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伯米爾的夜，大雨。

    破軍公會的食堂二樓，靠近操場方向的一角，玻璃隔牆在這裏圍出了一間安靜的小型休息室。

    這裏布置著簡易的老式書架，上麵擺著一些休閑的雜誌，還有紙和筆。

    吧台裏有廉價的茶葉和低度數的酒，上麵還放著一台老舊的放音。小圓桌隻放了張，長長的燈線從天花板上吊下來，一盞燈罩營造出朦朧的燈光效果。

    這個角落能夠容納的人數不多，是供給傭兵們一個比較安靜的談話場所。

    音樂，小提琴。

    破軍會長打著雪白整潔的襯衫，在燈下翻看著一本古老的秘典。

    外麵的餐廳已經完全陷入了黑暗，隻有從樓梯方向的通道裏傳來一點微薄的燈光。

    大雨拍打著屋頂和窗，劈裏啪啦持續了一整天。

    這時候，通道裏驀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雙硬朗的皮靴踏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踢踏聲。

    人，終於回來了。

    紅光合上這本秘典，略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然後從眼睛裏擠出一片隱形眼鏡，置於掌心，再取過眼鏡的護理液。

    “會長。”來者在潔淨的地磚上留下一串淤泥足印，他的衣角還有濕透的痕跡，顯然是在這大雨天裏進過山。

    “怎麽樣？”紅光連續裝好兩片眼鏡，“啪”地一聲合上圓圓的小盒，將其一同放進另一個盒子裏。

    “當然沒問題！”

    紅光輕笑一聲：“坐，喝咖啡嗎？”

    來者張望了兩眼：“有水嗎？”

    “自己去倒。”

    “誒，好嘞。”來者繞過吧台，熟悉地從下麵拿出水壺和玻璃杯。

    也許是著急趕來的緣故，他連灌下兩大杯白開水，這才暢然開口：“外麵的雨下了一整天了，這叫一個大啊！”

    紅光隻問：“你們挑的哪個位置？”

    “離村口大概五裏路，正好堵著那條險山道。那條路你是知道的，上麵一塌下來，可就完全繞不過去了。我們趕到那裏的時候，阿銘都說，這雨再這麽下幾天，怕是不用我們動腳，這山自己都要滑坡了。”

    “錄像拿來我看看。”

    來者依言拿出兩塊法力水晶給他拋過去。

    通體晶瑩剔透的法力水晶被放在桌麵上，稍一被激活，它便向四周投射出立體的影像來。

    影像是被縮放的，畫麵可以看到，險峻狹小的山道已經被泥石流衝塌，水流混淆著泥土和碎石從山頂滑落，許多的樹木和雜草被包裹齊。塌陷的山體上方被雨洗淨，能看到露出來的巨大岩石。

    來者指著滑坡畫麵，說：“會長，這規模別說這幾天連下大雨，就算是雨停了，我們也要花天功夫才能開出條道來。那分部長不管是等我們開路，還是翻山越嶺繞一圈出來，起碼要等上一星期的時間。就是怕……”

    紅光接過話頭：“就是怕她從天火公會那裏借點小道具，硬闖過來，對吧？”

    來者一愣，笑著點頭：“對啊！他們山裏的幾個公會，假假腳都應該有備著。有工具，翻過來不難”

    “可惜不巧，今年沒有。”

    來者詫異道：“會長，咱們今年連道具都沒賣過天火公會了嗎？”

    紅光哂然一笑：“這是他們和店長的事情，跟我們又沒什麽關係。”

    來者說著便趴在了另一張桌上，兩支著腦袋，道：“誒這天野真是腦子有問題，怕是山裏住著久了，也跟楓木林村那幫傻子村民一樣了。天底下的買賣，無非就是一錢一貨，店長辛辛苦苦做的血包，哪有不賺他錢的道理？”

    紅光冷笑道：“他這種自甘墮落的傭兵，住在山溝裏那一畝分地，管著底下幾個人，有聯盟給他的當值補貼，日子過得怕是太滋潤。沒事了，溜溜鳥，管管閑事都是應該的。”

    “就是說，店長的事情他也要插一腳——話說回來店長，這我本來不應該問的，你這專門給新來的分部長唱這一出，到底是準備做什麽啊？”

    紅光看了他一眼：“知道不該問還問？”

    來者一翻下嘴唇，做了個怪臉“你不願意說，就當我沒問。”

    紅光颯然道：“沒什麽不能說的，我隻是引她去查一件事而已。”

    來者下意識地想，楓木林一個窮山村，有什麽事情需要一個分部長親自去調查？

    但這問題其實不難猜，他轉念便猜到了：“那個廠？”

    紅光笑而不語。

    來者驚道：“會長，那個廠到底是什麽來頭你已經搞清楚了嗎？為什麽要我們用這種方式引分部長去查？”

    紅光歎道：“我們這邊也需要一點時間啊。這個小丫頭片子膽大心細，做事能力也強。她在這裏幹了一星期的活，你一定聽了不少她的傳言。”

    來者聞言，當即樂了：“聽了！上下都拿這個取笑，莫大佬被吊著打。”他轉口又認真地說，“會長，我們都想要自己公會裏出個人當這個分部長，為什麽你不跟東盟提意見？他們派來的人，做事跟我們這裏的不一樣，麻煩得要死。”

    紅光道：“你急什麽，人家可是東盟的希望之星，少年天才，她在這裏就是走個過場，沒多久就被調出去了。我看得出，東盟讓她在這裏，就是為了磨煉傭兵高層處事的經驗。她現在最大的問題，也是我害怕的問題。”

    “害怕？她有什麽東西讓你害怕的？”

    紅光歎道：“她處事經驗不足，抓不住重點，我是怕了她在這裏跟我們糾纏不清，才強讓她留在楓木林村。這樣給我們留出時間和空間，大家做事都方便。”

    來者疑惑道：“那會長，那個廠的事情……”

    “那個廠來頭是不簡單，但我對那個小丫頭還是蠻有信心的。她要是能給我帶來好消息，我也給她一份大大的驚喜。”

    來者迷糊了：“會長，你多大年紀了，別是想老牛吃嫩草吧？”

    “滾你妹的吧。”紅光緩緩起身，將秘典握在裏，道：“行了，去吧，我也要出門一趟。”

    “哦。”

    兩人走到門口，由紅光關了燈，借著樓道裏傳來微弱的光亮，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食堂。

    望著對方裹著雨披消失在遠方的背影，紅光喃喃道：“馬上時間就到了，真相遲早會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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