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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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東陽從徐文思房間離開時,已近中午, 毒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 空氣中彌漫著悶熱的因子, 阮東陽木木地走在其中, 下了班的煙廠職工笑著與他打招呼, 他仿佛沒有聽到似的,低頭向前走,走進自家院子, 邁進自己房間, 然後坐到床上, 不一會兒, 平躺著, 目光渙散,一閉眼, 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流。

    於棠,

    於棠——

    他在內心裏一遍遍的呼喊, 直到眼淚停止。

    “東陽, 東陽。”這時,門外傳來孟方蘭的聲音:“你中午吃飯了嗎?”

    阮東陽吸了吸鼻子, 盡量讓聲音聽不出來異樣, 回答:“吃了。”

    “那行, 中午就不做飯,媽媽也去食堂吃了,晚上回來給你做飯。”孟方蘭在客廳說。

    “好。”

    孟方蘭又匆匆去上班了, 這些天她為了梁書傑這事兒,落下了很多工作,所以要抓緊時間跟上去,免得影響煙廠的其他工作,所以她也是到食堂匆匆吃了幾口就收拾餐盤,然後去煙廠加班加點的工作,下班時天都快黑了,想起答應兒子要回家做晚飯的,於是收拾資料趕緊回家,剛一到家,就看到阮正賓麵色凝重地拉開車門,正要坐進車內時,她趕緊喊住:“正賓,你這是要去哪兒?”

    “去醫院。”阮正賓看著孟方蘭說:“東陽病了。”

    孟方蘭一驚,問:“怎麽回事兒?”

    “發高燒。”

    “高燒?什麽時候?”

    “很久了。”

    孟方蘭趕緊拉開車門,坐到後座,阮東陽正歪頭倚在車座上。

    “東陽,東陽。”孟方蘭急急地喊。

    “媽。”阮東陽臉微紅地轉頭,笑了笑。

    孟方蘭伸手摸一下阮東陽的臉,被燙的心驚,問:“什麽時候發的燒?”

    “就剛才。”

    “這麽燙,怎麽是剛才呢?你怎麽不知道吃藥,怎麽不打電話給我啊?”

    “沒事兒,我就睡著了,發個燒,爸回來時,我就說去打個針快速退燒就行的。”

    孟方蘭轉頭問正在開車的阮正賓說:“不是你發現他發燒的?”

    “不是,是他自己說自己好像發燒了。”阮正賓說著,快速打著方向盤,出了煙廠家屬院,直接進到醫院,到醫院後,醫生給阮東陽打了一針,開了藥,晚上時,阮東陽就退了點燒,結果夜裏又發起高燒,然後退燒,然後再高燒,一直持續了五六天,終於退了燒,整個人也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身體消瘦。

    小胖看到後,眼睛又紅了。

    阮東陽抱著於棠的大白貓,站在院子門口說:“哭什麽,我不用去國外了,以後還罩著你。”

    小胖伸手抹眼睛,向捶阮東陽一拳,見他瘦了很多,沒下手,問:“你不會是故意折騰生病來拒絕出國吧?”

    阮東陽笑了笑說:“不是,是真的發燒。”

    “怎麽發了那麽多天呢?”

    “不知道,就是心裏難受,憋的難受,就不停地發燒了。”

    小胖剛退回去的泣意,又湧了上來。

    一旁站著的徐文思,問:“現在心裏還難受嗎?”

    阮東陽摸摸大白的腦門,然後看著徐文思,笑說:“好多了。”

    “那就好,好好養身體,快開學了,到時候還要軍訓,別吃不消。”徐文思溫和地說。

    阮東陽點點頭,轉眸看向徐文思懷裏的聰聰,說:“東陽哥抱抱你,可好?”

    聰聰不願意,頭往徐文思懷裏趴,留給阮東陽的是一個肥肥的側臉和長長的睫毛,像極了初中時候的於棠,那時候他每天帶牛奶、餅幹給於棠吃,於棠不吃他就發火,於棠默默就吃了,兩個月下來,於棠那瘦瘦小小的臉就長了肉,三個月後,就顯出了嬰兒肥,特別好看,從側麵看,就和現在的聰聰有點像,這點像刺酸了他的眼睛,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目光從聰聰臉上移開,看向小胖問:“錄取通知書你認真看嗎?”

    “看什麽?”小胖問。

    “不要帶被子。”阮東陽說。

    小胖從小到大第一次住校,他爸那會兒住校需要帶被子,心大的一家三口都沒有仔細看錄取通知書,於是買了兩床被子兩張被單等等東西,小胖吃驚地說:“不要帶被子嗎?上麵寫了嗎?”

    阮東陽說:“寫了。”

    小胖看向徐文思,徐文思說:“盆也不要帶。”

    小胖胖手摸著臉說:“我的天呐,我的天呐,我肯定是漏看了什麽東西,我回家再去找找。”說著小胖就匆匆跑回家了。

    阮東陽抱著大白笑。

    徐文思轉頭看向阮東陽,看著阮東陽的笑,他從中讀出了“成長”。

    “好好補補身體吧。”徐文思說。

    “嗯。”阮東陽應。

    “我回家了。”徐文思說。

    “好。”阮東陽點頭。

    聰聰一聽“回家”二字,立刻衝阮東陽揮著胖胖的小手,然後扭過頭去看徐文思。

    阮東陽站在院門口,看著徐文思抱著聰聰走遠,轉彎之後,他才抱著大白進院子。在開學前的一段時間內,阮東陽身體慢慢恢複,精氣神也慢慢恢複過來,恢複過來之後,就比從前多了一分成熟和內斂,不再那麽張揚。

    在阮東陽、徐文思、小胖一起去煙廠外的理發店理發時,小胖忍不住說:“東陽,我感覺你變了。”

    阮東陽自我調侃說:“愛情使人成長。”

    徐文思看一眼阮東陽,不知阮東陽這話是真是假了,他居然不知道阮東陽的真假意思了,徐文思笑了,以前阮東陽的聰明是單一的,狹隘的,這種單一和狹隘是順風順水的生活慣性,而不是真正的單一和狹隘。一旦他這種順風順水的生活慣性被強行打破,他一向靈敏的大腦會做出條件反射,他自己也會有意識地將“聰明”全麵化。這種全麵化也許起步晚了,但高度肯定是不可估量的。

    “你還在想小——”小胖才剛開口被徐文思打斷,說:“明天北州大學就開學了,你東西收拾好了嗎?”

    小胖被轉移注意力,忙說:“收拾好了,收拾好了。”

    “明天肯定還會收拾一遍。”阮東陽笑著說。

    果不其然,第二天小胖的行李又被李金花倒出來檢查一遍說:“哎呀,隻帶一件長袖,這怎麽夠呢,我再給你找一件帶上。”

    “媽,天那麽熱,帶長袖幹什麽啊。”小胖說。

    “你懂什麽,早就入秋了,一層秋雨一層涼,別看現在太陽明晃晃的,一下雨,立刻要穿長袖。”李金花絮絮叨叨給小胖找衣服,說:“也不知道文思帶什麽衣服,文思最懂事,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文思吧。”

    徐文思接到李金花電話時,謝玉芬、徐牧成正給他收拾行李,謝玉芬在旁確定牙刷帶了吧,身份證帶了吧,錄取通知書帶了吧等等。

    “文思。”謝玉芬喊。

    徐文思掛上電話,回頭:“阿姨。”

    “再給你一百塊錢生活費吧,剛開始去,肯定好多需要買。”謝玉芬又遞給徐文思一百塊錢。

    徐文思堅持不要,問:“棠棠錢帶夠了嗎?”

    謝玉芬動作停了停,聲音低了幾分說:“夠,她現在每個月定期給雜誌寫文章,還有點稿費的。”

    “那有時間我就去看看她。”徐文思輕聲說。

    “別、別——”謝玉芬語氣頓了頓說:“別、別——讓東陽看見了。”

    “嗯,我知道。”

    “那去上學吧,周末就回來住,有什麽想吃的,提前跟我和你爸說,我提前給你買,你回來也就能吃到。”

    “嗯。”徐文思點頭,謝玉芬對他的好,他都知道的。他背起書包,才剛走到玄關處,正坐在客廳地毯上玩小汽車玩具的聰聰哇的一聲哭起來,然後往地上一趴,小胳膊小腿爬的飛快,爬到玄關處,緊緊抱住徐文思的腿,昂著小臉,張著嘴巴,哇哇大哭,這一整個暑假,都是徐文思帶他,他跟徐文思親。

    徐文思:“……”

    為了哄聰聰,徐文思在家耽擱了一會兒,再下樓時,李金花送小胖正好到樓下,小胖轉頭說:“爸,媽,你們別送了,我和東陽、文思一起去就行了。”

    “周末記得回來啊,媽給你做好吃的。”李金花說。

    “好。”小胖跟著文思走。

    “星期五下午要是沒課,星期五回來也行啊,傳進,聽到了沒有?”李金花喊。

    “聽到了。”

    小胖是第一次離家住校,李金花又開心又不舍,看著小胖嘻嘻哈哈跟文思說笑著走遠,她內心一片潮濕,暗暗想:“我的天呐,我怎麽生這麽個沒良心的胖球,第一次離開家,沒有舍不得老娘,反而開心的不行,真是生兒子不如養狗了!”

    小胖、徐文思還沒走到阮東陽家時,就見阮東陽背著大黑包,站在阮門口等著,一如初中、高中每一天上學時候的樣子,不同是阮東陽的目光在看到他們時,有些失落,大約是因為沒有了於棠的原因。

    曾經於棠一到,阮東陽的眼睛像發光一樣,現在卻是暗淡的。

    “阮叔叔不送你?”小胖問。

    “沒讓他送,我們幾個坐公交車去。”阮東陽說。

    “嗯。”小胖點頭。

    “走吧。”阮東陽從台階上下來,跟徐文思、小胖並排朝煙廠家屬院外走,明明三個人也說一些話,但是沒了於棠,真的覺得少了很多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670的地雷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