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複關身世，承諾

    後來呢？”傅容月聽到精彩的點，見梅阮儀停下來喝了口茶，不禁著急起來：“後來怎樣？你們是怎麽出來的？”

    梅阮儀回來之後並未成為聾啞人，而複關卻離開了辟玉穀，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跟前。

    按照當時的情形來看，這其中又有怎樣的曲折？

    梅阮儀瞥了一眼複關，複關微微一笑並不言語，他心中就有了底，淡淡的道：“後來我們等了一天，辟玉穀的穀主結合了長老們審問複關，複關維護我，穀主很是生氣，將她同我一起攆出了辟玉穀。我們出來以後，在秦嶺盤桓了兩天，又無意中找到了師父，複關帶路，我們很順利的出了辟玉穀。至於穀裏的機關和奇門遁甲之術，想來他們為了辟玉穀的安全，已經全部重新整理了，外人也進不去了。複關跟著我離開了辟玉穀，我無處安置她，她也對咱們這個紅塵充滿了興趣，便由師父帶著她遊玩天下去了。”

    複關自然而然的接了話：“我同師父在外行走了幾年，後來師父決定歸隱，我無處可去，便來了京城。剛好阮儀開了這家醫館，就來這邊幫忙了。”

    梅阮儀歎氣：“匆匆一晃數年過去，如今一看都是一轉眼。真快啊！”

    他說得輕描淡寫，回憶起個中滋味，卻並非真的那麽平靜。

    而且，那些帶著心動的回憶，早已是他心底纏.繞的結，就算在最為親密的妹妹們跟前展開，他也會舍不得。辟玉穀中兩日，對他來說太珍貴了！

    被抓到辟玉穀中後，那些人匆匆離去，隻留下梅阮儀和複關二人。

    四周一片安靜，這地方處處透著詭異，連光線都透不進來。梅阮儀多少有些害怕，複關卻笑嘻嘻的寬慰他：“你別怕，這地方我經常來，都習慣了。”

    她摸到梅阮儀就在身邊，伸出手去握緊了梅阮儀的手，將他拉到離自己更近的地方。

    梅阮儀隻聽見耳邊的呼吸聲細細軟軟，溫熱的氣體噴在自己的臉上，女孩子獨有的清香撲鼻而來。他在京中的時候也是一個貴公子，見慣了各種各樣的大家閨秀，老實說第一眼看見複關也沒覺得對方有多好看，能讓他心動更是不能。可是這一會兒，他的心沒來由的多了一份悸動，黑暗之中，複關的臉卻清晰的印在了自己的腦袋裏，他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

    握著複關的手，耳邊複關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來，你跟我一起走幾步。這個地方叫思過崖，是我們辟玉穀用來懲罰犯了錯的人的，常年不見光，很多人在裏麵都會覺得不舒服。不過，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經常來，所以我都熟了。嗯，就是這裏。”她說著停下腳步，摸索著在牆壁上的幾個地方按了按，“找到了！”

    黑暗之中，梅阮儀看不見複關在做什麽。但她歡呼一聲之後，隻聽見一聲細響，一縷光從外麵透了過來，照亮了這巴掌大的地方。

    真美！

    梅阮儀瞪大眼睛。

    光照亮的地方不多，隻不過手臂長短，但純白的光線中可以看見飛舞的粉塵，像極了北國的雪花。但這裏的雪花永不停息，又有種妙不可言的觸動。一邊是極致的光亮，一邊是沉寂的黑暗，兩種對比中，人的心本是浮躁的，也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複關迎著這巴掌大小的光向外張望，明明是一個不妙的處境，可她的臉上仍然掛著幸福的笑容，喜滋滋的看著外麵的世界。

    光強烈，她的皮膚更是透明了一樣，隱約可以看見皮肉下隱隱約約的血管。

    她回頭對梅阮儀連連招手：“來，你看這裏！”

    梅阮儀愣了愣，不自覺的跟著她來到光線前。原來這思過崖還是修在懸崖峭壁之上，這裏大概是最為薄弱的地方，有一小塊石頭鬆動了，被複關找了出來，拔下了石頭。黑暗中，也難為她能有這樣的眼力了！

    複關往旁邊讓了讓，梅阮儀代替她站在小洞前，探出一隻眼睛看向外麵。

    太陽落山了，晚霞真美！”複關感歎。

    梅阮儀隻看了一眼，就被震驚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之前還在複關的屋子裏時，複關就曾經狠狠的誇獎了一番辟玉穀的晚霞，那時候，他以為說的是天邊的火燒雲，心中並不以為意。

    原來，複關說的晚霞是這樣的！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看不見湛藍的天空也看不見翻湧的雲海，能見的有限，反而能看到更為極致的景色。這思過崖大約是麵向西側，太陽仿佛掛在眼前，像鹹鴨蛋的蛋黃那般紅得純正，光芒閃耀卻不刺眼；在太陽周圍的雲彩金光彌漫一般，從太陽附近一點點變成了黃.色、紅色、紫色，複雜多變的色彩就這樣掛著，加上能看到的一小片藍天，是言語無法言說的美。

    複關靠在他旁邊的牆壁上，含笑看著外麵的彩霞，目光閃亮，可她說出來的話讓人無端端的傷感：“我看了這樣的晚霞看了很多年了。可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一起。”

    她笑盈盈的看著梅阮儀：“我都不想你走了。”

    我可以留下來陪你。”梅阮儀衝口而出。

    說完之後，他自己也愣怔了一下。

    心口微微麻木到疼，也是眨個眼睛的事情，方才聽複關那樣說，他不免覺得憐惜。複關說，她看了很多次，這個地方她熟悉，可她也隻是一個小姑娘，縱然犯了什麽錯，這些人為何又那麽狠心的將她丟在這種地方呢？

    這種地方，不管來多少次都會害怕吧？

    又是怎樣的傷痛，才能讓複關笑著說出那句“這地方我熟？”

    複關愣了愣，噗嗤笑了，忽而斂了從未停下來的笑意，變得嚴肅起來：“你想留下來陪我，那也是不成的。你剛剛也聽滄何說了，我經常撿了人進來，可一個都沒留成功。梅阮儀，我救了你，其實是有私心的，我隻是想要留一個人陪我而已，所以你不用感激一個不安好心的人。從前那些人也都感激我救了他們，可等他們沒了自己的舌.頭和耳朵的時候，他們都恨我。你以後也會恨我。”

    我不會。”梅阮儀搖頭：“複關，我不會恨你，是你救了我。幸好你存了這樣的私心，不然我已經是秦嶺無人問津的屍骨一具，遲早進了野獸的嘴.巴裏。”

    複關重複：“你會恨我的。”

    我不會恨你，永不會。”梅阮儀堅定的重複著：“我跟他們不一樣。”

    複關聽了認認真真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又笑：“那我更不能將你留在這裏了。”頓了頓，補充：“其實這裏根本不是仙境，這裏是地獄。”

    那我帶你一起走！”梅阮儀看著她晶瑩的臉龐，所幸鼓起勇氣說出了悶在心口的話。

    雖然複關什麽都沒說，可他總有一個感覺，複關在這裏生活得並不好，甚至很淒慘。

    複關又是一愣：“帶我走？”

    複關，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京城。你生性應該喜歡熱鬧，那裏有很多的人，有很多你沒見過的東西，在那裏，我可以保護你。”梅阮儀急急的說：“我爹在京城裏做官，就算將來我爹不當官了，我也可以入仕，保證不會讓人欺負你。複關，你相信我！”

    多謝你啦！”複關靠著牆壁，沉默了好一會兒，嘴角似乎僵在了臉上，是一個固定的弧度。

    梅阮儀是傻傻的看著她，明明不覺得她好看，可越看這人越好看，讓他的心砰砰跳。

    心底滋生一股無力，想到馬上又要分開，梅阮儀不禁頹然的靠在了小洞的另一邊，就這麽傻傻的看著複關。

    複關看著小洞外豔麗的晚霞，輕快的說：“這裏雖然是地獄，可我娘說，要我這裏等我爹回來。我爹去了很遠的地方，總有一天會回辟玉穀來。等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一家就團圓了。我娘說，爹跟穀裏的人都不一樣，爹比穀裏的人都聰明，也更有本事。每當我和娘被人欺負了，娘就說，等爹回來，一切都好了，爹不會讓我們被人欺負。娘直到閉眼睛都沒等到爹，她敦敦囑咐我，要好好守著我們的家，以免爹回來後找不到歸家的路，會以為我們棄他而去了……“

    梅阮儀下意識的問：“你爹什麽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複關看他一眼：“可能今天，可能明天，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

    梅阮儀不忍再問。

    複關自從提起爹，就好像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的跟他講了很多。

    我出生的時候我爹還在，我們一家就住在你醒來的瀑布邊。大概是我四五歲的時候，我爹才離開的。我還記得我爹走的那天，天邊也是這樣的晚霞。我爹親我的臉，跟我說，他會在這樣的晚霞天回來……”

    我其實已經記不得很多關於我爹的事情了。偶爾想起來一兩件，也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情。嗯，又一次我爹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了一個禮物，你看，就是這個……”

    說著，複關拉了拉衣領，掏出一個墜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