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咚咚”敲門的時候，裴庭正說到白薇小時候怕毛毛蟲, 白薇離門進, 笑著瞪了他一眼就去開門。

    因為裴庭說的那些, 什麽她留過短頭發, 養過一隻小動物, 生過一次很嚴重的病……幾乎是每個人都會經曆的，她現在篤定裴庭是個江湖騙子。

    開門一大束百合花就在眼前晃，然後才露出元朗的臉。

    白薇接過花：“謝謝, 請進。”

    裴庭看見元朗還拎著一個特別大的包, 不知道裏麵裝的什麽, 看起來很沉的樣子, 進門都有些困難, 他連忙起身去接。

    元朗把那包塞給裴庭就進來了，他在屋裏轉了個身, 就把房子格局盡收眼底，一大一小兩間臥室, 包括客廳都小的跟鴿子籠似的, 白薇也能住這兒？

    “那邊房子出了點問題，就先住這兒了。”沒有花瓶, 白薇從廚房裏找了一個大罐子先把花插裏麵了, 可能因為她第一次看見這屋子是躺著的, 所以一直也沒怎麽覺得小。

    元朗示意裴庭把那一包東西放到桌子上，原來裏頭都是給白薇解悶的東西，有跳棋、毽子、遊戲機……反正市麵上能見到的都有了。

    “哎, 你們玩什麽呢，那麽開心？”元朗覺得他就沒見白薇那麽開心過，不過屋裏桌子上什麽也沒有，他不由又狐疑地看了看兩間臥室，每張床上都是一個枕頭，確定無疑。

    “沒有玩什麽，他幫我看相，說的都是小時候的事兒。裴庭，我說你是胡說的，那些事元朗也都做過。”白薇覺得他就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裝的還挺像的。

    “就是，我倆小時候可是一個幼兒園，穿過一條開襠褲。”元朗也不問到底什麽事，反正先站隊。小表弟可讓他好找這個地方，前天中午他心急火燎地拎著午飯去找白薇，愣是撲了個空。

    裴庭瞧了一眼教白薇玩遊戲機的元朗，他倆小時候一個幼兒園？

    “不但一個幼兒園，還是小學同學，初中同學。”說起這個，元朗是真得意，衝裴庭笑得燦爛。

    “那你還記得你們小時候的事嗎？”裴庭記起一件事，他總覺得白薇忘了什麽。當年她去紅薯山的時候，他四歲都記得，她卻隻有一點印象，跟他還無關。

    就算不記得，元朗也要死命想幾件，更何況他本身就記得很清楚，一連說了七八件，他正得意時，卻見白薇連連搖頭。

    “你一件也記不得了？我把蚯蚓放你鉛筆盒裏，你嚇哭了你還記得嗎？”

    “那我帶著幾個男生掀你的裙子呢？”

    “這也不記得？我藏在女生廁所……”

    ……

    元朗小時候都幹的什麽好事，白薇扔下遊戲機不跟他玩了。

    白薇很多事都忘了，不過集中在六歲以後的一段時間，到了初中，元朗說的事兒她大部分能對上。不過她自己沒有注意到，一方麵也不是完全沒有印象，一方麵是她也不覺得元朗說的都是真的。而且時間太遠了，忘記也是正常的。裴庭一麵在廚房裏做飯一麵想，透過廚房的玻璃門，他看見元朗拿出一個圓盤掛在牆上，倆人正在扔飛鏢玩呢。

    不算什麽劇烈運動，裴庭也怕她悶著，一麵把油倒鍋裏，抽空瞧著她扔。

    房子小就是有這點好處。

    外頭，元朗讓白薇先扔，一共十支飛鏢，白薇瞄準了正中的靶心用力扔了出去，愣是全掉在地上，沒一個中的。

    元朗笑得隻差在地上打滾。他撿起飛鏢，一支支扔了出去，除了一支落到地上，剩餘九支全中了。

    其實那一支也是他故意給白薇留些麵子。

    白薇表示不服，她病還沒好透，沒力氣，失了準頭也是情有可原的。

    元朗叫她往前站站，讓她一米距離。

    客廳一共不到五米長，讓她一米，也就三米多一點的距離，白薇不信她一個也扔不中。

    結果十支飛鏢扔出去，又是全部落在地上。

    “哈哈哈，你運氣太差了，我蒙上眼都比你強……”元朗笑倒在椅子上。

    聽見“運氣”兩個字，白薇不由一怔。

    元朗拿黑布蒙上眼，剛轉了兩圈，一隻手扶住了他。

    “飯做好了，吃飯了。”是裴庭。

    “讓我再扔一回。”元朗要證明他運氣比白薇好。

    “鏢盤我已經取下來了，牆上不能釘東西，房東說過的。”裴庭道。

    元朗隻好作罷。

    元朗洗了手過來吃飯，他原來提議出去吃，小表弟非說他表姐病沒有好，不適合吃外麵的飯菜。其實他家五星級酒店的大廚什麽做不出來，不過客隨主便，小表弟要辛苦，那就讓他辛苦好了。但湊近一看，清蒸武昌魚、香菇油菜、醋溜土豆絲、家常豆腐，都是元朗極少吃到的家常菜，明顯是考慮到白薇的腸胃，那個魚可能是專門招待他的。

    元朗食欲大動，正準備坐下，裴庭盛粥的時候忽然撒了半勺子出來：“幫我拿點紙巾，我房裏桌子上有。”

    自然是不好讓白薇去的，元朗立即起身向裴庭房裏走去。進門後，他倆也沒介紹哪個臥室是誰的，不過元朗沒有找錯。

    但裴庭房裏桌子上沒有紙巾。

    “可能在抽屜裏，你拉開看看。”裴庭在外麵道。

    元朗拉開抽屜，果然看見了一包紙巾，他正準備拿起，忽然看見紙巾旁邊隔著一個紅本本。

    中華人民共和國結婚證？

    元朗好奇地拿了起來，翻開後他腸子都悔青了。

    “元朗？快來吃飯呀！”白薇在外麵喊道，她去廚房找到抹布，已經收拾幹淨了。

    元朗把結婚證書放回原位，拿著紙巾出來了，勉強笑道：“你們已經收拾完了？”

    元朗雖然是給白薇說話，眼睛卻看著裴庭。

    裴庭把一碗南瓜小米粥放到他位置上：“快坐下吃飯吧，吃完飯早點回家，現在天黑的早。”

    天黑的早也不用十二點就趕人，虧他拎那麽大一包東西來看人。

    哪知白薇也沒聽出來：“對哦，這馬上就過年了，你家也挺忙的吧？忙就別往我這兒跑了，我這兒都挺好的。”

    好，真好，太好了，他活生生被這兩個人耍了！

    元朗不說話。

    裴庭夾了一筷子魚肚子放到白薇碗裏：“現在可以吃些魚，恢複的會快些。”

    一頓飯，元朗愣是沒吃完一碗粥。

    “我走了。”元朗告辭。

    “裴庭，你送送他。”白薇道，她還是有點氣虛，想躺一躺。

    不用白薇說，裴庭也打算送元朗的。

    兩個人沉默無聲地下樓，到了樓下的空地，元朗一拳朝裴庭臉上打來。他雖然不是什麽專業選手，可平時也不缺少一展身手的機會。這一拳要是換做元旭元晶那兩個狗東西，非得打掉他們兩顆牙。可沒想到裴庭隻是微微一側身，就避了過去。避過去的瞬間忽地出手抓住元朗的手背，用力向上一折，元朗頓時覺得自己那條胳膊要廢了。

    本來要教訓教訓這個假表弟的，現在被教訓的反而成了自己，元朗如同受傷的野獸低聲嘶吼：“姓裴的，你放開我，你這個小人！”

    裴庭原想著他自己知趣不再提這事就過去了，但看元朗這樣子明顯是記恨上了，他恨他無所謂，但不要記恨白薇。

    裴庭按緊了元朗：“你要怪就怪我，這件事跟薇薇沒有關係。”

    薇薇，叫的真親熱啊！

    難怪白薇從來都不理他。雖然白薇沒有理過他，可元朗還是覺得白薇被裴庭搶走了！那個紅本本可是他追求的目標，卻早就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

    “你鬆開。”元朗道。

    “我鬆開，你好好說話，別動手。”裴庭道。附近人來人往，他倆早引人注目了。

    “好。”元朗答應了。

    孰料，裴庭剛一鬆手，他又一拳砸過來了。

    隻是沒想到這一次他更快地被裴庭抓住，同樣按得直不起腰來。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想打架也不能在這裏打。

    正中元朗下懷，他就不信打不過這小子！

    附近有個公園，公園裏有一片小樹林，小樹林旁邊有個健身園，這會兒一點來鍾，又快過年了，基本沒人。

    倆人到了那兒，你一拳我一拳，倒的都是元朗。

    “你耍賴！”元朗喊道，每次他剛出拳就被裴庭抓住手了，他怎麽打？

    不知道誰耍賴，跟元朗打架不費勁，費時間，他屢敗屢戰，鍥而不舍。

    他是真心對白薇好的，曾經還幫白薇全城找他，裴庭不想搞那麽僵。

    “我怎麽耍賴？你想我怎麽樣？”

    元朗氣喘籲籲，他就是抓不住裴庭：“你站住，等我打你身上了，你再還手。”

    裴庭搖了搖頭，看見一旁的健身器材：“不如咱倆文鬥，輸了的就自動退出。”他這麽說是因為輸的肯定是元朗。

    “文鬥？怎麽鬥？”

    “做引體向上吧，做到不能做為止，誰先停誰就輸了。”

    比挨打強，元朗摸摸疼的沒有知覺的臉，同意了。

    十分鍾後，元朗抱著柱子坐在了地上。

    然後仰臥起坐。

    沒到一百個他頭朝下倒在了仰臥板上。

    裴庭坐完了五百個仰臥起坐，在做第三百九十九個俯臥撐。

    不知什麽時候，空無一人的健身場竟然聚集了一大幫老頭老太太，圍著裴庭邊數數邊呐喊。

    這家夥跟鐵打的不用吸氣也不用耗氧似的，元朗很想走，可惜他腿軟了，站不起來也走不動。

    裴庭做完地五百個俯臥撐，站起來走到元朗麵前，伸出手。

    元朗望著他漆黑的眸子，平靜的麵容，縱使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他這方麵比他強。

    元朗伸手，借助裴庭的力量站了起來。

    兩個男人向公園外麵走去，老頭老太太們漸漸散了。

    “我還是不服，大猩猩還能上樹呢。”元朗道，看見裴庭往上卷了卷袖子，不知怎的生出一種恐懼，忙道：“我不是說你是大猩猩，我的意思是……”

    “你還要怎麽比？”裴庭道。

    元朗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人和動物最大的不同是腦子，展現腦子聰明的最好方式就是掙錢，你有錢嗎？”別怪他說話狠，有優勢不用是傻子。裴庭能養活得起白薇嗎？

    原來在這兒等著他，裴庭麵色不變：“你家的錢有一分是你掙的嗎？”

    元朗一怔，臉上比剛才挨了揍還火辣辣的。

    裴庭接著道：“你不是要比腦子嗎？我告訴你，你印堂灰暗，顴骨陰暗不明，走路不穩，說話絮絮叨叨，七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這幾天你要小心。”

    這時兩人已經走出公園，元朗聽見他的話不禁哈哈大笑，指著裴庭說不出話來。就算他的錢不是他掙的，也是他祖上積德，庇護到了他這兒。

    元朗笑得太厲害，加上前頭引體向上、仰臥起坐的折騰了很長時間，不覺兩腿一軟，身子向後趔去。

    這時，公園前頭本來空無一人的路上忽然衝出來一輛小麵包車，那車子就跟失控了一樣直衝著元朗後背衝來。

    元朗笑聲都來不及停止，斜著頭眼睜睜地看著那麵包車朝他衝來。

    千鈞一發之際，裴庭一手抓住元朗，隻向後退了一步，那麵包車就擦著元朗後背衝進了公園，一直到人工湖邊上才停下來。

    ……

    元朗坐到自己車子裏才回過魂來，見裴庭要上樓，忙叫住他。

    “那、那個……過去了嗎？”

    “你要開不了車，叫個代駕。我剛隨口說的，沒想到那麽巧。”裴庭道，他不能給人看相，今天是破例了。

    元朗深深吸了口氣：“一年，以一年為限。誰掙的錢多誰贏。靠自己。”他還是不能放棄。

    “好。”裴庭道，與其讓人在背後算計，不如接受這樣的挑戰，元朗還算光芒磊落。

    -----------

    白薇一覺睡醒，天都黑了。聽見門鎖“啪嗒”一聲，知道是裴庭回來了。

    送個人這麽長時間？

    白薇出去，看見裴庭拎著一籃子菜，他這個人特別有趣，自從在廚房裏找到這個竹編的籃子後，就洗幹淨，每次買菜都要拎上，就跟個老太太似的。

    “買了鯽魚……”裴庭道，站在門口換鞋。

    白薇湊過去，看見籃子裏除了魚還有蔥。

    “中午吃魚，晚上還吃魚？我不餓……”她剛睡醒。

    她伸著脖子，白皙的臉蛋伸在籃子上麵，帶著一股子好奇和可愛，裴庭不知怎的，手一揚，反應過來時已經在那臉蛋上捏了一下：“是熬湯……”又嫩又滑，不由想起來那一天的感覺。

    臉猛地疼了一下，白薇捂著臉吃驚地看著裴庭，幾乎是同時，腦子裏浮現那一天他們……

    那一天之後就沒有過了，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現在，似乎有一股曖昧的氣息彌漫在兩人中間。

    裴庭的手動了一下，白薇立即後退了一步。

    裴庭卻是拿起了籃子：“我去做飯。”

    噢……

    她竟被一個毛頭小子嚇的哆哆嗦嗦的。白薇坐在客廳裏看裴庭在廚房裏忙活。不行，她不能被這小子拿住了。

    白薇走到廚房門口，敲了敲門：“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果然把裴庭嚇了一跳。

    魚已經進鍋，豆腐煎過了，好像沒什麽需要做的了。

    白薇看見靠牆放著一捆大蔥：“我幫你剝大蔥吧。”

    十分鍾後，裴庭透過廚房的玻璃看見白薇坐在客廳裏一麵流淚一麵剝那一捆他準備明天剁餃子餡的大蔥。

    從來沒幹過這種活，誰知道剝個大蔥也會把人辣哭啊，早知道她就削土豆了。

    白薇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後，那就更不得了了。

    “我的運氣真是背。”白薇一麵衝眼睛一麵道。

    裴庭本來要幫她衝的，還沒靠近她她就哇哇大叫，隻好讓她自己衝了。

    “你這是第一次做……是蔥太多了，其實不用你做的，有我呢。”裴庭道。

    “你少安慰我了。”白薇把毛巾塞到他手上，去客廳裏坐著看電視了。

    裴庭看了看她紅紅的兔子眼，在心裏笑了。

    他以為白薇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以後幾天他幾次都看見白薇在房裏練習扔飛鏢。

    這天是大年三十了，兩個人坐在一起給家裏打過電話，吃了年夜飯後，裴庭又聽見她在屋裏扔飛鏢。

    初一一早，裴庭就來敲白薇的門。

    “給誰拜年啊？昨天不是打過電話了嗎？”白薇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昨天扔飛鏢扔的胳膊疼。

    “初一是一年的開始，這一天運氣好的話，一年的運氣都會好。扔飛鏢需要的是力道、速度、平衡，跟運氣一點關係也沒有。真正考驗運氣的是彩票，我們現在就去買彩票。”

    白薇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了。

    沒過多久，兩人就到了附近購物廣場的彩票代售點。

    購物廣場大年初一也人滿為患，倆人坐在彩票站攤子前麵，一人手裏拿了一個一角硬幣開始刮彩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