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魑魅魍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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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文廷順著魏沉指向的方向望去,“那是這位小師傅的房間。”

    魏沉望著夏成蹊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夏小師傅還真是膽大, 不知師出何處?”

    夏成蹊心內發虛, 眼前這魏沉看起來並不像什麽故弄玄虛之輩, 氣度從容, 年紀雖然笑,卻有一股世外高人的清高。

    顧文廷笑著幫他答:“魏沉,這位小師傅出自岐山一脈。”

    “岐山?”魏沉眯眼打量著夏成蹊, “有位名震岐山的齊大師, 不知道小兄弟可是出自他門下?”

    齊大師?

    他哪裏知道岐山有什麽齊大師, 就連岐山在哪一方, 他都不知道。

    “你所說的齊大師不知是哪位德高望重的大師, 有空,我定會去拜訪他。”

    魏沉似乎十分驚訝, “哦?你沒聽說過?那位齊大師可是在岐山赫赫有名,你既然出自岐山一脈, 怎麽連他的名頭都沒聽說過?”

    魏沉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樣, 夏成蹊心頭不屑,一看就是在試探, 小樣, 我可是老江湖了, 想蒙我?

    夏成蹊搖頭笑道:“沒有。不過聽大師這麽說,有機會,我一定前去拜訪。”

    魏沉聽了這話, 不再多言。

    氣氛一時安靜,顧文廷在一側打圓場,對魏沉道:“魏沉,今天請你來,也是為了這別墅的事,還希望你能施以援手。”

    魏沉對顧文廷笑道:“不是有位夏小師傅嗎?怎麽還需我動手。”

    這話怎麽這麽酸呢?

    “你有所不知,前幾日夏小師傅除煞,不慎被煞氣所傷,傷筋動骨好幾日都下不了床,我這才去求助大師,沒想到大師竟然病了,不過你出自大師門下,自然盡得他真傳。”

    夏成蹊裏子麵子全沒了,輕咳了兩聲。

    顧文廷以為他身子還沒好,“小師傅,你傷還沒好,先上去休息吧,別墅的事情就先交給我和魏沉就是了,你安心養傷。”

    夏成蹊頓時危機感徒升。

    這魏沉一來,他這假大師就得退位讓賢,說不定傷養好了,就得滾出別墅了。

    “這……我在這別墅內立下了無數的陣法,若是他不小心誤入了,受了傷,我也於心不安,不如我還是待在這吧,顧先生放心,我的傷勢沒什麽大礙。”

    魏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小師傅,你放心,這世上能困住我的陣法,還真沒幾個。”

    “這總有個萬一,這萬一若是……”

    “你放心,若真有個萬一,那也是我學藝不精,該得如此。”

    夏成蹊還想說什麽,顧文廷卻打斷他,“小師傅,你上去休息吧,這兒就交給我了。”

    態度如此堅決,夏成蹊若是再堅持隻怕惹顧文廷多疑,想了片刻,無奈道:“既然你這麽堅持,那我就先上去了,若是你們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大可叫我一聲。”

    夏成蹊往樓上走,兩道目光直勾勾將他緊鎖,夏成蹊背上全是冷汗。

    到三樓走廊,側眼瞟見顧文廷正和那魏沉交頭說著寫什麽,麵色凝重的模樣讓夏成蹊危機感四伏。

    “你看這別墅內,可有什麽蹊蹺?”

    魏沉意味深長的看著夏成蹊上樓的背影,問道:“顧大哥,這位小師傅,你從哪請來的?”

    顧文廷下意識也朝夏成蹊看過去,凝眉,“前些日子在大街上,他自己竄出來,說我有血光之災,家中有不潔之物,我便將他帶回了別墅,後來保鏢說別墅內不幹淨的東西確實沒了,我這才留下的他。”

    “背景查過了嗎?”

    顧文廷點頭,“查過了,很幹淨。”

    魏沉眼眸深邃,浮現出一抹冷笑的意味,“剛才我也試了試他,岐山一脈確實存在,但那所謂的齊大師卻是我瞎掰的,”

    顧文廷笑了笑,沒有說話。

    “不過你還是得小心他,這別墅內確實有不幹淨的東西,但是他身上那股鬼氣已經沾染多時,想必他也日日被鬼糾纏。”

    “被鬼糾纏?”顧文廷凝眉,“難道是被這別墅內的鬼的糾纏?”

    “不排除這個可能,若是他心地正,可能在為你除鬼,但若是他心地不正,也說不定與鬼圖謀。”

    “與鬼圖謀?”

    魏沉淡笑道,“顧大哥,你要知道,這世上的鬼都有執念,他們之所以在一個地方不離開,那是因為他們心中還有願望不曾達成,我雖然不知道這別墅內的鬼究竟是誰,但能確定,肯定是你們顧家的人!”

    顧文廷沉默了片刻,“我也如此想過。”

    “為什麽一開始不來找我,或者找我師父?”

    顧文廷低頭歎息道:“我隻是怕打擾大師清修。”

    “可是還有我啊。”

    顧文廷拍拍他的肩,“你年紀輕。”

    魏沉急了,“那夏成蹊不也和我一樣嗎?”

    顧文廷斟酌著措辭,“這麽危險的地方,你師父不在,我怎麽能讓你身處險境?”

    魏沉看了他半響才說,“好吧,現在還不晚,顧大哥你不用擔心,這別墅內的邪祟之物,我一定幫你除了去。”

    顧文廷語氣輕鬆道謝,調笑道:“那我可多謝你了,魏大師。等著,我這就為你準備房間。”

    “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完。”

    “什麽話?”

    “那個夏成蹊,你還是有多遠離多遠的好。”魏沉看向三樓那個房間,眉心深陷,“這個人很古怪,你別與他靠得太近,我總覺得,這個人會毀了你的。”

    顧文廷心頭一凜,“你放心,我明白。”

    魏沉點頭,顧文廷斂去麵上神色,將人帶上了二樓房間。

    三樓夏成蹊房間內,夏成蹊坐在床邊愁眉不展。

    如今來了位真大師,看來他這個假大師離退位也不遠了。

    誠然,即使從顧家別墅內離開,他也有其他辦法再接近顧文廷,現在他已經在顧文廷麵前混了個眼熟,還賺了個救命之恩,往後若是再出現在顧文廷麵前,自然也是理所應當。

    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已經沒有最開始的雀躍,轉而有些苦悶。

    他不想離開這。

    可不想離開這的原因,又有些可笑。

    他竟然有些擔心那隻鬼!

    一想到要離開這別墅,那隻鬼從此之後要落入那個所謂的大師手裏,不知道為何,心裏竟然有些不舍、難過和憤怒。

    一想起那隻鬼,他腦海裏總會浮現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個人影站得遠遠的,隔著一層迷霧,摸不到又看不見,但是那人影身上熟悉的感覺,格外親切。

    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離那人影更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好親密無間。

    可是為什麽他想到那死鬼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想到那人影?

    夏成蹊捂頭,很煩。

    “這是幹什麽,來了個魏沉,就讓你自亂陣腳了?”

    清冷低沉的聲音響起,夏成蹊抬頭,欣喜在瞬間隱去,撇嘴不屑道:“我才不在乎,他就算是個真大師又怎麽了?再怎麽樣也隻是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而已。”

    顧二爺失笑,“這麽要強,連個比你小的人都不放過?”

    夏成蹊冷哼一聲,“你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萬一要是被他給抓住了,魂飛魄散,誰也救不了你。”

    顧二爺聽了這話第一時間呢並未回答,隻是踱步到窗邊,隔著一層玻璃看著窗外,沉聲冷笑道:“被他師傅陰了一次,若還被他陰,那我也隻能自認倒黴,甘拜下風。”

    夏成蹊驚訝,“你在他師傅手上栽過一次了?”

    顧二爺看著夏成蹊那興奮的表情,忍不住一隻手掐了上去,“你似乎很興奮?”

    夏成蹊連忙搖頭否認,“不不不,不興奮,我隻是覺得驚訝,你這麽厲害,還會栽在別人手上。”

    顧二爺一聲嗤笑,“你別小看他,魏沉雖然年紀輕,但是他師傅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栽在他手裏我不冤,你信不信,這人若是有一顆黑心肝,即使手無縛雞之力,也能陰死你。”

    夏成蹊看著他,咽了口口水,訕訕笑道:“怎麽可能呢?那老頭沒那麽厲害吧,你可是二爺。”

    “二爺?二爺如今隻是隻鬼,成王敗寇而已。”

    夏成蹊看著顧二爺刀削斧刻的側臉,不知為何,聽到他被人欺負被人陰,心一陣陣的抽疼,甚至還湧起一層憤怒,捏緊了拳頭,“二爺,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搞定他,絕不會讓他在別墅內興風作浪為所欲為的!”

    顧二爺重新將眼光回到他臉上,嘴角勾著一抹不明的笑意,“哦?你能搞定?”

    夏成蹊拍拍胸脯,一本正經道:“二爺,你就看我的吧,這幾天咱們再來一場戲。”

    “行啊,那我可就全靠你了。”

    夏成蹊信心滿滿的模樣印在顧二爺眼中,也不知是何情緒,竟是會心笑了起來。

    今天的天氣,似乎格外的好。

    若是能出去散散心,那再好不過了。

    顧二爺轉身,看著窗外,再次沉眸不語。

    晚飯時候,吳媽敲門喊他下樓吃飯,夏成蹊一下樓,便瞧見坐在飯桌邊的魏沉和顧文廷。

    魏沉似乎是真的大師的傳人,麵前擺的幾盤飯菜都是素,顧文廷一如既往和他打招呼,嘴角絲毫不減的笑意讓他瘮得慌。

    和魏沉密談那麽久,他就不信這個魏沉沒看出自己有問題,沒告誡顧文廷要小心自己。

    而如今顧文廷還是這麽一副一如既往熱枕的模樣,這是準備按兵不動?

    夏成蹊在顧文廷下手坐下,麵朝著魏沉。

    “你吃素?”

    “小師傅吃葷?”

    夏成蹊嘴角一咧,“我又不是佛門弟子,自然吃葷腥。”

    “師傅常說,我得修身養性,吃吃素,對身體好。”

    夏成蹊小聲嘀咕,“那你還不如在家休養生息的好。”

    “夏小師傅說什麽?”

    夏成蹊抬頭笑道:“沒說什麽,我說吳媽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色香味俱全。”

    “吳媽在顧家十幾年了,飯菜手藝都是一流,小師傅,多吃些。”

    夏成蹊提起筷子,“多謝顧先生,那我就不客氣了。”

    吳媽在顧家十幾年了?夏成蹊邊夾菜邊朝往飯桌上端菜的吳媽瞟去。

    “小師傅在別墅內這麽多天了,可否和我說說,這別墅內的邪祟之物究竟是什麽東西?”

    這算學術交流?

    夏成蹊將嘴裏的飯菜咽下,不看魏沉,反而看向顧文廷,“顧先生,既然別墅內有魏小師傅替您排憂解難,我想我也不必就留了。”

    欲拒還迎,夏成蹊等著顧文廷開口留下自己。

    顧文廷斯條慢理的將飯咽下,想了片刻,笑道:“那我明日便送小師傅回去。”

    聽了這話,夏成蹊登時目瞪口呆,臉上呆愣愣的情緒望著顧文廷。

    這顧文廷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說好的挽留呢?

    說好的惺惺作態呢?

    說好的救命之恩呢?

    “不過小師傅你放心,該得的報酬,我一分也不會少你。”

    夏成蹊笑容僵硬在臉上,絞盡腦汁試圖補救。

    “這……顧先生,您給的報酬夠多的了。”

    “都是小師傅該得的。”

    夏成蹊一本正經滿口胡謅,“但是別墅內的陣法解除還需些時日。”

    “夏小師傅需要幾天?”

    “大概……兩天吧。”

    顧文廷笑著應道:“好。”

    夏成蹊簡直要發狂,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

    飯後,天色還尚早,魏沉挑釁看著夏成蹊,笑道:“既然夏小師傅師出祁山一脈,想必道法高深,不如咱們切磋切磋,如何?”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夏成蹊張口就想拒絕,卻被顧文廷應了下來,“之前夏小師傅就想和你切磋一二,這個機會怎麽會錯過。”

    “這樣啊……”魏沉笑道:“那小師傅可不要與我留手”

    夏成蹊咬牙看著魏沉。

    這人這麽年輕,怎麽鬥誌這麽昂揚呢!年輕人幹點什麽不好,非得打打殺殺的才高興?

    夏成蹊痛心疾首的看著他,“這可不好吧,看起來我比你年長,我這和你比試,豈不是占你便宜。”

    魏沉微微一笑,“夏小師傅不必擔心我,我從小跟在師父身邊,雖然笨拙但也略有小成,小師傅盡管放馬過來吧。”

    夏成蹊尷尬笑了笑,“不知如何比試?”

    “玄術。”

    兩字說完,魏沉主動離了他一米之外,緊接著,夏成蹊再次看都了顛覆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事情。

    魏沉雙手合十,半空中不知從哪而來的幾張符咒竟然就此漂浮在他四周旋轉。

    這是在為大戰僵屍做準備嗎?

    魏沉看著沒有動靜的夏成蹊,“夏小師傅怎麽不動?”

    夏成蹊尷尬的從口袋裏捏出兩張黃紙,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道:“真要比?我怕傷了你。”

    “小師傅放馬過來吧。”

    夏成蹊硬著頭皮,將那兩張黃紙拿到眼前,正一籌莫展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側眼瞟見了三樓顧二爺正站在那,衝他點頭。

    夏成蹊頓時底氣十足信心滿滿,將那黃紙往上一扔,黃紙竟然也懸浮在他身側。

    夏成蹊差點笑得牙齦都咧出來了。

    魏沉眼眸一凝,轟的一聲,他麵前的符紙竟然憑空燃燒了起來。

    夏成蹊咬牙,一聲大喊,“哈——”

    滋的一聲,他的符紙也燃燒了起來。

    隻是魏沉符紙上的火是黃色的,而夏成蹊符紙上的火,是白色的。

    一側的顧文廷皺起了眉頭。

    魏沉驀然收了符紙,符紙跌落在地,燃燒成一團灰燼。

    “夏小師傅的火,為何是白色的?”

    夏成蹊也裝模作樣的將那符紙收回,被一團白色火焰燒的灰燼都不剩,“我喜歡白色,怎麽了?”

    魏沉笑道:“夏小師傅難道不知道,白色的火,乃是鬼火嗎?”

    夏成蹊還真不知道。

    但此刻,魏沉戒備的眼神與顧文廷審視的眼神,逼得他不得不胡謅。

    “你這就不知道了,若是你師父在這,他一定知道,這可不是鬼火。”

    “那這是什麽火?”

    夏成蹊嘴角勾著一抹嘲諷的笑容,“這可是冥火!”

    魏沉嘴角的笑意刹那間凝滯,“夏小師傅難道不知道,這冥火也是鬼火的一種?”

    夏成蹊睥睨看著他,“誰和你說冥火就是鬼火的一種?你還小,不知情我也不怪你,等你修為再高些,自然就能知道我這火有多厲害,好了,今日切磋便到這,我有些累了,先上去休息了。”

    “但是……”

    夏成蹊不耐煩的看著他,“魏小師傅,有什麽話什麽事明日再說,如何?我現在累得很。”

    魏沉臉色很難看,似乎夏成蹊說這話冒犯了他。

    顧文廷打著圓場,“好了,夏小師傅身上還有傷,你若是還想切磋,明日再說吧。”

    魏沉不滿,“顧大哥!”

    夏成蹊深深看了魏沉一眼,顧大哥?

    “好了!”顧文廷語氣驀然嚴肅,魏沉也隻得作罷。

    “夏小師傅先上去休息吧。”

    夏成蹊點頭,踱步往樓上走去。

    一回房,整個人瞬間癱軟在床上。

    顧二爺好笑的看著他,“怎麽了?這麽沒出息。”

    夏成蹊後怕的看著他,“你還好意思說,能不能靠譜些,鬼火!要不是我口才好,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我差點就露餡了!”

    顧二爺失笑,“我能怎麽辦,我是鬼,能使出來的,隻有鬼火,知道你鬼點子多口才好,所以才使出的鬼火,否則,你剛才就該丟臉了。”

    夏成蹊歎了口氣,垂著頭,意興闌珊,“二爺,我可能幫不了你的忙了。”

    這話說的可憐兮兮的,顧二爺一愣,夏成蹊委屈的音調縈繞在他耳邊,心頭一軟,聲音更是不自覺軟了下來,“這是怎麽了?剛才真被打擊到了?”

    夏成蹊心頭正煩著,自然也沒注意顧二爺的聲音。

    “二爺,顧文廷讓我後天就離開這。”

    “你不是想著離開這嗎?”

    “可是,我答應了你,要幫你對付魏沉的。”說完,夏成蹊又苦惱道:“都怪我多嘴。”

    顧二爺撫著他垂下的頭,“沒關係,會有辦法的。”

    “能有什麽辦法,我看那魏沉對顧文廷還蠻不一般的,又是顧文廷請回來的人,隻怕沒什麽好辦法。”

    “你鬼點子這麽多,難道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夏成蹊頓時眼眸一亮。

    “二爺,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但是可能需要委屈您一下。”

    “委屈我?”顧二爺挑眉,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你說說看,怎麽個委屈法?”

    夏成蹊狗腿似得笑道:“您看您,長得又帥,身材又好,不好好利用一下,豈不是浪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那魏沉年紀小,隻怕是沒經過什麽誘惑,隻要您一出馬,誘惑誘惑他,勾勾小指挑挑眉,對他笑一笑,肯定春心蕩漾和你跑。”

    顧二爺臉上笑意更甚了,“原來你的主意就是這個?”

    夏成蹊點頭,一臉期待的看著他,“二爺二爺,您看這點子怎麽樣?把他勾跑了,我才有辦法幫您呀。”

    顧二爺看著自己蒼白的指尖,“你這個辦法不錯,隻是可惜啊,爺不想委屈自己。”

    夏成蹊覺得委屈,“二爺,幫忙是互惠互利的,咱們可要齊心協力,才能……”

    夏成蹊被顧二爺一記眼光唬得沒聲了。

    顧二爺一字一句道:“大師,我說,我不想委屈自己,這件事,不是我和你在商量,明白嗎?”

    夏成蹊識趣的點頭,“明白明白,二爺您歇著,這一切都包我身上,你放心,我一定幫你辦妥了!”

    顧二爺這才滿意點點頭,“識時務者為俊傑。”

    夏成蹊幹笑了幾聲,轉過頭去,淚流滿麵。

    第二天一大早,夏成蹊是被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吵醒了,開門站在三樓走廊往下一瞧,竟然是魏沉在指揮者保鏢將客廳裏的家具都搬出去,自己拿著一隻一人高的毛筆,在地板上畫著。

    紅色的染料猩紅,夏成蹊直覺認為這魏沉不會幹什麽好事,抬腳朝樓下走去。

    “魏小師傅這是在幹什麽呢?”

    魏沉眼皮一抬:“布陣。”

    夏成蹊一愣,“布什麽陣?”

    “當然是驅鬼的陣。”

    夏成蹊急了,他知道這個魏沉有兩把刷子,若是真讓他把這陣布成了,還不知道那死鬼會不會真的魂飛魄散。

    “你等等,”夏成蹊喊停,“我那個除煞的陣還沒解除,你怎麽能先布陣?等著,你先等我將那陣除掉你再布陣。”

    魏沉不急不忙,“夏小師傅別急,兩個陣不衝突。”

    “你說不衝突就不衝突?”夏成蹊急了,“在我將陣除掉之前,你不得動手,否則,會出現什麽事,誰也預料不到!”

    “你……”

    夏成蹊將他手中的毛筆奪了過來,正疑惑他今日怎麽這麽軟弱之時,一回頭,便瞧見了顧文廷。

    夏成蹊抿著嘴站在原地,顧文廷沉默的看著兩人。

    “怎麽回事?”

    “我要布陣,可是夏小師傅卻總是再三阻攔。”

    夏成蹊抿嘴,“在我走之前,不準布陣。”夏成蹊抿嘴,看了顧文廷一眼,“我不想這別墅內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如果因為兩陣衝突而引發災禍,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夏成蹊將那毛筆扔到一側,沉默的朝樓上走去。

    顧文廷看著他背影良久,眼中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流轉,好半響才對魏沉道:“這幾日你先不必忙。”

    魏沉眼神不善,“顧大哥可是覺得我道行不如他?”

    “我隻是以防萬一而已,你不必如此多心。”

    魏沉再怎麽不甘也隻得作罷,但心底不悅,咬唇道:“顧大哥,師父讓我前來是有時間的,五天內,我必須得回去。”

    顧文廷點頭,“你放心,他明天就走了。”

    魏沉瞥眼看了眼三樓,湊到顧文廷身邊悄聲道:“顧大哥,我覺得那個夏成蹊心裏有鬼。”

    顧文廷眉眼微沉,“我們到書房說。”

    兩人上樓,三樓聽牆角的夏成蹊聽了這話喜不勝收,臉色頹色一掃而過,滿懷期待的搓搓手。

    魏沉隻能在這待五天?

    也就是說隻要五天後,顧二爺還在這別墅內裝神弄鬼,那他還是這顧家別墅除魔第一人?

    夏成蹊登時笑得牙都咧出來了。

    顧二爺神出鬼沒在他身後,“這麽高興?”

    夏成蹊一驚,連忙將顧二爺拉回房間,“二爺二爺您聽到了沒,魏沉隻能在這待五天。”

    “嗯,聽到了。”

    “所以,我隻要想辦法在這待五天,一切都萬事大吉了!”

    “但你想好明天以什麽辦法留在這嗎?”

    “你放心!”夏成蹊昂首挺胸,驕傲的說出自己的好辦法,“你不是能出別墅嗎?這幾天你就跟著我離開別墅,等五天之後魏沉離開了,你再回來嚇他,我再適時的出現,保管顧文廷又得乖乖的把我請回來。”

    說完,顧二爺灼灼的看著他,“大師,其實,我是不能出這棟別墅的。”

    夏成蹊一愣,狐疑看著他,“可是之前你不是跟著我出去了嗎?”

    顧二爺望著窗外,“我時間不多了。”

    夏成蹊一驚,心跳在那瞬間驟然停駐,“時間不多了?是什麽意思?”

    顧二爺淡淡笑道:“也就是說,離我魂飛魄散的時間不遠了。”

    “你不是可以一直活下去的嗎?不對!你不是鬼嗎?怎麽能自己魂飛魄散?”

    “誰告訴你鬼就能一直存活下去?我靠著那一點執念存活至今,如今也快一年了,”顧二爺抬手,陽光下,白的幾近有些透明,“我時間不多了。”

    “那二爺,你還有多少時間?”

    顧二爺失笑看著他,“為什麽聽起來你這麽難過?我走了不正好?你也不必總擔心有人會要害你性命。”

    夏成蹊抿嘴,“可是我答應你了,要幫你!”

    顧二爺失笑,望著窗外歎了口氣,“大概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說完又低聲笑道:“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你出現後,我的執念,似乎越來越弱了。”

    當然,這話音調微乎其微,顧二爺自己都難以聽聞。

    “二爺你別怕,不就是五天嗎?你放心,我就算死皮賴臉,我也要待在這五天,想方設法破壞魏沉陣法,絕不會讓你受一點點傷害。”

    “這麽信誓旦旦?”

    夏成蹊打包票拍胸脯,“你等著看吧!”

    其實讓顧二爺等著看,也隻是夏成蹊逞強而已,他什麽都不會,什麽都沒有,怎麽和魏沉鬥。

    不過——

    [小綠帽,你就真的一點用都沒有嗎?]

    [宿主,你這樣說,我會理解成你在侮辱我的能力。]

    [別逗了,你除了能穿越時空和知道那一點點的真心值,你還會幹什麽?我現在遇到的,可是偽科學!]

    [偽科學都是不存在的!]

    [……事實擺在眼前,顧二爺是鬼,魏沉是道士,能捉鬼能畫符還有法術。]

    半響,係統無奈道:[好吧,既然你這麽堅持,我也無話可說。]

    [小綠帽,真的不能幫幫我嗎?顧二爺如果魂飛魄散,我對顧文廷也就失去了價值,他的真心值,我還沒攻略成功。]

    係統沒了聲音。

    夏成蹊知道係統這是在裝死,氣急敗壞,頓時覺得心浮氣躁,噠噠往樓下走去。

    走到樓梯口,正好迎上了魏沉。

    魏沉手上端著兩杯剛榨好的果汁,見了夏成蹊,十分和煦的微微一笑,心情頗好的模樣。

    夏成蹊心情不好,不願和他過多交流,側出一個道讓他,可就在魏沉經過他身旁時,係統的聲音響起:“警告,果汁內存在可令人動.情的藥物,請謹慎食用。”

    動.情?

    夏成蹊徒然失笑,轉身望著魏沉消失在書房門口的身影,毫不猶豫抬腳往書房走去。

    魏沉啊魏沉,你作為一個得道高人的弟子,竟然還想著用這種下三濫的辦法?

    想不到啊想不到。

    自掘墳墓,你怎麽就這麽棒呢!

    夏成蹊站在書房門外,輕輕敲了敲門。

    “誰?”

    夏成蹊高聲道:“是我,夏成蹊。”

    沒多久,魏沉來開門,麵上似有不悅。

    夏成蹊關注著他的表情。

    當然得不悅了,自己壞了他的好事,怎麽可能對自己有好臉色看。

    可夏成蹊笑臉盈盈,“顧先生,我是來向您告辭的。”

    顧文廷悠閑坐在沙發上,麵前放著一杯果汁,一杯明顯已經喝了一小口了。

    顧文廷笑的一如既往的公式化,“坐。”

    夏成蹊在他麵前坐下,魏沉也關了門,坐到了顧文廷身邊。

    “對了,你明天就要走了,這幾天麻煩你了,還讓你受了傷,我實在過意不去。”

    說著,便從懷裏掏出了支票,用筆在支票上嘩嘩的寫著,遞給了夏成蹊。

    夏成蹊搖頭,並不接那支票,“都是我應該的,您之前給的酬勞已經夠多的了。”

    顧文廷一愣,“小師傅果然和我們不一樣,視錢財如糞土。”

    “顧先生這話說得,莫非這位魏小師傅被您請來,也是為了錢不成?”

    夏成蹊這話說的深意十足,果不其然,魏沉心裏有鬼,臉色頓時有些不太好看,連看了夏成蹊好幾眼。

    可等到夏成蹊看向他時,他又不敢與其對視了。

    顧文廷笑了幾聲,“能和夏小師傅認識,也是我的幸運。”

    說著,就要去端麵前那杯果汁。

    “顧先生喜歡喝橙汁?”

    顧文廷手一頓,“還行,怎麽了?”

    夏成蹊厚著臉皮,“有點口渴,一見這酸酸的橙汁,口更渴了。”

    顧文廷雖然有些不太高興,但還是禮貌的將橙汁遞了過去。

    “既然口渴,這杯橙汁便送給你了。”

    夏成蹊接過,似笑非笑的看著魏沉。

    魏沉坐不住了,伸手就去奪夏成蹊手上的果汁,卻被早有準備的夏成蹊躲了過去。

    “顧大哥,那是我榨給你喝的。”

    夏成蹊端著果汁看著他坐立難安,“魏小師傅真是好小氣,一杯果汁都不願意?”

    “你如果喜歡,我再幫你榨一杯就是了。”

    顧文廷笑道:“沒關係,你再幫我榨一杯好了。”

    “但是……”魏沉喉嚨一緊,看著徐徐將橙汁喝下去的夏成蹊,什麽話也說不出了。

    夏成蹊斯條慢理將果汁喝完,將杯子放下,“但是什麽?魏小師傅怎麽不說了?”

    魏沉沉眉,終於在夏成蹊麵前露出一份憎惡的情緒。

    “魏沉,你今天怎麽了?很奇怪。”

    麵對顧文廷的懷疑,魏沉也隻好笑道:“顧大哥,我沒事,這麽晚了,你快回房間休息吧,我有些關於陣法上的問題,想和夏小師傅討論一下。”

    顧文廷抬手看著腕表,“時間還早,才十點。”

    魏沉咬牙,堅持道:“顧大哥,您還是早些去休息吧。”

    夏成蹊也笑著和顧文廷說:“估計魏小師傅有什麽機密的陣法要和我探討,您先去休息吧。”

    顧文廷看了眼魏沉,又看了眼夏成蹊,被他兩今晚奇怪的情緒惹怒了,將手上的合同合上,放到了書桌上,“你們慢慢聊。

    抬腳便朝門外走去。

    門一關,早已沉不住氣的魏沉對著夏成蹊怒目而視,“夏成蹊,有意思嗎?”

    夏成蹊無辜的看著他,“我不明白你這話的意思。”

    “你知道那杯果汁裏有什麽,你還偏偏要喝。”

    夏成蹊還是一副懵懂的模樣,“我真的不明白你什麽意思。”

    說完,腹部一股熱流登時傳遍四肢,直衝腦門,全身燥.熱難耐。

    夏成蹊凝眉看著魏沉,“你……”

    魏沉怒不可遏,卻還是不得不憋著一股氣,“回房間,冷水衝半個小時就好了。”

    “你給我下藥!”

    “胡說八道!”魏沉憋不住心頭的火了,“誰會對你有興趣,如果不是你攪局,這杯果汁哪裏輪得到你喝下去!”

    “我就知道你給顧先生下藥!你對得起他嗎?!”

    “你都看見了?你故意的?”

    夏成蹊擲地有聲,“你居心不良,我絕不會讓你得逞!”

    魏沉看著他,臉色憤怒越來越重。

    夏成蹊心中冷笑,要不是看在這杯果汁的份上,我哪裏想和你共處一室廢話這麽多!

    夏成蹊強忍著越來越熱不受控製的身體,跌跌撞撞往門外走去,門一開,驀然停住。

    顧文廷竟然站在門外,臉色陰沉。

    顯然,房內的一切,他都聽了去。

    魏沉在房內惶惶不安,“顧大哥……”

    夏成蹊咬唇看著他,想繞過他往樓上走,卻被顧文廷鉗製住了雙手。

    “你放開!”夏成蹊低聲,喃喃道:“我……誤打誤撞而已,你別想太多了!”

    說完,一把推開顧文廷,朝三樓挪去。

    夏成蹊喘著粗氣,暗自罵著魏沉下藥竟然這麽猛,一邊又推開房門將汗濕了的衣服脫下,最後隻能靠在門邊,眼前模糊不清,連動根手指的動作都沒有了。

    夏成蹊搖搖頭,“不行,冷水,我需要冷水……”

    眼前似乎有人影,恍恍惚惚間,他似乎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呢喃。

    “有我就好,要什麽冷水。”

    作者有話要說:  該了一個小設定,下山的不是師傅,是徒弟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