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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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喬:......

    虞喬:文盲!

    他臉上的表情相當難以言喻,望著恬不知恥的男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什麽叫我給你取個名字?你也好意思說?你好歹另取個字意思意思一下啊,真是鄉下來的,沒文化。

    在虞喬這等京城世家子弟心中,大齊地圖上,除了京城是京城,其他的地方都是兩個字:鄉下。

    虞喬決定體諒一下鄉下土狗子,畢竟人家光長肌肉不長腦子,吃那麽多活這麽大也蠻不容易。就不戳對方的傷疤了,畢竟不是人人都像他自己命好,長得可愛又聰明。

    虞喬:ovo勉為其難的原諒你啦!

    阿昭到目前為止都沒能點亮讀心術這個技能,以至於他並不能同步理解虞喬心中的吐槽,在他眼中,虞喬喬就是一朵高嶺之花,冷豔高貴,不苟言笑。

    而且非常遲鈍。

    虞喬:八塊腹肌什麽時候能到碗裏來?啊,好想摸,苦惱。

    阿昭:喬喬是我見過的最天真善良的男孩子。

    這就是這兩個人雞同鴨講話不投機的原因。

    又過了一段時間,書院的進度很快,還有數月,有一批學生已經可以畢業,步入朝堂。

    這個年代,想要入朝為官,要麽家世了得,接的了金飯碗。要麽得到所在州的太守推薦,被舉為孝廉。或者,從最末等做起,在一名官員手邊打下手。

    白少謙就想做最後一種。

    盡管虞喬一再表示可以請父親為他寫推薦信,他還是堅持婉拒,決定一人去荒野之處,從頭開始。

    在走之前,他告訴了虞喬一件事情。

    “我與楚姑娘交換了信物。”

    虞喬:??????!!!!

    “楚寧玉?”

    “正是。”白少謙說這話時,臉上不由帶了些紅暈,和以往的沉穩迥異,看上去終於有了點年輕人的樣子:“我......我歆慕楚姑娘才華,她......也不曾嫌棄我家貧,我們前日交換了信物,我想著告訴你一聲,還請替在下保密。”

    虞喬心情十分複雜,他思考了一下,楚家嫡女貌美溫柔,柔中帶剛,家世雖不及虞家但也排得上號,雖然他此時帶著友控光環,但也不能把別人說的一無是處。

    隻是......“她族裏人知道嗎?”

    白少謙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會盡量獲得他們的認可。”

    但這基本上不可能。

    虞喬張了張口,看著友人誠懇的眼神,沒把打擊人的話說出來,他心下煩躁,三言兩語就提前做了別。

    一轉身,他就去找了楚寧玉。

    少女正在別院中繡花,繡的是一對鴛鴦戲水,她眉眼含羞帶笑,麵頰微粉,看上去楚楚動人。虞喬看這景象,眉眼卻冷淡下來,他在外人麵前本就是個很不好接近的樣子,雖對女性溫和些,卻也隻是溫和些罷了。

    他走過去出聲道:“楚姑娘。”

    楚寧玉一個驚醒,看到是他,驚訝道:“虞郎君?”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親近之意,顯然是因為他們共同喜愛的那個人的緣故。

    虞喬沉默了一下,開門見山道:“楚姑娘,我不想和你說這樣的話,可我還是要說。”

    “你和少謙兄這件事,並不恰當。”

    “你們出身迥異,固然少謙兄是良才美玉,遠超一眾凡夫俗子。可你族裏人不會這樣看,世家的驕傲我最清楚不過,如果他們知道家中嫡女看上了一個......寒門學子,一定會勃然大怒。到那時,受傷的隻會是少謙兄。”

    他斟酌著詞句,不想把話說的太重:“楚姑娘你可能並無此意,但是婚姻大事,當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注定殊途,情深隻會......”傷得太重。

    “虞郎君。”出乎他意料,楚寧玉表現的相當平靜,她放下手中針線道:“實不相瞞,你說的這些,我都有想過。”

    “那你們......”

    “我族裏的人,是不會同意我和他的。”楚寧玉說,聲音冷靜的像是在說不相幹的事情:“但是我已經和阿謙定下山盟海誓之約,絕無違背誓言的道理。所以我會和阿謙一同離去,去他上任之地成親。”

    “......”虞喬眼睛睜大,他從未想到會聽到這麽一番話:“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私奔這種事,在這個年代是為人所不齒的,女子如果做出這種事情,與背叛家族無疑。會被從族譜之上劃去。可謂是付出極大的代價。不提這個,楚寧玉是大家閨秀,自小環境優越,那荒野之地民風粗俗,環境惡劣,虞喬都受不了,她怎麽受的了?

    “我知道,虞郎君。”楚寧玉道:“實不相瞞,我家母早逝,繼母與父親另有一妹一弟,並不多關注於我,我如果離開家族,固然會生一時之氣,卻不至於傷筋動骨。況且我相信以阿謙之才幹,遲早會揚名於世,到時候再上門請罪也不遲。”

    “荒野之地氣候毒辣,人煙稀少,可我既願與阿謙長相廝守,我就必然要麵對這些,愛一個人,怎能隻心悅他的繁華表麵,不願與他共患難?”

    虞喬張了張嘴:“......你們本可不必如此。”

    “虞郎君,你知道什麽是相愛嗎?”少女目光溫和地看他,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這是沒有選擇的事啊,千千萬萬個相似的人,你偏偏就看中了他,離不開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果他可以換成另一個人,就......不會好了。”

    “我楚寧玉這輩子,不會像愛阿謙那樣愛另一個人了,所以,為他吃再多的苦頭,我也樂意。”

    待太陽下山,天色沉沉,虞喬才回到家中,這幾日天氣轉涼,他不慎受寒,時不時有幾聲咳嗽。

    阿昭在家中等他,看他麵色慘白,不由嚴厲道:“我不是叫你多穿一點嗎?”

    虞喬搖搖頭,不想多說,徑直回了房,阿昭跟在他身後問道:“你怎麽了?誰又惹你不開心了?”

    “沒什麽。”虞喬拿被子蒙住頭:“我要睡了。”

    阿昭一個人站在外室,眉頭深深皺起。

    這一睡就真的睡出了病來。

    少年的身體其實是很敏感的,氣溫一降,衣服一少,常人毫無覺察的小小環境改變在他這裏就成了天大的事,第二天阿昭發現的時候,他已經麵色潮紅,不自然地發熱。

    也算不上是多大的病,但整個虞府都兵荒馬亂,大夫來診治之後開了藥,要他在床上靜養幾天。

    虞喬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他打小身體嬌貴,最討厭生病,受一點兒疼都難受的很。偏偏這個時候,還有人要逼他喝藥。

    一隻修長的手把盛著苦澀黑色藥汁的瓷碗遞到他麵前:“喝掉。”

    “不。”

    “快喝掉。”男人的耐心出奇的好:“不然好不了。”

    虞喬裝作沒聽見:我不我不我就不!

    他耳畔傳來了低沉的笑聲,阿昭眼中帶著笑意道:“怎麽和個孩子似的,這麽怕苦?”

    虞喬:......

    你懂什麽!?凡人!怕苦怎麽了???要你管?我辛辛苦苦活到這麽大就是為了吃苦的嗎?我不!

    他用被子蒙住臉,堅決不喝。

    “喝掉,不然我就喂你了。”阿昭輕輕鬆鬆地掀掉被子,把裹成蠶寶寶的小少年拎出來:“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就當是對你的獎勵了。”

    “......”虞喬心不甘情不願地端起碗,一飲而盡,然後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苦的他特麽的想殺人。

    “乖。”男人心情很好地拍了拍他的頭:“睡吧,我守著你。”

    虞喬頓了一下,瞪圓了眼睛看他一眼,然後幹脆利落地閉眼躺了。

    如果仔細地觀察,會發現他的耳根紅的要命,不是因為發燒,而是因為......說這句話的阿昭,太有魅力了。

    在虞喬小時候,他但凡生病,都很少有人守在床頭,虞長笙朝政事務繁忙,沒有時間精力,吳音以前有過,後來他大了,次數也少了。

    所以他們都不知道,虞喬是希望有人陪的。

    想要有人看著他,關心著他,守護著他入睡。他享受著被人關愛的感覺,卻又為這樣的自己不好意思。

    非常新奇的體驗。

    在他人,甚至包括白少謙麵前,虞喬都不願意,也不會露出這樣的一麵。他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不能把自己脆弱的樣子展示在別人麵前。生病,受傷,一切的負麵狀態都不可以。因為那意味著你變弱了,有人可以趁機撕咬你的脖頸,至你於死地。

    說來也奇怪,虞喬在虞長笙麵前都表現的極為篤定,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在阿昭這個沒有相處多久的人麵前,他卻下意識的放鬆,不介意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麵。他越是意識到這一點,明麵上就表現的越冷淡,用來掩飾自己的羞澀和不自在。

    他並不擅長麵對這種局麵。

    在入睡之前,虞喬睜開眼睛看了男人一眼,對方平靜地坐在他旁邊,看到他睜眼,還對他笑了一笑。

    他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溫差變化造成的小小風寒,好好修養就好的很快。虞喬不再咳嗽之後,阿昭也實現了他的承諾。

    他帶虞喬去了一處桃花林。

    桃花在徐州並不常見,這種成片的桃林更是稀少,起碼虞喬從未見過這處地方。桃林藏在山脈之中,要從崎嶇水道進入,隨後步行百裏,才能看到一抹淡粉,在看到它的時候,你就會覺得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值得的。

    這種美景足以讓人忘記旅途的辛苦。

    阿昭摘下一株桃花,花瓣層層疊疊,淡濃得宜。他將花朵別在虞喬的耳側,心滿意足地道:“真是人比花嬌。”

    這個動作,實在是有些太放肆了。不說逾越了主仆之間,就是尋常友人也不該如此。虞喬僵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他想要說這種行為太曖昧,可他對上男人帶著笑意的眼睛,又氣急敗壞地別過頭去,覺得對方根本沒有這個意思,是他一個人瞎想。

    好氣啊。

    但是,如果不是你想錯了,是他本來就有這個意思呢?

    那我...

    那我.........

    少年的手指忽然握緊,指尖被捏的發白,耳根帶上了淡淡的紅色。阿昭凝神望去,隻覺目眩神迷,人麵桃花相映紅,國色天香也不過如此。

    他的心忽然就軟下來,要是在幾月前有人告訴他,他會愛上一個世家子,情感炙熱的連他自己都無法控製,他大概會不屑一顧,嗤之以鼻吧。

    戰場上戰無不勝的浴血修羅,哪裏懂什麽是柔情,什麽是珍惜。可當他見到虞喬,就忽然被這種脆弱至極的美麗所吸引住,心醉神迷,一往情深,覺得不會有人比他更好,更合適了。就該是這個人,就非要是他不可。

    雖然對方還是個孩子,但阿昭可以等他長大。

    他素來沒什麽耐性,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這個人破例,覺得隻要是他,隻要他喜歡他......

    阿昭定了定神,忽然道:“我有一樣東西想要給你。”

    虞喬望著他,心如擂鼓。

    男人少見的露出了幾分躊躇,他從腰間取下一塊佩玉,遞到少年麵前道:“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我帶了很多年,保佑了我很多次,我想要把它送給你,讓你也......被保佑。”

    他的聲音十分的溫柔,卻沒有發現虞喬在他提到玉佩來曆的時候,美麗的側臉就微微蒼白了起來,還滿心歡喜的,充滿愛意地看著少年。

    虞喬沉默了一會兒,頃刻之間,那些紅暈,那些眉眼中頓生的情愫突然就像是被一筆抹掉了似的,全部從他臉上消失了,他一瞬間,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虞一郎。

    他的臉色無可救藥地蒼白起來,因為他必須搖頭。

    “對不起......這個東西,我不能收下。”

    阿昭一怔,像被迎麵澆了一桶冷水,他遲疑地看著虞喬,想要從他臉上看出變化的緣由。可虞喬沒有看他,隻是從腰間解下了一把精巧的匕首,放在了男人手中。

    “這是我母親給我的,是天下十大名匕之一,謝謝你帶我來這裏,這個就作為我給你的答謝,但是那塊玉佩我不能收......對不起。”

    阿昭的眼睛微微睜大,容不得他再說話,虞喬徑直轉身,逃一樣地離開了桃花林,徒留他一人站在原地。

    一地花落凋零。

    男人在原地站了許久,眉眼之中一點點陰沉下去,他閉上眼睛,忽然想到了那日虞喬怏怏回府後他查出的結果。

    白少謙告訴虞喬,他喜歡楚寧玉。

    如果虞喬喜歡白少謙的話,就一切都說的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和後天我可能很忙沒辦法更新......小天使們就不要等了,周末我看看能不能加更補償大家,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