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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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允墨收到魏先生的郵件, 裏麵是他寫的澄清文稿。林允墨大致看了一下, 內容包含了她所說的那三點——林允墨母親插足一事純屬子虛烏有、林允墨親戚欺騙媒體製造假新聞、為之前的取證不清道歉。三分鍾後, 新的新聞稿發出, “d社魏先生”算是終於在大眾麵前留了印象。
這篇新聞稿並未引起群眾多大反應, 因為早在昨天下午,就有不少網民將咖啡廳偶遇林允墨手撕無良記者的視頻放出,網友們從話語間就已大致了解事情經過, 一時間輿論風向轉變, 原本抱著遲疑態度的群眾紛紛力挺林允墨, 有人讚她霸氣回懟膽識過人, 有人感動她與母親母女情深, 更多人則是站在“正義”的一方,聲稱要與語言暴力鬥爭到底。
隨後, 林允墨收到私人偵探傳來的照片,確認楊明父親已經坐火車離開本市。她長長地舒了口氣, 給母親打了電話, 這件事終於可以告一段落。
或許在第三者角度看來,這則新聞爆出的太過猝不及防, 讓林允墨無所適從。但其實, 她早就想好了對策, 具體要說一個時間點的話,就是從楊明父子出現開始。
身處在這一圈,她根本沒有自信能將這件事徹底隱瞞。既然無法避免, 那隻好想辦法降低傷害,剛好,楊明父子就這樣出現了。父親死後她和母親鮮少與親戚往來,幾年來父親那邊的親戚搬的搬走的走,就剩下楊明一家。既然他們不知死地拿這件事情在她眼前晃,那她當然沒理由乖乖當個提款機做虧本買賣。
反正你曾揚言要將此事昭告天下,那麽一旦事情曝出,我“認為”是你做的,也無可厚非。
就這樣,她留著楊明父子,在事情真正發生之後,召集好需要的演員,在群眾眼前瞞天過海。
她用yn幫她找出發文人,先是在他麵前做了出戲,成功讓他和群眾都認為是他自己發錯新聞,再找到楊明父親讓他拿錢走人。魏先生隻是個知識短淺的空想家,幾句話就能被繞進去。而楊明父子貪生怕死狗仗人勢,看見警察都能嚇得屁滾尿流。她慶幸的是,買新聞的不是什麽正規媒體而是魏先生,讓她省了不少力氣。
她麵對魏先生時堂堂正正,打發楊明父親時又低調小心,但無論哪家咖啡廳,她都沒有選在隱蔽的地方。雖然網上她回懟記者的視頻居多,但也有人放出她與楊明父親對峙的畫麵。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有聲音而後者沒有。眾人隻知道林允墨在約見了記者後又勇敢麵對惡人,卻沒人知道她與惡人發生了怎樣的對話。其實就連她自己,偶爾也認為自己真如網上所評價的那樣,脆弱纖細卻勇敢正義。
不隻是群眾,她連自己都騙,她說自己父母在澳大利亞有合法證明,她說自己四歲前不是空白記錄。所謂說謊的最高境界是騙過自己,她給所有人都營造出一種假象,她光明正大同時又齷齪無比,她兩麵三刀見風使舵,成功地玩弄媒體玩弄群眾。縱使黑白顛倒,她也是留在世上最為無辜的那個。
她早就知道,自己絕非善類。一個高中三年都在忍著不殺死自己的人,怎麽可能有什麽光明天真的想法。
不過就是撒謊,沒什麽大不了。群眾利用輿論傷害過她,那麽她利用輿論玩弄群眾,也算公平。她可以是私生女,但母親絕不能是第三者。
打了一場大仗,林允墨精疲力盡,摘掉上網用的眼鏡。白予燦走過來,安慰著摸了摸她的頭。從事件發生開始,他就對此隻字不提,他隻是安靜給她擁抱,等她回家。
林允墨將頭向他手心蹭了蹭,終於露出這幾天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我把楊明他爸爸趕走了,不會有人再那樣敲我的門了。”
“還有那位魏先生,恐怕他以後也很難吃記者這口飯了。”
“我還撒了個彌天大謊,沒跟任何人商量,爸爸知道說不定都會生氣。”
白予燦寬慰地親吻著她的額頭,雖不知怎樣做能讓她安心,但起碼要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再也不是。
“辛苦了。”白予燦在她耳邊細語,“保護了自己和媽媽。”
他的聲音好像有魔法,林允墨瞬間淚水潸然。她是在保護媽媽,而不是保護了媽媽。
流言可以被擊潰,但傷害卻無法消退,這是她進入這個圈以來,學的最明白的一件事。無論她怎麽澄清,也會有人在提起母親時,聯想到第三者的稱號。而這,卻是她力所能及的,最好的結局。
電話適時響起,林允墨抹掉眼淚,望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發呆。白予燦拿著她的手機,搶在她前麵接通電話。
“哥你好,”白予燦走到她幾步開外的地方,“墨墨在寫東西,要她接電話嗎?”
趁白予燦為她爭取的空擋,林允墨深呼吸平複情緒,伸手跟白予燦接過手機。白予燦想要回避,卻被她拉著手坐下。
“哥...”除了這句話外也沒有什麽能說的。
那邊也是一樣,林遠然叫了她的名字,此後隻有沉默。
現在所有人都被籠罩在她編織的謊言裏,包括林遠然的母親和自己的媽媽,所謂的原配和第三者。
許久,那邊長長的歎息傳來,林遠然聲音低沉。
“對不起。”
林允墨握著白予燦的手突然施力,她抿著唇,花了好大力氣才發出聲音。
“扯平了。”
她一直在害怕,怕接到林遠然的電話。
這則消息不可能由外人曝出,她們家同城的親戚,隻有楊明父子,而消息卻不是楊明父子走露的。林允墨從一開始就知道,楊明父子沒有那個膽子,或許他們之前有,但自從在她警告過他們之後,他們便再也沒有跟自己硬碰硬的勇氣。那麽除了他們,可能性就隻有一個。
比誰都身臨其境,比誰都有話語權和真實性的,當事人。
“不是你吧?”林允墨顫抖著聲音,“不是你...”
那邊還是歎息。
林允墨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閉著眼睛小聲感激:“太好了,不是你...”
以林遠然的性格,如果是他,他會立刻承認。
“墨墨,我...”
“沒關係。”出事的那天在yn門口遇見,她也是對他說的這句話:“哥,我沒關係的。”
是她和媽媽先對不起他們母子,他們又有什麽錯呢。父親當年因為家窮和大自己好幾歲的女人結婚,兩人婚姻不合走到分居的地步,誰知父親淨身出戶後卻順風順水,和媽媽一起掙了不少錢,在國外過著舒服日子。而那時的哥哥和阿姨,蝸居在娘家的小平房裏,冬天還要靠燒煤取暖。可能是有些無理取鬧的想法,但誰不會覺得,如果當初不是她,那麽享受著舒適生活的,應該是自己。
雖說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們上一代人之間的恩怨就此放下,可誰能保證,彼此不會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突然想起這個心結呢。roulette解散後,林遠然在演員道路上始終不順,而他所謂的妹妹卻前景大好,對哪個母親來說,都是很難心理平衡的事情,更何況這位母親,心裏本就有著無法消散的怨恨和不甘。
不過太好了,自始至終報複她和媽媽的,隻有阿姨,沒有哥哥。
哥哥是愛她的,她從不懷疑。他在還未當練習生之前,會用僅有的零用錢給她買其他小姑娘都有的粉紅色發卡;她每次去yn看他,他都會帶她去吃周圍最高配置的小吃店;他會帶著好多好多的慰問品來她的劇組探班為她疏通人脈,他會在所有人麵前一臉自豪地誇讚她。他們是父親死後,世上最為親近的血緣。他們是孤獨世上,彼此唯一的停靠。可是偶爾,哪怕是偶爾,哥哥在看見她那張與自己相似的麵容時,真的一點都不會想起那個重女輕男的爸爸嗎?
林允墨印象十分清楚的一件事是哥哥在自己家住的那段時間,因為兒時她曾被魚刺卡過,此後吃魚就隻吃沒有刺的魚肚部分。某天家裏吃魚,爸爸不停地挑魚肚肉往自己碗裏放,還一直催促著要她多吃。當時哥哥就坐在她身邊沉默吃飯,母親夾了一筷子魚肚肉到他碗裏,他說阿姨我不吃,將那塊肉放到了林允墨碗裏。
所以就算哥哥對她有怨恨,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如果不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和小姑娘,即使父母兩地分居,他得到的父愛也不會是缺斤少兩的。
所以她沒關係,不管哥哥和阿姨怎麽對她,她都沒關係。
林允墨不知道哥哥和阿姨的關係如何,如果沒有哥哥的默許,阿姨敢不敢獨自去做這件事情。她也不想追究,就這樣相信著哥哥毫不知情,才最為美好。
“可是對不起哥哥,為了保護我媽媽,我隻能去傷害你媽媽。”
就像你媽媽為了你所做的事情一樣,我們都有想要保護的人,就必須會出現有所犧牲的人。
“我們扯平了好不好。”林允墨哭著哀求。
媽媽們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你不要記恨我,還做我的哥哥好不好。
她父親去世,母親改嫁,唯一的外婆去年也離開人世,她最後的,完整的親人,隻有哥哥了。
不知道林遠然對她說了什麽,林允墨掛掉電話後淚流不止。白予燦抱著她輕聲安慰,他和林允墨一樣都是年少喪父母親改嫁,所以更能理解她對哥哥的執著,對家人的渴望。可是事實往往就是這樣讓人無奈,她越是想用力握緊的雙手,總是越為用力地離她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一開始想把哥哥寫成放消息的人的,可是有點舍不得,看大家好像也挺喜歡大舅哥的,就改成他媽媽了。哥哥對墨墨那種愛又無法完全愛,恨卻恨不起來的感情,不知道我有沒有好好傳達給大家。
ps:下一章正文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