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陸可可的媽媽每天都是早上四點多不到就起床準備早點。6點鍾準時推著兩大籠包子和兩桶豆漿、八寶粥到地鐵站附近買早點，一直到中午10點鍾左右才能差不多賣完。而且還要時不時留意有城管過來，好在有阿香阿姨，她是媽媽的小時候的朋友，已經在這一帶買了十幾年早點了，有她照料著，倒也沒出過什麽事。

    然而，就算是這樣早出晚歸，一天最多也隻能賺個一兩百塊錢，完全不夠用。弟弟上學需要錢，爸爸看病也需要錢，再別說一家人的花銷了。看著日日操勞的母親，林木瑾心裏很不是滋味。這一個月媽媽比以前消瘦了很多，整個人看上去很憔悴。盡管這樣，媽媽還是不同意她回家幫忙，堅持讓她去把那個成人補習班上完。

    其實，林木瑾早就沒有去上那個成人學校了，那個學校的校長是優優的朋友，林木瑾向校長說明情況後，學校返還了80%的學費給她。林木瑾全部交給了媽媽，騙她說是學校的老師知道家裏的情況後，讓她平時幫老師做助教，還可以在學校做一些兼職。媽媽起初也不相信，但是看她還是每天按時按點去上課，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也就相信了。

    這一個月，林木瑾一直在忙著找工作。起初，優優幫她介紹了一個在朋友公司做前台的工作，但是林木瑾真的什麽都不會，連最簡單的登機、指引都不會，有好幾次，公司來的客戶，她都搞不清楚，老是帶錯辦公室，搞得同事們意見都很大。而且連最簡單的訪客登記表她也不會做，隻來了一個星期，老板就主動找她談話了。

    “小陸啊，我們公司呢還在創業階段，發展前景不是很大。但是你呢，我覺得長得這麽漂亮，在別的地方肯定有更好的發展。”老王有些難為情，他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林木瑾，“這是你這個月的工資。優優那邊嘛，我會跟她解釋的，大家都是朋友，希望你能理解。”

    林木瑾明白老板的意思，隻覺得自己的臉頰燒的厲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謝謝老板，不用了。我會自己跟她解釋的，你不用給她說了。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林木瑾抓起自己的包就走出了辦公室。

    走在烈日下的大街上，林木瑾感到一陣眩暈，她對自己感到深深的失望。為什麽自己什麽都不會幹，還盡是給家人添麻煩。她當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優優，為了自己的事優優已經付出太多，甚至都和男朋友分手了，怎麽再好意思麻煩她？對麵大樓的led顯示屏上，是蕭瀟代言的一款洗發水廣告，畫麵中的她舞動著秀發，笑顏如花。林木瑾突然覺得恍若隔世，這不到半年的時間，自己怎麽好像已經經曆了幾個輪回？

    之後，林木瑾又陸續找了好幾份工作，做過餐廳服務員、美容院銷售、超市售貨員等等，但是基本上都是剛開始人家都看重她的美貌同意聘用她，但超不過一個星期就被辭退了，她不僅不會和別人溝通，甚至連最簡單的字和數字、英文都不認識。

    現在，林木瑾又找了一份化妝品專櫃導購的工作。和以往一樣，她還是什麽都不會幹，根本連那些上麵全是英文字母的貨品都認不清，更別說複雜的貨號標了。但是，她的美貌倒是很管用，尤其是吹彈可破、白皙紅潤的皮膚，她隻要站在那裏，告訴顧客，“這個產品真的很管用，我就是用的我們家這一套產品。以前我的皮膚也是很暗沉，但是用了一年多，就有很大的變化。”

    當然，這些都是主管教她說的。剛開始說的不是很順暢，但是說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主管和同事們也很樂意林木瑾的存在，在她們眼裏這個木偶一樣漂亮的美女隻是個道具，幫她們吸引來顧客，好讓她們做成業績，拿提成啊。反正她又不會爭、不會搶，每天隻會站在那裏，跟複讀機一樣。

    林木瑾每天早出晚歸，穿著高跟鞋在櫃台站上七八個小時，腿都酸了。但是每天下班後，她還是假裝自己在學校上課，回到家幫媽媽洗菜、切菜，第二天照常去上班。這樣一個月下來能賺2000到3000塊錢，至少可以減輕一點媽媽的負擔。

    很快就到了放暑假的時候，今天弟弟就要回家了。林木瑾很開心，想起以前每天和弟弟在一起的日子就覺得安心，要是他在，有什麽不懂的還可以問他，現在一切隻能靠自己摸索了。

    媽媽這天賣完早點，特意去菜市場多買了幾樣菜。

    下午5點多，弟弟準時回來了。一兩個月不見，他好像又長高了，而且比以前黑了不少。一進門，弟弟就給了林木瑾一個大大的擁抱，“姐，我想死你了！”他嬌嗔地說。擁抱過後，他才仔細端詳起林木瑾，“你怎麽把頭發給剪了？”他摸著林木瑾的齊耳短發說。

    “這樣就不會看上去那麽像陸可可了啊，不會老有人找拍照啊，簽名啊。”林木瑾笑著說，自從被綁架之後，林木瑾就剪了頭發，平時也不怎麽化妝，盡量不穿陸可可之前穿過的衣服。盡管還是時不時會被人問是不是陸可可，但是這招還是很管用，隻要自己否認別人也就相信了，而且最近這樣的人似乎越來越少了。

    “媽媽呢？”弟弟瞥了瞥嘴問。

    “在廚房呢。”林木瑾指著正在廚房炒菜的媽媽說。

    “媽！”弟弟趕緊跑進廚房，一把從背後抱住媽媽，“做什麽好吃的呢？”他伸手從旁邊的盤子裏抓了一片肉放進嘴裏。一轉頭就發現了一大盆為明天早上的早點準備的包子餡兒。

    “媽，你弄這麽多包子餡兒幹嘛？這得包多少包子？我們能吃得完嗎？”弟弟驚訝地問。

    “一會兒跟你說。你趕緊把東西放下，洗個手去，馬上吃飯了。”媽媽知道他會這麽問，但是還不知道怎麽開口。女兒出事以後，她就沒把這事告訴兒子，姐弟倆從下關係就親，再加上這倆孩子又都孝順，要是知道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肯定連書也不讀了。弟弟還有一年多就畢業了，得先讓他把書讀完。

    弟弟一臉疑惑地走出廚房，把包放下，又去看了爸爸，才去衛生間洗手，他很納悶，怎麽這次回來，家裏每個人都感覺怪怪的。

    很快，一桌子豐盛的晚餐就準備好了，這可能是自從林木瑾被綁架之後，一家人吃得最豐盛的一頓飯了。這一個月，一家人基本上每天都是吃賣剩下的包子、粥，偶爾炒幾個青菜。

    “媽，你還沒告訴我呢？做那麽多包子餡兒幹嘛？”弟弟安奈不住心中的疑惑。

    “媽，明天早上要去賣早點呀。”媽媽夾了一筷子菜放在弟弟碗裏。

    “啊！什麽時候的事兒，你怎麽沒告訴我呀。”弟弟吃驚地望著媽媽。

    “告訴你幹嘛？都一個月了，我和你阿香阿姨，你見過的，上次咱們搬家還過來幫忙的。她都賣了十幾年了，她說賣早點可賺錢了，我就想也試試。”媽媽故作輕鬆地說。

    “媽，賣早點可辛苦了。你買早點能賺多少錢啊？我們家現在不是還有些存款嗎？我馬上就畢業了，我畢業了就能賺錢了啊，你不用這麽辛苦的。”

    “媽知道，買早點有什麽辛苦的，早上6點出去，10點就回來了，比上班的白領還輕鬆呢。錢嘛，還嫌多？這些你都不用管，你就好好讀你的書就行了。知道嗎？再說我一天老待在家裏，也悶得慌，找個活幹還自在些。”

    “媽……”

    “不說了。趕緊吃飯，菜都涼了，你看你這孩子，一說起話來就沒完沒了的。”弟弟還想說些什麽，但是被媽媽製止了，她大概怕再說下去就露餡了吧。

    這一頓飯就在尷尬的沉默中結束了。晚飯後，弟弟就拉著林木瑾進了臥室。

    “告訴我，家裏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對於媽媽的解釋弟弟顯然不相信。

    “沒出什麽事啊。”林木瑾趕緊說，她知道媽媽的良苦用心。

    “真的？”弟弟狐疑地看著林木瑾。

    “真的啊！”林木瑾再次強調，“能出什麽事？媽媽非要去買早點，我也沒有辦法啊。不過她每天忙忙碌碌的好像也不錯。”

    “那你最近都幹嘛呢？”弟弟繼續追問。

    “我啊，就是在上那個成人學校啊。優優幫忙聯係的。”林木瑾始終不敢看弟弟的眼睛，怕是一對視，這些秘密就馬上要暴露呢。

    “哦，真的？”弟弟又問。

    “哎呀，真的是真的。”林木瑾趕緊轉移話題，“你怎麽樣？在學校。這次回來待多久啊？”

    “我還好啊，能待一個多月吧。”

    “……”

    這一晚弟弟睡在沙發上輾轉發側，林木瑾也是一夜難眠。一到四點，兩個人就都起來幫媽媽收拾早點了。到了8點多，媽媽就催促林木瑾趕緊去上課。林木瑾隻好趕緊拿著書包趕地鐵去了。

    到了商場已經是8點50，她趕緊到衛生間換上工作服，9點準時出現在了櫃台。早上一般商場沒什麽人，今天是她和小麗值班，小麗正坐在貨架後麵，抱著ipad追劇，林木瑾直挺挺地站在櫃台上，像是一個標準的模特。

    “唉，你給我倒被水去。”小麗頭也沒抬，伸出一隻胳膊把空杯子伸出來，“要溫的。”

    “哦，好。”林木瑾趕緊接過水杯，準備去開水間接開水。哪知道一抬頭卻看見了弟弟，“你怎麽在這兒？！”她驚訝地問，手中的水杯差一點掉在地上。

    “我還想問你怎麽在這兒呢？”弟弟氣呼呼地說，“你不是說你去上課了嗎？”

    “我……”林木瑾不知道該說什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弟弟走過來，奪過她手中的杯子，“啪”得一聲摔在了地上，貨架後正聚精會神看電視劇的小麗被嚇了一跳，她站起來，看著一地的玻璃渣子和眼前高挑的男孩，生氣地喊著：“你幹什麽？……”

    弟弟沒有理她，拉起林木瑾就出了商場。

    “你幹什麽呀？”林木瑾掙紮著，被弟弟強行拽著往前走。

    “你為什麽要騙我？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弟弟放開林木瑾，怒氣衝衝地看著她說。

    林木瑾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一切。“家裏……確實出了點事情。存款……基本上沒有了。”

    “什麽事兒？”

    “呃……嗯……也沒什麽事兒，就是被人騙了。”林木瑾躲躲閃閃地說。

    “不對，你在撒謊。趕緊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弟弟一眼就看穿了林木瑾躲閃的言辭背後的謊言。

    林木瑾鼻子一酸，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隻好一邊哭，一邊把自己被綁架的事情講述給弟弟。講完之後，兩個人便沉默了起來，隻有林木瑾輕微的哽咽聲偶爾響起。

    “那你也不能背著我去那裏上班啊。你說你什麽都不會，你好歹也問問我呀。你看你，都被別人欺負成什麽樣子了。”許久之後，弟弟才氣呼呼地開口說。

    “在那兒上班也挺好的呀，我找了好久才找見的工作，每個月可以賺兩千多塊錢呢。你這一鬧，人家估計又不要我了……”林木瑾一想起來連這份工作都快要沒有了，心裏又是一陣酸楚。

    “你還會去幹什麽？再也別去了！”

    “我的包還在那兒呢”林木瑾委屈地說。

    “在哪兒？”弟弟問。

    “櫃台後麵的右手邊的櫃子裏。”

    “你在這兒等著！”弟弟轉身又朝著商場走了回去。

    他進來的時候，小麗已經把被摔碎的杯子打掃幹淨，麵無表情地站在櫃台後麵。陸星星氣衝衝地走過去站在她麵前，小麗看著麵前怒氣騰騰的男子，心裏不由得一驚，“你要幹什麽？”她警惕地問。

    陸星星轉到櫃台後麵，拉開櫃子取出林木瑾早上出門時背的書包。正準備走時，看到小麗手邊盛滿水的一次性杯子，他再次轉過身盯著小麗，“你很喜歡喝水是嗎？”他伸手拿起麵前的水杯，將滿滿一杯水潑向了小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