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晴天，艾米和夏洛克並沒有因為昨晚的事情而晚起, 他們到那個大學大禮堂的時候講座還沒有開始。

    盡管這場講座開在大學校園裏, 但它並不是麵向普通學生的, 大部分人一看就已經工作了, 大半都是屬於警方的, 大家看起來都挺熟悉彼此，反倒是艾米和夏洛克在他們之中比較顯眼。

    在他們踏進門的一刹那，大家有意無意地將目光投了過來, 艾米和夏洛克都不是什麽沒見過世麵的人, 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們, 就直接坐到了空著的位子上。

    emily也已經到了, 但她身邊坐著別的同事, 在他們進門的時候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但並沒有邀請他們坐在一起。

    坐在艾米身邊的人西裝革履, 她並沒有見過，但是艾米見過許多類似的人, 比如fbi, 她的目光在對方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對方就感覺到了, 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生疏而友善地笑了笑, 然後移開了目光，顯然並沒有和艾米交談的想法。

    但艾米沒過多久就聽見他跟自己的同伴說：“聽說這人是個什麽科學家，前幾年的行為堪比街頭藝術家, 老大為什麽要讓我們來聽這個？”

    他的同伴聲音有點輕，艾米聽不清，但想來也不是什麽好話，他們倆說了幾句就在那邊笑了起來。

    人陸陸續續地進來，到九點整的時候，大禮堂的門關上了，禮堂的座位幾乎全滿，這會兒看著人數挺誇張的。

    萊特曼是踩著點進來的，他從後台走了上來，一邊朝著演講台那邊走，一邊掃了一眼下麵烏泱泱的人頭，別在身上的麥克風很好地將他說的話傳了出來：“這麽熱情……把燈關上。”

    站在角落的工作人員關上了燈，萊特曼打開了他準備的資料。

    開場是一段視頻，看起來是審訊的監控錄像，不知道警方是怎麽允許他拷貝一份的，艾米就當是電影，看得津津有味，夏洛克就不像她這樣隻是看熱鬧了，他的長處是從細節處推測出線索，對於微表情這個領域並不擅長。

    他一邊聽一邊將這些看起來有些奇妙的微表情總結和自己腦子裏的案例結合了起來，最後不得不承認，台上的這個萊特曼博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視頻隻是一個節選，並沒有全程放完，萊特曼很快就按下了暫停鍵，指著屏幕上定格的表情說：“看他的眉毛，典型的悲傷。”

    “看他的眼睛，這是回憶——然後當我問出‘你為什麽要去她家’的時候，他盯著我的眼睛作答。”萊特曼的語氣非常隨意，雙手撐著演講台的邊緣，就像是隨口說“今天午飯吃什麽”一樣，“說謊，撒謊者在說謊的時候通常喜歡直視對方的眼睛，來看你到底相不相信他們說的。”

    “手放在額頭上——這是個典型的羞愧動作。”萊特曼放出了幾張各種場合這個動作的截圖，作為自己理論的佐證，“你說。”

    舉手的正是艾米身邊的那個人，他放下手問：“如果你問的細節是對方日思夜想的，因此他沒有回憶就脫口而出了呢？”

    “這需要看他當時具體的表情。”萊特曼好像有點站累了，單手撐在演講台上，歪歪扭扭地站著，那人不依不饒地問：“其餘表情是指什麽？”

    艾米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明白為什麽總有人喜歡作死。

    萊特曼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即使你右手邊的同事已經結婚了，你還依然愛他嗎？”

    場上一片嘩然，大家紛紛朝轉頭這邊看。

    艾米身邊那個男的顯然被這句話給驚到了，他原本就有些看不上萊特曼，被這麽一說更是提高了分貝：“當然沒有，你在說什麽？！”

    “毫不猶豫的回答，配上臉上典型的憤怒和輕蔑表情。”萊特曼的表情看起來非常輕鬆，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個帶著得意意味的微笑，然後攤了攤雙手，“這就是答案，這位先生。”

    提問人火氣還沒消，他憤怒地盯著萊特曼，台上的萊特曼非常欠打地又加了一句：“我們當然知道你不喜歡那位先生。”

    全場笑了起來，艾米側過頭看了看那人被氣得發紅的臉，又轉過頭看了看坐在自己另一邊的夏洛克，輕聲說：“我現在覺得萊特曼博士好像比你還要招人恨。”

    夏洛克對於“招人恨”這個詞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對他來說隻要有案子就行，別人對他是否有好感，他根本不在意。

    有了這麽個前車之鑒，後麵的問題就不會那麽胡攪蠻纏了，大家安安分分交流專業問題，誰都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懟得下不來台。

    講座在規定時間內結束了，大部分人選擇了直接離開，艾米拉著夏洛克直接去了後台，萊特曼正把別在西裝領口的麥克風拆下來放在桌子上。

    “萊特曼博士！”艾米笑嘻嘻地湊了過去，張了張嘴還沒說正題呢，萊特曼的視線就在她臉上轉了一圈，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行了，收到了。”

    艾米就把自己讚美的話又吞了回去。

    別人不喜歡萊特曼時刻充滿審視和探究的目光，但艾米無比習慣，也因此她對於夏洛克平時喜歡研究各種細節的習慣接受良好——在這一點上，夏洛克和萊特曼非常相似。

    和艾米打完了招呼之後，萊特曼的目光終於挪到了夏洛克的身上。

    這兩個人用相似的目光將對方從頭打量到腳，最後夏洛克上前一步伸出了手：“夏洛克·福爾摩斯。”

    “卡爾·萊特曼。”萊特曼和他握了握手，簡短地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和他們肩並肩從後門走向了學校的停車場，他去開車，艾米和夏洛克等在停車場門口，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他們身邊。

    副駕駛坐著昨晚見過的那個肯特探長，他穿著便服，和身邊的警員說著話：“那些消息先不要告訴夏洛克他們……”

    車開的慢，他一邊說一邊轉頭看向了窗外，正好和站在外麵的夏洛克和艾米對上目光。

    這場麵就很尷尬了。

    艾米第一個反應過來，對著他招了招手：“嗨，昨晚的案子進展怎麽樣啊？”

    片刻後，肯特探長站在了他們的麵前，滿臉無奈地說：“我們還沒有任何線索，被害人的身份都還沒有查出來。”

    “說謊。”他身後傳來了這麽一句，肯特轉過身去，萊特曼坐在一輛黑色的車裏，車窗搖到了最下麵，看著他的背影。

    “你他……”肯特把後半句話吞了下去，最後還是沒罵人，他也是來聽講座的，當然認出了這個主講人，這會兒做了個深呼吸，努力順了順自己的火氣，又換了個說辭，“那個店主給的號碼已經找不到人了。”

    “說謊。”萊特曼趴在車窗上，朝著他搖了搖頭。

    肯特完全沒明白這人為什麽要這麽針對自己，幹脆就對夏洛克說了實話：“我們已經有了線索，但是並不希望你們繼續跟下去了。”

    他扔下這句話，才放緩了自己的態度：“你們不是警方的人，過多地牽扯進來並不是一件好事，雷斯垂德願意讓你們參與案子是他的事，但這是我的轄區，昨天已經是破例了，我其實並不想求助於兩個非警方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