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市立醫院算是倫敦比較有名的大醫院了，但半夜三更的也不太能見得到病人。

    值夜班的前台護士站在護士台裏打了個哈欠, 看了看時間, 剛想眯一會兒, 就看見正門口有個胖胖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扒著護士台叫了起來：“醫生！醫生在哪！”

    她的左手血肉模糊, 看起來比右手短了一截，血還沒有止住，拍在護士台上的時候留下了一灘鮮血淋漓的印子。

    護士忍耐住朝後退一步的欲-望, 趕緊撥通了電話, 很快就有別的護士過來把她接走了, 前台的護士直到這會兒才看清她右手裏攥著不少張沾著血的紙幣。

    “救救我……”那個胖女人被護士們扶住的時候, 看起來都有些神誌不清了, 她的左手在護士台上劃過了一條鮮紅的痕跡，對著那幾個護士輕聲說。

    扶她到了病床上並且給傷口消了毒之後, 那些護士終於有時間交流一下彼此的信息了。

    前一晚受傷的那個小姑娘同樣是送進這個醫院就診的，白天警員在醫院裏來來往往, 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這個案子。

    “這人和白天的小姑娘是什麽關係？”一個護士靠著護士台站著, 有點八卦地問，“我看她們的傷都差不多啊。”

    “愛麗絲昨晚值夜班, 她跟我說昨天那小姑娘手裏捏著紙幣呢, 今天這個也是啊。”前台護士看著醫院的保潔人員清理護士台, 隨口說，“早上她還提到了個名字——艾米·布萊克，誒,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這名字一說出來，所有人都覺得有幾分耳熟，過了一會兒，一個護士拍了下桌子說：“啊，我想起來了，這不是約瑟夫喜歡的人嗎？他提到過好多次。”

    說到約瑟夫，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那件案子是公開審理的，她們或多或少都有聽到一些說法。

    ……

    接到了報案之後，雷斯垂德讓自己的手下們去現場找線索，自己第一時間趕到了221b，他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剛抬起手準備敲門，門就自己打開了。

    門口露出了夏洛克的臉，雷斯垂德嚇了一跳：“你知道我要來？”

    “今晚又發生了案子，這不難推測，”夏洛克讓開了路，走上了樓梯，“聲音輕點。”

    雷斯垂德跟了上去，夏洛克打開了二樓的客廳門，卻沒有讓他進去，隻是轉過頭看著他：“艾米在樓上。”

    雷斯垂德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們沒住一起？”

    夏洛克盯著他沒說話，說錯話的探長趕緊閉嘴，三步並作兩步地上樓去了。

    艾米的房門習慣性地反鎖著，雷斯垂德敲了兩下都沒有人來開門，他壓低聲音說：“艾米，我是雷斯垂德，有事情想要問你。”

    雷斯垂德壓根沒有聽見任何腳步聲，門就悄無聲息地開了，艾米從門後露出了頭來，確認了身份之後才將門大開，打了個哈欠問：“這次又是誰？”

    “簡·諾伊斯。”雷斯垂德生怕對方想不起這人是誰，又補了一句，“就是你的前任房東。”

    “我當然知道她是誰。”艾米沒好氣地說，她從門後取下了外套披在身上，跟在雷斯垂德身後往樓下走，“她出什麽事了？”

    “她的左手被砍了，現在正在醫院裏。”雷斯垂德打開了二樓客廳的門，走了進去，夏洛克接上了話：“昨天蘇格蘭場把監視你的人抓了，他當然無法按照你的行動來尋找被害人了，你和那個房東關係好嗎？”

    “很好。”艾米說完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曾經很好。”

    雷斯垂德心情複雜地低下頭看了看地板，艾米倒是沒太把這個放在心上，她甚至沒有露出遺憾或是悲傷的表情，情緒相當穩定地問：“所以那個犯罪分子改變了對被害人的選擇，不再盯著跟我接觸的那些人，那也就是說我可以出門了？”

    雷斯垂德聽見她的話，有點意外地看了看艾米。

    夏洛克倒是沒體會到雷斯垂德內心複雜的感受，他反倒對艾米這會兒沒有被情感衝昏頭腦表示了一定程度的讚許，他臉色輕鬆地回答：“他的選擇目標已經更改了，哪怕你不出門也無法阻止他下手，畢竟他的目標是你……”

    說著說著，夏洛克的表情就變了，他目光放空，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艾米和雷斯垂德都不敢擾亂他的思緒。

    過了幾秒，他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自言自語起來：“愚蠢，愚蠢，我怎麽現在才想到。”

    “犯罪分子的目標並不是為了得到你本人，而是為了逼瘋你，眼睜睜看著朋友和你反目的感覺不好受吧？”夏洛克轉身按住了艾米的肩膀，“從讓你感受到自己被跟蹤，到隔壁寵物的肢體，再到隔壁的鄰居，現在又是和你關係很不錯的房東太太，他一步一步地踩著你的神經，想要觸摸到你的底線。”

    “可是他怎麽知道艾米和那個房東女士關係不錯？他用什麽標準排的？”雷斯垂德對此非常不能理解。

    夏洛克丟給了他一個“你怎麽這麽蠢”的眼神，但還是大方地解釋了：“從論壇裏。”

    雷斯垂德不能理解地問：“可是我們的人一直在論壇裏，也跟著他們每月更換網址，也沒看見什麽啊？”

    “克裏斯都已經被殺了，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嗎？羅伯茲也說了他們全都是通過網上聯係的，這種組織難道會不給自己退路嗎？”夏洛克受不了地說，他語速極快地給雷斯垂德解釋了一下，“‘他對著每一個人宣揚他的女神，然後我認識了你’，‘可惜他們說得對，不論我做什麽，你都不會變得聽話’，每一個人、他們——這些人在網上交換自己的目標信息，論壇上的人會知道艾米的人際關係非常正常。”

    雷斯垂德又覺得頭疼起來，從約瑟夫的口中，他知道論壇裏的人對自己的真實身份並不會特別避諱，但他們必須要有“作品”才行，隻有“作品”和目標才是論壇裏的通行證，而警方的人交不出真正的作品，因為他們不知道哪些是這群人犯下的案子。

    “你說對方的目的是把我逼瘋……”艾米輕聲說，“那麽你覺得我明天去醫院看看簡怎麽樣？對方應該會非常期待看到那一幕。”

    雷斯垂德將目光從夏洛克的身上收了回來，轉向了艾米，他有點不可置信地說：“你為什麽可以做到那麽冷靜？——當然，我也並不希望看見你的愧疚，但你的態度有點過於……”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用手勢表達了一下自己未盡的話。

    “因為我已經習慣了。”艾米看著雷斯垂德，臉上沒什麽表情，說話的語氣也非常平靜。

    但雷斯垂德從沒那麽明顯地感受到，艾米和夏洛克是同一種人，隻是夏洛克對此從不掩飾，而艾米掩飾得很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