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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那個被稱為“大雪紛飛”的一年,時光仿佛彈指,匆匆劃過我們的指端。因為中心街那個夜晚,我和涼生的關係變得那樣疏離。

    北小武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小屋,搬出了學校宿舍。他說,學校宿舍熄燈太早,而他想好好學習,想多學一會兒。我知道他不是說笑。我也知道,他是為了小九。在高中的年月裏,我們不知道用怎樣的姿態才能擁抱住幸福。隻是看了很多的故事,都這樣教育了我們,所有的幸福都會在你考上大學的時候得以功德圓滿。

    北小武想給小九一個更加堅實的肩膀,所以,他隻有讓自己的基礎更加堅實。而這份堅實對於目前的他來說,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好好學習。好像沒有什麽必然的邏輯關係,可是我又找不到更好的解釋,權且這樣吧。

    很多時候,北小武溫書的時候,都會突然大笑出聲音。他將小草扔我腿上,嘴巴裏還叼著一根青草,他說,哎,薑生,你說,如果我真考上大學,小九知道了,會怎麽說?

    我合上書本,看看空曠的操場,然後看看他,搖頭。小九會說什麽?已經一年多,沒有她的消息,我不敢忘記這個穿著一套套主題套裝從我生命中走過的女孩,不敢忘記她抽煙時孤獨的模樣,不敢忘記她喝酒時流淚的模樣。可是,我卻不敢記起她說話時誇張的模樣,我怕想起她眉毛飛舞時的生動表情,心就會難過得不成模樣。

    北小武眯著眼睛倒在草地上,陽光晃在他麥色的皮膚上,明晃晃的,他笑,說,薑生,你奶奶的真是豬。我覺得吧,我家小九會這麽說:我靠,北小武,我就一文盲,居然還泡上你這麽個大學生!我靠,我這不是荼毒生靈麽?說完,北小武就哈哈大笑,很開心的樣子。他抬頭看看我,說,薑生,我從來沒聽到任何一個女孩,將“我靠”兩字說的跟小九一樣悅耳動聽,仿佛是從她嘴巴裏開出的花兒一樣。

    北小武是個傻瓜,他以為他咧著嘴對著我笑,我就看不出他眼圈發紅,看不到他眼角零散的淚影。

    我想逗他開心,所以,我就用書本拍拍他的腦袋,說,切,我還以為小九會說,奶奶的北小武,是不是中國普及十六年義務教育了,輪到你這個豬頭上大學了!

    北小武聽了,就撈著我的胳膊狠狠掐了一把,如果不是因為不遠處的籃球場上站滿養眼養心的小哥哥們,我早就鬼哭狼嚎的叫起來。但是為了我巨大的帥哥夢想,我隻好四平八穩的看著胳膊被北小武這個卑鄙小人給捏腫了。

    北小武似乎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他說,哎,薑生,你看,腫了。你說以後那些健美運動員也不用整天累死累活的運動,都到我這裏,我挨個掐幾把,都就掐的腫出肌肉塊來了。

    我冷笑,一邊衝胳膊吹氣消腫,一邊瞟向籃球場上的帥哥,還得騰出嘴巴來還應付著北小武的傻瓜問題,我說,我靠,以你這樣偉大的智商,你還考什麽大學,今下午就下學發展個“掐掐”肌肉館,這生意還不風靡全球?然後申請一個專利,後半生,你就是比爾蓋茨第二了。別的事情你也甭擔心了,光跟你媽坐在炕頭上數鈔票就行了。

    說完這話,我才發現,自己多麽惦記小九。連說話的方式,都帶有她的味道。雖然,我們不曾深交,但是,這麽多年來,小九是唯一一個能走到我心深處的女孩。我也相信,對於小九來說,我也是同樣的重要過。

    可是,北小武真是小人,他聽完了我的讚美,並沒有因為像小九就對我手下留情,他瞪著兩隻眼睛看了我半天,笑了笑,然後小爪子一伸,又在我另一隻胳膊上狠狠掐了一大把。

    那一整天,我聳著兩隻胳膊像一隻大龍蝦似的在校園裏晃蕩過來晃蕩過去,別提多麽丟人現眼了。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涼生在我的身旁,他肯定會衝北小武凶。也就是因為涼生不在我的身邊,北小武才敢這麽氣焰囂張的欺負我。

    想起涼生的時候,我的嘴角會上翹,淡淡的一個弧,很縹緲;眉心間卻有兩道深深的皺印,隻是我不自知。

    在校園裏,經常會看到涼生,就這樣遠遠的看著。如果是以前,我總會雀躍的跑到他眼前,亮著聲音喊他哥,然後沒心沒肺的鬧騰他一會兒。而現在,如果碰見了,我們也說話,也跟沒事似的說說笑笑。但是總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不疼不癢的事情。

    原來,我是一個這樣小心眼的人。一直不曾走出那個午夜,不曾走出那條傷心的街。一直走不出涼生給我的不信任和未央給我的傷害。

    那天的涼生,那天的未央,那天中心街上那個小女孩的雕塑,仿佛曆曆在目。那天夜裏我回到宿舍,在金陵的身邊大哭。我詛咒未央,怪涼生的不信任,怪北小武的不仗義,大哭大鬧,淚水滿臉,仿佛整個世界都辜負了我一樣。唯獨沒有對金陵道歉,似乎我的咽喉對“對不起”三個字特別吝嗇。或者,我怕這三個字太矯情。

    金陵也跟著我難過,給我打洗臉水,她說,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薑生,你是豬麽?然後將大毛巾捂在我的臉上,輕輕地擦。

    一直到現在,我都沒對金陵說過“對不起”。可是,我相信,任何人都知道,我多麽內疚。我也相信,很多人都這樣任性過;傷害過自己身邊的朋友。抱歉或者對不起,說出來的時候,會不會令他們心酸呢?不如就這樣留在自己心裏,讓自己慢慢的心酸吧。

    金陵選擇的是文科,同涼生和未央一樣。我選擇的是理科,從我初中學政治開始,我就發誓一定要脫離這份“拗口”到讓我生不如死的學科。後來,我就這麽如願以償了。北小武譏笑我大腦長在直腸上,不會轉彎。

    這個惡心的破比喻讓我一個周都處於反胃的狀態中不能自拔。

    高二的生活呼嘯而過時,我才知道,原來,時間真的就像流水,永遠走的悄無聲息。很多時光,很多人,永遠隻能存在記憶裏,漸漸淡成一個影像,哪怕這樣的現實會令你疼痛。但是,畢竟隨時光走遠了。

    譬如,魏家坪草場上,那個叫涼生的小男孩,曾經像母雞一樣護著一個叫薑生的小女孩。

    這個惡心的破比喻讓我一個周都處於反胃的狀態中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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