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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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快也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寒冬, 今年不知為何, 冬日降雪格外的大, 烏壓壓一片蓋滿了大地。

    這個時候, 是金人難得偃旗息鼓的時候, 也是鎮守邊境勞苦功高的將軍士兵們難得可以回家看望的日子。

    帶著從邊關繳獲的戰利品,兄弟的遺骨以及遺願,或疲憊或滄桑的將士們, 邁上了他們期待已久的, 回家的旅途。穆深管製下的朝廷對這些戰功累累的戰士向來優待寬容, 早早準備好了一係列賞賜之物。隻等軍隊回朝稟報就一一發下。

    在這些即將歸來的將領之中, 最為朝臣所歌頌讚歎的, 不是薛璃這位少年英才,而是顧家軍的首領, 大齊軍神,顧昭。

    這顧昭, 也是個傳奇人物, 他家族的曆史淵久,繁衍至今有兩百多年, 也算的上是世家出身。但顧家在世家之中的地位一直十分奇特, 因為他們一直固守邊關, 抵抗外敵,從來不爭權奪利陷入紛爭漩渦。帝王喜之,不驕, 帝王厭之,不怠。在軍中的勢力如日中天,是鐵打的顧家流水的兵。

    顧昭今年不過二十九歲,和穆深差不多大,按理來講,論資排輩是論不到他掌權,但世上總有意外,十年前江山動搖,太/祖改朝換代之時,金人趁機發起猛攻,企圖占領中原一帶。是顧家浴血奮戰,守住了邊境,代價就是,顧家滿族青壯皆亡於戰場,隻留下長房的小兒子和幾個嗷嗷待哺的孫子。

    那個幸存的小兒子,就是顧昭。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顧家要亡了,軍中勢力被金人一掃而盡,家中再無長輩支持,還偏偏趕上新帝上位,怎麽能不亡?

    偏偏就沒有亡。

    顧昭是個真正天生的將軍骨,小小年紀就練出一身本事,愣是整合了剩下的兵,以精妙絕倫的兵法戰術圍剿金人,生生打贏了必敗的仗。把朝中那些準備寫罪詔的大夫臉打的啪啪作響。然後他一路高歌猛進,殺得金人回了老家,殺出了聞風喪膽的戰神名聲,到現在為止,他都是金人眼中最可怕的存在。

    金人到現在都沒有亡,顧昭也就到現在都沒有回過京城,但這次不一樣,他們前月剛取得一次大勝,於情於理,都要回來稟報。

    而虞喬,對這個人的了解可能更深一點,因為他是和當時的皇太子現在的明昭帝的生死之交,是和穆深一起扛過槍的好哥們。還因為,他是導致睿親王足足縮在宮裏三天,寧可去上書房都不願意麵對的人。

    在這個寒冷的季節中,金鑒殿依然四季如春,地龍燒的很熱,滿室溫暖和諧,隻有一道淒慘的聲音打破了這種溫馨。

    “皇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穆洛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十分認真地講道:“我求求你,保我一次,別讓顧……昭和我見麵,以後我一定認真讀書,好好學習,再也不貪玩。”

    他對麵的穆深頭也不抬地批奏折,一邊批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朕怎麽你了?你都這些年沒見他了,小時候不是還跟在人家屁股後麵顧大哥顧大哥的叫麽?當時趕你都趕不走。現在怎麽慫了?”

    穆洛的表情一時間十分的複雜:“皇兄你不懂阿,這都是當年年少無知,是我剪不斷理還亂的青春。”

    一旁看文件的虞喬一口茶水噎在了嗓子裏,差點沒嗆到。

    穆深放下奏折幫他拍了拍背,更沒好氣的道:“得了吧你,人家又不是特意為你回來的,朕看你倒是很自作多情啊。”

    “皇兄,現在不說,以後就晚了。”穆洛道:“你不懂,你要是現在不保我,你就再也見不得你活潑可愛聰明懂事體貼照顧人的皇弟了,顧昭他,就是個畜生!”

    虞喬連奏折都不看了,饒有興趣地聽睿親王一臉悲憤地數落軍神顧將軍對他做的慘絕人寰的往事,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大哥,他真的會搞死我。

    穆深冷漠道:“哦,幫你也不是不可以阿,那你告訴我,你當年到底做了什麽,導致你後來看了他就像耗子看到貓似的。”

    睿親王戛然而止。

    睿親王忽然沉默。

    虞喬目睹了他從滔滔不絕到沉默不語到麵如死灰的全部過程,如同川劇變臉,那是相當精彩。

    “皇兄,我恨你!”

    穆洛一拍禦案,淚流滿麵悲痛欲絕的走了,背影淒淒慘慘痛不欲生,淒涼悲慘到了極點。虞喬捧著下巴看了一會兒,難得感興趣地問穆深:“他們有什麽恩怨情仇嗎?”

    “一些小事,沒什麽大問題。”穆深環住他的腰,把毛茸茸的虞喬喬摟進懷裏,虞喬今天穿了一件雪白的狐狸大襖,顯得特別的可愛,某人早就想揉了。他一邊冠冕堂皇的揩油,一邊道:“你別信他那套鬼話,顧昭人很不錯,和朕交情頗深,回頭介紹你們認識。”

    虞喬眨眨眼:“好。”那看來就真不是什麽好人了。

    他的臉本來就小,又被毛茸茸地包裹起來,眨一下眼睛簡直piakapiaka殺傷力加倍!穆深一下子被戳中萌點,抱著虞喬喬使勁揉啊揉,各種抱來抱去。虞喬喬被一番蹂/躪之後怒了!憑什麽看我長得可愛就要欺負我!

    你這個人!過分!

    他怒氣衝衝地走了!拿著奏折去了另一個隔間,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工作了?

    穆深在原地笑了一會兒,決定等下改完眼前這遝奏折再去找他,順便帶上小餅幹小果盤~趁林婉那個礙眼的丫頭不在的時候去投喂虞喬喬!

    他心情很好地繼續工作,並沒有注意到虞喬去的,是哪一間屋子。

    金鑒殿的側殿,是帝王中途休憩的地方,和禦清宮一樣,放著一些日常用品,佩戴之物。

    穆深經常在這裏休息,虞喬知道。

    皇後來這裏休息也是很正常的,宮人們沒有覺察不對。

    這間屋子麵積不大,擺放整齊,虞喬麵不改色地進入,然後坐到床前,仔細掃視了一遍房中。

    沒有他要找的東西。

    昨日,林婉和他稟報,禦清宮之中,也無他描述的那把匕首。

    “會不會是放到庫中了?”

    虞喬不置可否。

    他莫名有種信心,如果穆深真的是阿昭,那麽對於他所饋贈之物,一定會放在身邊,不貼身帶著,也是在唾手可得之處。

    穆深身上,有什麽一直攜帶著的東西嗎?

    虞喬的手指不規則地敲著床板,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意味著他要把一件事盤根問底,剝繭抽絲,一點一點分析個幹幹淨淨。

    他要搞明白事情的真相,他就一定會弄個清清楚楚。

    阿昭......你究竟......

    他的心忽然微微抽痛起來。

    那把匕首的名字,你是不知道的吧。

    ‘贈君以慧劍,盼君斬相思。’

    虞喬猛然捂住了臉,使得人看不清他麵上的神情。唯有微微顫抖的手腕彰顯了他此刻並不平靜的心情。他想起了那一年灼灼其華的一片桃林,還有男人難得溫柔的,懇切的聲音。

    自己當時是懷著多麽可笑又幼稚的心理,拒絕了對方的真心實意,說出那般傷人的話來呢?如果阿昭就是明昭帝,那自己的所作所為豈不是如同小醜一般,讓他平白無故看了笑話還沾沾自喜自以為是保護了對方?

    多可怕啊。

    他做了多麽愚蠢的事情啊。

    這種反省的心態,當年眼高於頂一帆風順的虞一郎不會有,曆盡風霜,嚐過失去重要的人滋味的虞喬卻懂得。

    如果,他當時沒有那麽自信,自以為自己可以搞定一切,可以把責任都抗起來,那麽白少謙是不是也不會死?阿昭也不會消失?

    這些都是,沉沉壓在虞喬背上,不該去想不能去想卻不得不想的事情。

    他已經錯了一回,不能再錯第二回了。

    如果穆深不是阿昭,該如何?

    這個問題的答案,虞喬也不知道。

    他在房間裏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在男人的腳步聲響起之時平靜地拿起奏折,風過無痕,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若無其事。

    .

    大齊邊境,一處崎嶇的山崖中,一隊神色嚴肅,飽經風霜的軍卒們正在戒備。這是本來應該輕鬆的踏上回京之旅,去朝中參見的將士們。

    在昨日時,他們尚未靠近城鎮,就莫名遭到來曆不明的刺殺,有金人,也有......大齊人!

    是誰如此狠辣,竟是要他們都死在此處!

    “顧將軍.......”一名軍師一樣的人物按捺不住,還是問向了那位在他們所有人之中最年輕,卻最權威的將領。

    顧昭。

    顧昭抬起眼,他整日在邊境被風吹雨打,烈日灼燒,卻生得俊秀白淨,甚至還帶三分女氣,五官靡麗如女子一般,引得人不住沉迷,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好相貌。他此時一身黑衣,緊緊包裹之下的身材修長勻稱,霜雪加身,長發被高高束起,嘴角露出幾分玩味的笑意。

    “不要緊,大家照常戒備,京城那邊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

    他的話如聖旨一般,使得在場躁動的軍卒都安撫下來,有人笑著打趣道:“顧將軍明明也是急得很,是不是有人等著啊?”

    話一出口,此人就覺失言,誰不知道顧家十年前就死了個幹淨?剩下的婦孺皆在邊境,京城哪裏還有什麽親屬?

    誰知顧昭竟然點了點頭,道:“我娘子在等我。”

    這個大八卦讓幾位將領的眼睛紛紛亮了起來,隻恨此時不夠悠閑,竟然不能抓住他好好深入了解一番!顧將軍什麽時候結的婚,他們怎麽都不知道!

    顧昭嗬了一口氣,將凍僵的手上的冰霜化開,天穹烏壓壓的一片暗沉,遠遠望去,仿佛能望到遠處看不到的京城,他輕笑著想,小娘子,你可別再怕羞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收到了好多小天使的評論和地雷!幸福地轉圈圈!愛你們!

    顧·神助攻上線了!大家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