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什麽橋段，熱血漫畫嗎？

    但養由基和葉星星沉靜下來的目光，很明白地告訴大家，這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他們知道，這世界上確實有很多人將童話般的理想當作自己畢生努力的方向。

    那些人在開荒的地區就有很多。

    或者說，在那種前一秒還在下鵝毛大雪，氣溫在零度以下，後一秒就因為地裂噴發出的岩漿，氣溫高逾五六百度。

    天上下刀子，甚至會掉下小山一樣巨大的石塊。

    在那種地方如果不是追求極限的瘋子，根本不可能活得下來。

    伊恩又說：“你隻是有一顆超越所有人的上進心，希望比我們更強，歸根結底還是追求開荒圖的崇高理想，你對理想的**早就超過我們這些同代人了。為此，你還放棄追求了葉星星，情書寫了兩封都丟了……”

    “你特麽給我住口！”他本來說得蠻好的，風零語就快要感動得無語凝噎，但是最後一句剛出口，風零語突然就變了臉。

    他做賊心虛似地瞟了眼葉星星，這位精靈美人捂著小嘴作驚訝狀。

    風零語喜歡葉星星？

    這種事情放在他們這圈朋友裏恐怕想都不敢想，這個一打起架來滿嘴粗話，比哪個男人都要野蠻粗俗的精靈德魯伊，要不是今天伊恩提這一嘴，養由基根本不會把她和“女性”聯係在一起。

    風零語惱羞成怒的麵孔令伊恩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隻好喃喃道：“好好好我不說……”

    風零語怨恨地說：“我現在告訴你，要我幫忙絕無可能。我現在已經死了，你們這些人的任何事情都與我無關。”

    伊恩無奈地衝向養由基說：“沒辦法了，我好話都說盡了，你試試桃木劍吧。”

    養由基真的無語了，他心說，老話言成也蕭何敗蕭何，事情是你做，嘴賤的也是你……他到哪兒去找什麽桃木劍？

    風零語仿佛聽了什麽笑話一般仰天大笑：“桃木劍？那東西會對我有用？伊恩，你也是明白人，我再過不久就可以和大地魔網融合，塵世間所有的事情都與我無關了。”

    伊恩絞盡腦汁，終於靈一動，威脅道：“你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把那兩封情書的內容給大家全背一遍！”

    這一招果然有用，風零語勃然大怒：“你特麽敢！真是個卑鄙小人，兩封都看了竟然還說自己不是故意偷看！”

    “怎麽樣？幫不幫？”

    “我去你罵了隔壁！”換作生前，風零語早已拂袖而去，無奈現在是靈魂狀態，再不滿也隻能杵著不動。

    伊恩又一把拽過葉星星道：“這樣，你也是個精明人，不做虧本生意。我告訴你，你要是打敗了那個怪物，拿回身體，靈魂也在這裏，治療師也在這裏，複活了之後葉星星就給你當女朋友。”

    這下連葉星星也怒了，抬就是一巴掌：“你特麽給老娘閉嘴！”

    圍觀群眾也看得不滿意了，大白皺眉道：“如果這位大哥實在不願意，就不要強求了，難道靠我們自己就不行嗎？”

    矢口公也點頭道：“須知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

    伊恩搖搖頭，自語道：“絕對不可能，這場戰鬥光靠我們是沒有任何獲勝希望。”

    沒來由地一句話，眾人隻感到莫名其妙。

    葉星星與養由基對視了一眼，神色卻有一絲了然。從展銷會遭遇變故開始，他已經不止一次表現出異樣的舉動，跟以往那副能推脫就推脫，能偷懶就偷懶的行徑大不相同。

    曾經搭過的夥伴朝夕相處後，都猜測過伊恩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這一次的事件如果不是跟伊恩有某種關係，那麽按傳言所說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會什麽都不奇怪，在開荒團裏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過硬的本領，伊恩大大小小是個領導，如果隻會推諉扯皮，早就死在惡劣的環境裏了。他能在東盟裏爬到那麽高的位置，不僅僅因為他是東盟最開始的組織者之一。

    伊恩的預知能力在開荒時期早有所體現，如果說大部分善於指揮的團長都懂得抓重點，摳細節，那麽伊恩的指揮方式還要在這之上的追求極限。

    他比普通的指揮型團長更加擅長捕捉戰鬥最核心的那部分，以至於他參加的戰鬥，都是這麽簡單粗暴，直達目標，就像箭矢穿透靶心一般幹脆利落。

    這樣的行為反複出現多次，很自然能推想到他擁有某種未卜先知的能力。

    但以往，他的要求並沒有這麽強烈過。他永遠都是一副怕麻煩的扯皮樣子，利用這個作風習性掩蓋了擅長捕捉的事實。

    顯然，這一次的他露了些馬腳。

    想到這裏，在場曾與他共同戰鬥過的夥伴們不禁疑惑，伊恩到底預知到了什麽，才會令他如此狼狽，段百出想要求得風零語的幫助。

    麵對風零語那張固執的臉，伊恩看上去像是實在沒轍了，攤著兩隻哀求：“老風……真的，你就看在這麽多年的兄弟情義，幫一下忙？你看看這會場，全是兄弟們的心血，你也看在會場的份上。”

    “你想想，這是我們幾個人一天一天盼來的。寒風老大和我們苦了多少年了？從一區殺到開荒地，又從開荒地殺回來，為的什麽？你所追求的至高無上的力量，和我們崇高的理想出發點完全一樣，你難道不能體會我們的想法嗎？”

    伊恩說到最後已經徹底哽咽，話不成句。

    但這一切的表現在風零語眼隻是拙劣的演技，浮誇，不值得一曬。

    須知伊恩隻是個傭兵，不是一個政客，所組織的語言並沒有打動人心的力量，他不斷用“情義”和“理解”去綁架，用“麵子”來脅迫，全是一些潑婦罵街的低俗段。

    這隻會讓風零語感到煩躁和蔑視。

    看著這個臉部肌肉因為激動而抽搐的男子，他覺得伊恩作為一個成年男人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尊嚴。

    伊恩越說，頭埋得越低。

    僅憑他說的那些話，就連葉星星他們都不覺得這具有什麽說服力。

    直到伊恩把話說盡，一臉冷漠的風零語依然閉口不言，他的眼神，似乎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那寸不爛之舌也許在菜市場還有點用，在我麵前秀嘴炮？你太小看我風零語了。

    靈魂浮在半空，俯視一圈所有人的臉龐。

    輪到養由基時，忍不住停了一下。

    這張充滿張力和野性的臉龐，此時以一副不屑一顧轉化為怒不可遏的表情望著他。

    “二病！”養由基“哧”了一聲。

    “你說什麽？”風零語對這個字極為敏感。

    養由基看了他一眼，轉口對伊恩道：“他有什麽情書，念來聽聽？反正死者已矣，我們也在風零語大神死後的歲月裏感受一下他生前的精神風采啊！”

    風零語萬萬沒想到養由基竟也用羞恥的黑曆史來要挾他。

    “養由基！老子特麽跟你沒完！”風零語怒不可遏地瞪著他，“伊恩你個卑鄙小人，我警告你，你就算念了老子也不會幫你們的。想都別想！”

    葉星星插嘴道：“那我這個原本的收信人有權利聽一下吧。”

    “葉星星……”風零語絕望了。

    葉星星望了他一眼：“我看你挺享受這種，‘任你鼓唇搖舌，我自八方不動’的感覺的嘛。難為一個又懶又廢的人求你求成這樣，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麵對心儀女孩子的質問，風零語一時無言以對。

    葉星星道：“我問你，你有沒有認真聽伊恩在說什麽？”

    “我當然聽了。”

    “你聽個**！”葉星星爆了句粗口，“你要是聽了的話，不會動腦子想一下他說的有沒有道理嗎？你特麽還把自己當人看嗎？”

    “我……”

    聽到“把自己當人”這段，養由基“噗嗤”一笑，顯然是想到風零語那副“把自己當神”的驕傲姿態。

    他的笑聲迎來風零語一陣怒目而視。

    風零語鼓起勇氣，直視精靈美人的臉，反駁道：“老子就是看不慣這逼拿什麽‘麵子’，什麽‘情分’，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綁架！他這是低素質的段！”

    “你特麽素質高，高上天，去和太陽肩並肩！”葉星星不屑道，“跟個小孩子似的，別人要往東裏說，你偏要往西做，你能自己帶點腦子嗎？”

    養由基趕緊補了一刀：“二病晚期，沒得治。”

    風零語不說話了。

    葉星星望著他那副頗為不服的態度，問道：“你還沒明白嗎？”

    “明白什麽？”風零語生硬地回道。

    “你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看別人打嘴炮，就故意裝出高冷的樣子，讓別人說服不了自己。很得意是嗎？幾歲人了，難道還不懂聽別人說話，自己判斷對錯？”

    風零語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睛：“難道伊恩說得都對嗎？”

    在他看來，那個團隊混子隻不過像個跳梁小醜一樣搬弄了唇舌，就想說服他風零語。

    這正確嗎？

    他顯然沒想到自己已經陷入了幼稚的思維方式之。

    一味地扮“高冷”覺得很酷，扮成一個“難以被說服的目標”，麵對“道德綁架”，他拿出這個高端大氣的詞匯去指責別人，以此來證明對方的錯。

    在葉星星等人的眼，風零語儼然隻是個孩童，隻會執著於表麵上的“對”與“錯”，絲毫不懂得思考“對錯”之外的事情。

    葉星星反噴一句：“現在是你激情辯論後沾沾自喜的時候？你特麽都死了也學不會成熟。”

    風零語茫然了。

    伊恩拿偷看情書這種卑鄙的小段威脅他，利用葉星星當要求的時候還被葉星星扇了一巴掌，搖唇鼓舌，道德綁架。

    他能做出這些事情，證明他素質有限。

    但拋開這些之後，現在他們費盡心建起來的會場正在被一個怪物大肆破壞。

    這裏麵凝聚著他們的心和熱血，耗費了他們數不清的日日夜夜。

    這個“他們”，有伊恩，有養由基，有葉星星，也有他風零語。

    拋開那個怪物本就是風零語創造出來的責任不談，是大家看在風零語已經死了的份上給的最大寬容。

    而伊恩的本意，隻是想把他召喚來，乞求作為朋友的他最後幫一次忙，收拾起他生前的爛攤子。

    風零語到底有什麽理由不能在片刻，放下那個驕傲的夢想，給他們搭一把？

    養由基在這時補了一刀：“談素質。風零語，你別忘了你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山溝溝裏爬出來的一條賤命，拿平民那一套來鄙視自己的兄弟？”

    一句話沉然落地，風雨的垃圾堆、從汙水裏撈出來的幹硬饅頭，一幅幅畫麵好像昏黃的老照片在眼前一晃而過。

    他終於想起自己是一名傭兵，和眼前這個戰友一樣，都是從奴隸窟裏掙紮出來的低賤性命。

    二十年來受過的幫助，所有傭兵的奮鬥，一生所追求的目標……一次次回想縈繞在他的眼前。

    他們之間不應該談及“素質”，沒有誰比誰更高貴。

    風零語徹底崩潰了。

    “你們想讓我做什麽？”

    一番沉默。

    在場所有人都不自覺將目光投向伊恩。

    伊恩長長歎了一口氣，過去拍醒了紅玉。這個小姑娘的睫毛一動一動，顯然是在裝睡，被拍醒後還一副尷尬的演技：“啊？我是誰，我在哪兒，伊恩師父早上好啊……”

    “在說之前，我首先介紹點。”

    隨著伊恩攤開雙侃侃而談，這頁在一句話間揭過去了。

    養由基、葉星星、風零語仿佛都回到了一齊開荒的歲月，他們紛紛對視一眼，表情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光。

    艱難困苦，卻令人充滿了幹勁。

    穿越在冰與火，饑寒交加的環境裏，經曆在血與淚，歇斯底裏的戰鬥。

    伊恩此時幹的事情，其實有另外一個優秀的指揮在做，而他總是一副走神的樣子心不在焉，又無所謂，好像任何事情都無關輕重。

    伊恩這小子太容易被看破，當時根本沒有什麽實力可言。在開荒的那段時間裏，安排他處理一些關鍵點，也有拚盡全力卻做不到的時候。

    那個時候大家都已經看透了他的極限。

    但是現在又不同了，當他被推上了正兒八經的指揮位時，在朋友們的眼，這個團隊混子似乎有了新的上限。

    就連自詡對伊恩師父了如指掌的小徒弟，此刻也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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