。

    “我有一個朋友，你幫他辦張美國的綠卡。”

    “什麽朋友？”爸爸問。

    “什麽朋友你就不用管了。偶然認識的，還有一個問題，他沒有戶口和身份證，你幫我給他辦一個美國的綠卡。我幫你說服周亦舟給新區的項目投資，怎麽樣？很劃算吧。”

    “瑤瑤，你交朋友要謹慎，不能交一些亂七八糟的朋友。你這……”

    “行了。我叫朋友是我自由，再說這麽多年你什麽時候管過我的事，你還是管好你的小情人吧。你就給句痛快話，這個交易做還是不做？說了這半天，你的小寶貝該生氣了啊。哈哈……”孟瑤很驚訝自己今天盡然能說出這些話，以往對爸爸和那個女人之間的事情她向來是絕口不提的，甚至連想都不敢想。尤其是那次在美國的街頭遇見爸爸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情景之後，那絲她去美國讀書的第一年，爸爸以看她為由申請來美國探親，誰知道中午剛剛和她吃過飯，下午孟瑤就在街頭遇見爸爸和那個女人摟抱在一起，他們肆無忌憚地在街頭親吻，爸爸還一個勁地叫她小寶貝。從那以後，孟瑤再也不能直視爸爸那張虛偽的臉。

    “瑤瑤……”爸爸有些尷尬，想要說些什麽卻停了下來，“好，我幫你辦。但是你……”

    “成交！”孟瑤沒等爸爸把話說完，就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現在，孟瑤能想到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和陸威去美國，離開這裏所有虛偽的人，所有讓她感到絕望的事情。她要先幫陸威辦好綠卡，等周亦舟的事情以了解，他們就可以立馬去美國。

    周亦舟陪爺爺散完步，又吃了些管家做的點心。每次在外麵吃飯，他總是吃不飽，這件事隻有爺爺和媽媽知道。小時候他從來不在別人家吃飯，除了孟瑤家。但是今天在孟瑤家，他竟然也覺得無比尷尬，隻匆匆吃了幾口。擔心著孟瑤，回到房間後，他還是給孟瑤打了電話。

    “喂，在幹嗎呢？”周亦舟試探著問。

    “沒幹什麽，睡了。”孟瑤的聲音聽上去很疲倦。

    “這麽早？還好嗎？”周亦舟聽得出來，她還是心情不好。

    “嗯。我爸媽一吵架我就頭疼。”這是孟瑤第一次在周亦舟麵前主動提及父母的不和。

    “嗯，叔叔和阿姨為什麽吵架啊？”一直以來周亦舟都非常想知道是什麽讓孟瑤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因為你啊。”孟瑤笑著說。

    周亦舟心裏一驚，怎麽會是因為他？“因為我？為什麽？我有做錯什麽事情嗎？”周亦舟緊張地問。

    “沒有啦。就是我爸爸不是剛上任嘛，他說的新區那個項目，沒有人做，他想讓你做，實際上就是想讓你幫他做一些政績出來。我和媽媽都特別不開心他這麽做，感覺在利用你。中午我和媽媽還和他吵了一架。你不會生氣吧？亦舟。”

    聽完孟瑤的話，周亦舟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因為這件事，“傻瓜，我怎麽會生氣呢？我都怪我自己因為我讓你心情不好呢。沒關係，這怎麽能說是利用我呢。剛剛我跟爺爺提起這事呢，爺爺說這也不是個壞事。叔叔既然開口了，肯定也有他的難處，你放心吧，我會派人去考察一下，如果真的適合，我們會投資的。”

    “亦舟，謝謝你。”孟瑤難得對周亦舟這麽溫情，“你走了之後，我們和爸爸又吵了一架。不過看著他一臉無奈和疲倦的樣子，又有點心疼。這麽多年，他也不容易。如果這件事情不會對你們集團造成什麽影響，你還是盡量幫幫他吧。吵歸吵，畢竟他是我爸爸。”

    “放心，我會的。”周亦舟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融化在孟瑤略帶懇求的語氣中，“別不開心了，我一定會盡力幫叔叔的。”

    “嗯，謝謝你，亦舟。早點休息吧，晚安。”

    “晚安！”周亦舟的話剛說出口，孟瑤就迅速地掛斷了電話。他站在窗戶前，一顆流星迅速地劃過天際，月亮透過雲朵，露出多半個臉頰。周亦舟的腦海中突然浮現那個水藍色的背影，不知道那個叫陸可可的女孩此刻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