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傍晚，夕陽斜斜地打在庭院裏, 好像給庭院裏的事物都打上了一層橘黃色的光芒。

    有個老頭躺在躺椅上, 他看起來大約七八十歲, 不過和其他老人家不同的是他的眼睛, 還是很亮, 一看就很有精神的樣子。

    有個孩子趴在他身上，眼睛大大的，牙齒掉了兩顆, 講話還漏風, “太爺爺, 寶寶上次來這裏的時候, 你講的故事還沒說完呢！接著講給寶寶聽呀！”

    “上次的故事？什麽故事？”老頭有些疑惑, 這樣詢問。

    “嗯……”孩子想了一下，用力的點著頭, 奶聲奶氣的說道，“就是上次你說年輕時候玩遊戲的故事呀！”

    “上次啊……”老頭笑了, 估計又是那個老家夥, 講話講到一半落跑了。

    不過看著孩子眼睛巴巴的盯到他，一副很想要知道的樣子, 他就問：“哎喲, 太爺年紀大了, 有些記不清上次說到哪兒了？”

    “寶寶記得，寶寶記得！就說到剛開始拿到第二世界的頭盔！”孩子舉著手很興奮地說道。

    他摸著孩子的頭，笑嗬嗬的, 眼睛慢慢的望向遠方，好像在回憶著當年的故事。

    “好，太爺接著和你說，那時候是這樣的……”

    —

    第二世界雖然是隨機分配身份和姓名，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時林亦北和林亦南是一起買的頭盔，所以他們分配在了一個地方。

    身份，王氏家族子弟，王通和王南南。

    投身在一個武術世家，想要獲得經驗值快速升級的辦法就是去練武場練武，不過這畢竟是一個遊戲，所以即使站在那裏，也可以得到一定的經驗值。

    他們現實有點武術的底子，就跟著練練。而大部分的玩家都知道在練武場即使站著也有經驗值，所以練起來就不怎麽認真了，最多的就是站在那裏聊天。

    某天，王南南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拍著王通的肩膀示意他往一個方向看。

    那裏有個少女一拳一腳的跟著前麵的武師練著，動作有些笨拙，不過能看出來是很努力的想要學。

    王南南笑著和王通說：“哎，哥，我都注意她好幾天了，你說她是不是不知道在這站著也有經驗值啊，練的那麽認真。”

    與他不相關的事，他不想多管，所以他隻回了句，“誰知道呢。”

    結果不光他們兩個注意到了那個少女，其他的人也注意到了。有幾個人圍了上去，一個看上去像是領頭的說道：“傻不傻，練得那麽認真，經驗值又加不了多少。”

    少女抿著嘴唇不說話，不過動作和之前比更亂了，似乎是被他們幹擾到了。

    可過來和她說話的人不高興。老子和你說話呢，你還不回，這不是存心打他臉嗎，更何況小弟還在旁邊，真是讓人難堪。

    一轉眼又看到了王通和王南南兩兄弟，心裏更氣了。

    媽的，那兩個男的看起來挺厲害的樣子，不理他就算了，結果連這個看起來弱弱的女的也敢不搭理他。伸出手抓住了顧歡跟著武師向前揮出的拳頭，“沒長耳朵是不是？！”

    看到猛然被抓到的手，顧歡下意識顫抖，一時間忘記了這是遊戲，隻知道往回用力收手卻收不回來，她咬著嘴唇，可直到嘴唇都有些發紫了，也說不出話來。

    看到顧歡始終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男人覺得更沒麵子了，終於沒了耐性，一隻手依舊握著她，另一隻手握成拳揮過去，嘴裏罵罵咧咧，“媽的，給臉不要臉，別怪我打女人。”

    可拳頭才到途中，就被人用手接住了，王南南嬉皮笑臉的看著他，嘴上的話卻不客氣，“打女人算什麽本事？有本事我們兩個練練。”

    他正準備回王南南的話，另一隻手又有了感覺，有人在掰開他的手指，他感覺手被一股大力打開了，偏頭看到是王通在動他的那隻手。

    得到了機會的顧歡，快速的把手收了回來，背在背後，往後退了兩步。

    老大氣笑了，一個兩個的都不把他看在眼裏，看來把他當成紙老虎了。在小弟的麵前他不能慫，扭頭對王南南說：“練練就練練！”話剛說完，他就率先出拳，然而不管怎麽打，都被王南南輕易的擋住。

    在對打的途中王南南還閑情逸致地吹著口哨對他說：“力氣不夠啊，是不是沒吃飯？”

    “嗯，對，對，這腳踢得不錯，再踢高點就最好了。”

    “哎喲喂，你這是在跳芭蕾給我看吧，踮腳踮得那麽起勁。”

    “閉嘴！”老大忍不住出聲，“要打就好好打！”

    王南南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不是我不想啊，實在是打你沒有挑戰。”

    看到他身後的幾個小弟，王南南的眼睛都亮了幾度，“要不然你們一起上？”

    小弟們都覺得這就是對他們的挑釁啊，然後看到老大被壓製的那麽死，他們相互點點頭，衝了上來，一起加入了戰局，他們覺得人那麽多，打贏他完全沒問題。

    那麽多人一起上，一時間把王南南圍住，讓他有點使不出手腳的感覺。老大還是有點眼力的，看準時機衝出去，朝王南南後背踢出幾腳，眼看著就要踢倒他了。

    關鍵時刻站在旁邊的王通衝了過來，他一腳踢倒了老大，又和其他的小弟戰在一起，不過他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被他一個個的撂倒。

    先前被踢倒的老大，又偷偷摸到王南南旁邊，要對他下手。

    而顧歡因為沒有被人抓住手的觸碰感，也終於想起來這是遊戲，應該比現實更勇敢，而且事情的起因是自己，所以也堅定的走出和老大纏鬥起來。

    等王通三下五除二把這夥人打倒，看到了這邊的景象又衝了過來。

    不知道是王通衝過來的英姿震驚了他還是怎麽樣，老大‘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帶著身後的小弟一起齊聲高呼，“老大，我們跟著你了。”

    旁邊的王南南的一臉震驚，什麽鬼？明明開始跟他們打的是他好嗎？他哥隻是最後才出場的，結果現在都跪著拜他哥做老大是什麽意思？

    結果他哥毫不客氣的點頭，回的也理直氣壯。“嗯，都起來吧，叫我通哥就好。”

    等這夥人都走了，他們一扭頭發現顧歡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接著練武。

    不過有了交集，一來二去，他們就成了朋友。

    王通徹底奠定了在這裏的老大地位，王南南成了萬年老二，而顧歡除了練武就是呆在家裏，黏著遊戲裏父母的名聲也傳了出來，稱號黏家鬼。

    後麵，現實過了一個多月，遊戲裏也過了一年多，終於到了要家族大比的日子，家族大比完就是選擇出門闖蕩還是經商了。

    王南南躺在假山上問顧歡，“你準備怎麽選擇？”

    旁邊的顧歡猶豫著，小聲的對他說，“留……留下。”

    他隻問：“留下經商？”

    誰知道顧歡搖著頭，怯生生地望了他一眼，有點不敢說的樣子。

    看著她這小兔子般的眼光，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難道不是？”

    “嗯……”顧歡微微把頭偏開，“是……留在王家。”

    “哦，留在王家啊。”王南南沒太聽清，胡亂的點頭，腦子反應過來就問到，“你說什麽？你的意思是兩個都不選嗎？這樣怎麽升級呀？”

    他的問題一個一個的蹦出來，顧歡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個，隻是小聲地繼續說，“我不打算升級。”說完就扭頭小步向家裏跑去。

    “你，哎。”王南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這樣看著她走了。

    他一個翻身，從躺在假山上變成了趴著，他往前爬了兩步，向下看。

    隻見王通斜倚著假山，臉上沒有表情。

    王南南順手撿起手邊的石頭，朝他的腦袋砸去，“喂，林亦北，你腦子比我好使，剛剛怎麽不勸勸蕭環？”

    王通伸出手，兩個手指就夾住了王南南扔下的石頭。

    在王南南看不到的角度，他的嘴角勾起，這樣說到：“其實留著也挺好。”

    這樣就不會有更多的人發現那麽好的她。

    —

    家族大比結束了，族長站在台上詢問這次參加大比的人，“我的孩子們，你們都已經長大了，也是時候為家族奉獻自己的力量了，那麽你們是選擇外出闖蕩還是經營呢？”

    他摸著微微上翹的胡子，滿含期待望著參加了大比的人。

    話音剛落，很多人就做出了選擇，而直到最後他發現還有一個人無動於衷，族長皺起了眉頭，催促道：“王蕭環，就剩你一個了，怎麽還不快點選擇？”

    被點名的顧歡，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咬著嘴唇，小聲地說出這句話，“我……我不選。”

    不選？這句話就像水滴進入了油鍋裏，一下子就炸開了。所有人都在旁邊小聲的討論著。

    族長在此時大聲喝道：“別吵，聽她說。”說的時候聽到有人和他說的話一樣，他下意識地往那個方向望，看到了王通和王南南還沒有完全合上的嘴巴。

    沒有理會那麽多，族長接著說：“你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

    族長拍著旁邊的欄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多麽好的苗子啊，文比和武比都不錯，為什麽就想不開什麽都不選，死活要留在家族裏呢。

    “我……我……”顧歡猶豫了半天，卻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我什麽！別結巴，快點說！”族長又用力的拍著欄杆催促她說話。

    王父王母看不下去了，要衝出去為女兒解圍，剛要走，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回頭看卻是王通，他們認得，是女兒的朋友，偶爾會跟在王南南那小子後麵來家裏吃飯。

    可女兒現在被族長這樣質問，他們心裏也不好受，所以語氣就不太好，“怎麽了，有事嗎？等我們和族長說完再和你說好嗎？”

    沒想到王通搖頭對他們說，“我拉住你們，就是叫你們別上去，有些事情她需要自己做才能長大。”

    王父王母張了下嘴巴想說些什麽，卻說不出來。而也在這時他們聽到了顧歡和族長對話的聲音。

    “我想留下。”顧歡看向族長，眼裏都是渴求。

    “理由，我需要的是理由。”

    她看了一下圍在四周的人群，猶豫著向前走，靠近族長，在他的耳邊低語，族長聽到了以後，眼睛猛地瞪大，隨後狐疑的望著她，好像不相信她說的話，但還是擺手說道，“你想留下也不能用這種話當借口啊，算了算了，你想留下就留下吧。”說完就歎著氣走了。

    族長都同意了，周圍的人暫時也沒有話可以說，見沒有熱鬧看也就都退了。

    倒是王南南好奇地跑過來，拍著顧歡的肩，“蕭環，你剛剛說了什麽？”

    看到她猶豫的樣子，王南南撓著頭打著哈哈，“沒事，不能說就算了。”

    隨便聊了一些別的，他就準備出發去北川闖蕩了，而就在他轉頭的那一瞬間，聽到顧歡小聲地說：“小心……有不好的東西要出來了……”

    路上王南南好笑的把這句話告訴王通聽，沒想到王通一本正經的點到頭，好像當了真。

    “不是吧，哥。”王南南想不通了，“遊戲罷了，還能有什麽不好的東西？”

    “其實在練武場我就有點感覺了。”王通這樣說道，“這個遊戲力求真實，看看帖子有好多都說砍柴砍到手都要出血了，現實都覺得無力才能升級。”

    “可在王家的練武場站著就有經驗，有點太輕鬆了。”

    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王南南笑了一聲，“你們就是想太多了，難道玩個遊戲，他們還真的要我們天天學武不成？”

    王通搖頭，“但願是我們想多了。”

    但他有種預感，顧歡敢說出那樣的話，就是發現了點什麽。

    —

    王通和王南南再帶著小四三個人，完成消滅雪女的任務，由於隊伍裏沒有女的不能裝扮雪女，手裏收集好的雪女套裝隻能裝進了背包。

    他們裝作被迷幻住的樣子，找機會一個個的解決掉她們。等解決完之後，小四撓著頭不好意思的和他們說有點事，要分開走，之後另外兩個人也走了。

    五人隊伍一下子隻剩下了王通和王南南。兩個人注定不能再刷雪女的副本，他們就去另一個地方接著打怪了。

    掉落的裝備王南南順手的放進背包裏，卻看到背包裏有他原來沒看到的東西，他把東西拿出來，給王通看，問道：“魔族套裝？這是什麽？”

    在三對比之後，發現和之前的雪女套裝很像，隻是顏色變成了黑色。

    “不好。”王通來不及和王南南解釋就回了北川，之前打雪女的地方，隻見原先立在中間的雪女之碑已經消失不見，再聯想到王小四他們的突然離開，他有了不好的猜想，而魔族出世的係統公告也在這時響起。

    兩個人快馬加鞭回到了王氏家族，然而麵對他們的卻是一地的屍體。

    看到也出現在這裏的王小四，王通語氣肯定地說：“你們殺的。”

    “是我殺的沒錯。”王小四發現他們兩個回來了，仗著自己這人多，舉著刀對他們說，“消滅雪女的任務完成之後，我的背包裏多了一封信，打開之後我的任務欄就出了任務，轉族任務。”

    “隻要完成魔族任務，我就可以轉成魔族了，這個任務是可以共享的。”他看著身後的人，“我們都選擇了完成任務，既然你們看到了，我也可以共享給你們。”

    “什麽任務？”王通做出傾聽的樣子，好像很有興趣。

    “就是殺人。”也不怕他們知道，王小四指著地上的屍體，“就是把這些npc給殺了就可以了，我們已經殺完了，共享任務給你們就直接是完成的了，便宜你們了。”

    王通問：“那你之前為什麽不告訴我們，而是選擇離開？”

    “當時不是怕你們告訴顧歡那個蠢貨，讓她泄密嗎。”王小四一副現在事情已經成功就不怕了的樣子，“好了好了，我把任務共享給你們，你們就不要插手了。”

    “好啊。”王通笑眯眯的回了句，和王南南對視一眼，把刀拿出來衝了上去，“老子還真的和你們對上了。”

    “給臉不要臉。”王小四一群人衝上來，雙方對打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王通和王南南的身上已經分不出是別人的血液，還是他們的血，整個人就像從血水裏撈出來一樣。

    終於把所有的人解決，王南南不解恨的留在原地鞭屍。

    而王通全部檢查了一遍，發現顧歡呆坐在家裏的樣子，就知道這是下線之後係統的替代品，任何人不得殺死。顧歡今天還沒有上線的消息，讓他鬆下一口氣。

    可這口氣鬆得太快了，還沒等他想完就看到了紫色的光芒亮起，顧歡的眼睛瞬間沒有了之前的呆滯感，顯然是上線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王父王母。

    不知道怎麽安慰，王通躊躇著開口，“殺了你父母的人，我已經殺掉他們了，你……別難過……”

    顧歡怎麽能不難過？她尖叫著衝向王父王母的屍體，等到他們徹底數據化變成光點消散，她的心好像也散了。

    這時強製下線的白光從她身上閃起，可是白光消失了她卻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

    “太爺爺你快說呀，怎麽說到這裏就停了？後麵怎麽樣了？”小孩子迫不及待地追問後麵的事情。

    老人笑笑，剛要接著說，他們身後就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怎麽還不來吃飯？其他人都到了，就差你們了。”

    老人和小孩聞聲轉頭，一個老太太靠在牆邊，身上透露著安詳和平的氣息，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皺紋，可看五官就知道她年輕一定是個絕頂的美人。

    小孩顧不上追問故事，就屁顛屁顛的跑過去，張開手賣乖，“太奶奶，抱抱~”

    講故事的老人笑嗬嗬地跟在小孩的身後朝依靠著牆的她走去。

    故事的結局是怎麽樣呢？

    緊張的兩個人調動了所有的關係，找到了躺在床上，氣息已經十分微弱的她，匆匆的把她送到了醫院。

    而最後的最後，他有幸可以和她一起，看著彼此的頭發由烏黑化為蒼白。

    作者有話要說：　　小不點走到餐桌，一個個的向大人問好，問到最後一個的時候他又蒙圈了。

    眨眨眼睛看著麵前的老爺爺，再回頭看看跟在他身後的老爺爺。

    最後隻好用可憐巴巴的大眼睛望著太奶奶。

    嗚，太奶奶，你告訴寶寶，寶寶剛剛一直叫太爺爺的那個真的是我的太爺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