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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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會散之後,李陵和方淮一塊走到地下停車場,方淮問道:“要不要送你回去?”

    李陵搖搖頭道:“沒怎麽喝酒,還能開車。”

    方淮看著他,忽然不說話了,隻是微微笑著。

    李陵道:“老板?”

    方淮兩手插在兜裏,搖了搖頭道:“李陵啊李陵,其實你對著我,沒必要那麽防備的。”

    李陵也笑道:“大家都是經曆過的人,有誰敢敞開肚皮把真心露給別人呢?”

    方淮道:“你這話夠誠實,也夠傷人。”

    李陵又笑了笑:“隻能對不住老板了。”轉身拿鑰匙解了車鎖,方淮在他身後道:“或許是我的錯,沒把真心露給你看。”

    李陵頓了頓,道:“連我自己都不敢做的事,怎麽好強求別人去做?”

    他忽然迫切地想見到家人,於是開快車回到家,打開門,隻見沙發上坐著康晚,拿一本書在看。

    他站在玄關,康晚已經聽到響動,起來看到他便道:“怎麽回來得這麽晚?”

    李陵脫下外套,道:“酒會時間長,你怎麽還沒睡?”

    康晚說:“姥姥已經睡了,我答應她給你留門。”

    他走近李陵,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是種煙酒香水混合熏染出來的味道,哪怕前者再昂貴,也令人反感。

    李陵看到他皺了下眉,低頭嗅了嗅道:“那我去洗澡了。你睡吧。”

    康晚點了點頭,收起書本往臥室走去。李陵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去了浴室,其實心裏五味雜陳。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他看著自己重新年輕的臉,難道重生一次,就是為了讓一個完全無關的人再去經曆他當年的遭遇?

    他心神一震,慢慢沉下心來。不會的,這輩子不會有江廣玉,不會有許清則,那些亂七八糟的紛爭不會再波及到他身上。

    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他隻能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隻能如此。

    周日,他以前都會出去參加點圈子裏的聚會,現在卻懶得出去和人來往了,待在家陪姥姥看看電視,培培花,打算就這麽過去了。

    偏偏薛永恒給他打電話,怪叫道:“你提前退休了嗎?大好的休息日不出來浪,在家修仙啊?”

    李陵不耐道:“天天浪,你不怕腎虧?”

    薛永恒道:“呸,哥哥我風華正茂,就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算了算了,正好先前你答應了請我吃餃子,我今天來你家串門得了。”

    李陵道:“你等一下……”

    薛永恒不等他拒絕,道:“我現在就往你家這邊來了啊。準備好接駕。”

    然後大概是專心開車,直接把電話掛了。

    李陵看了看手機的掛斷界麵,又看看身邊正拿一本物理書在看的康晚,後者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頭來疑惑地望了望他。

    李陵和他對視一秒,說道:“今天天氣不錯。”

    康晚道:“嗯。”

    李陵說:“今天不用去拳擊館嗎?”

    康晚道:“今天沒給排班。”

    李陵道:“那要不出去走走?”

    康晚怔了怔,合上書道:“好啊。”

    李陵道:“那去吧。”

    康晚起身,見李陵還坐著不動,便道:“你不是要去嗎,怎麽不走?”

    李陵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康晚皺起眉道:“我以為你要我陪你去的。”

    “不。我是看你整天坐著看書,眼睛要熬壞了,出去走走對身體好。”

    康晚道:“我每天在館裏都有打拳的。”他看著李陵,笑了笑道:“我覺得該運動的人是你。辦公室坐太久會發福。”

    李陵眉毛一挑道:“你小子,讓你兩分你倒蹬鼻子上臉了。”過去一把把他按在沙發上,冷哼道:“我雖然沒練過拳擊,但大學也是打過架的,要不來試試?”

    康晚順勢倒在靠枕上,看著李陵眼角彎彎,眼睛裏帶著亮光。

    姥姥在廚房裏炸麵團子,走出來看見他們兩個打鬧,道:“多大個人了,還學小孩子打架,小晚也就算了,李陵你像個樣不像?”

    李陵鬆開康晚下來道:“他看不起我呢。”

    姥姥道:“噢,你按著他他就看得起你了?小晚進來給我包餃子,不要理他。”

    李陵聽見“餃子”,就想起將要趕來的某人,頭又疼了起來,沒辦法隻好道:“姥姥你多準備一份,薛永恒說他要來。”

    “永恒啊。”姥姥不由笑道,“說起來也很久沒看到他了,你說你們這麽好,他又不在外地,你也不常把他帶家裏來吃頓飯。他家裏都在臨川的吧?一個人在珠市,爸媽不在身邊,怪可憐的喲。幸好餃子餡做得多,應該還能多煮一份。”

    說著又到廚房裏忙活去了。倒是康晚看了他一眼,眼神有點奇怪。

    李陵已經無暇顧及這小孩在想什麽了,他想到薛永恒過來,認出康晚就是那天晚上的小白兔,到時候一定是大肆的嘲笑,就有點牙癢癢,想在此人進門前就把他滅了口。

    預想了那副場景後,李陵額頭上青筋跳了跳,還是坐回沙發上,拿個pad刷些亂七八糟的推送。

    半個小時不到,外麵門鈴響了,還不等李陵站起,康晚直接從廚房出來,到玄關去開門。

    門哢噠一開,就聽見薛永恒慣常的惡心人的叫法:“心肝兒啊……嘎?”

    薛永恒看著麵前係兔子圍裙俊俏高挑的男孩,差點拿手去揉眼睛,再往康晚身後的客廳看去,隻見李陵坐在沙發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你……”薛永恒看著眼前的美少年,那天晚上在酒吧時康晚暈乎乎的,酒吧燈光也映得他也帶了點妖魔的味道,此時在光線良好的白天,家居的背景,更襯得他幹淨好看。

    姥姥也從廚房出來道:“永恒來啦。”

    薛永恒立刻調整表情,在玄關換了鞋,提著禮物進來道:“姥姥,我來看您了。”

    姥姥笑道:“還帶什麽東西,你來就好了。李陵整天就加班,也不把你喊家裏來熱鬧熱鬧。”

    薛永恒道:“我還以為就隻有您和李陵住呢,這位是……”

    姥姥道:“這個是康晚,李陵朋友的孩子,暫時住咱們家。”

    “哦……”薛永恒笑得三分賊,三分賤,三分意味深長,“康晚是吧?你好你好。”

    康晚亦不動聲色地打量他,點點頭,和他握手。

    李陵看不下去了,起身上前道:“少囉嗦,你不是來吃餃子的嗎,別打擾他們做飯。”說著把他扯到一邊。

    康晚看了他兩人一眼,跟姥姥進廚房去了。

    薛永恒趁機把李陵往沙發一撲,低聲道:“怎麽回事?不是一夜情老死不相往來了嗎?怎麽小白兔又給你撿回來了?”

    李陵推開他那張貼得太近的臉道:“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李陵沒辦法,隻好把康晚的狀況簡要和他說了一遍,薛永恒嘖嘖稱歎道:“我認識你這麽多年,怎麽沒發現你還有活雷鋒的潛質?”

    李陵不想說話,難道要和薛永恒解釋重生這種玄幻事件?

    薛永恒又問:“那你給我說實話,你對這小朋友到底是什麽感覺?”

    李陵更不想答,恰巧這時康晚端著蒸好的餃子出來,就看見薛永恒趴在李陵身上,兩人頭挨著頭低聲說話,十分的親密。

    薛永恒和李陵是大學舍友,那時候李陵還沒察覺出自己的性向,薛永恒還剩著一點兒節操,沒有如今的男女通吃,兩個人臭味相投,什麽話不說,什麽事不做,就差沒互【嗶——】過了。雖然現在要穩重許多,但薛永恒是個吊兒郎當慣的,總是不在意形象。

    其實這種情況放在普通男生之間也屬常見,但康晚不同,他從小跟著母親不斷搬遷,沒什麽親密的朋友,所以眼看著薛永恒沒個正形,而李陵雖然不耐,卻不曾推開他,這樣的情形放在他眼裏,就如同情人間的曖昧。

    這頭李陵看到康晚出來,也不願他聽見薛永恒和自己背地裏議論他,便一把把人推開,起身道:“吃飯去。”

    薛永恒跟在他身後笑嘻嘻道:“你好無情,以前你可是什麽都跟人家說的。”

    李陵道:“別惡心人了行不行?吃你的餃子去。”

    薛永恒笑得更歡了,對上康晚看他倆的目光,越發的興味。

    姥姥對這三個小輩之間的暗潮湧動毫無所覺,隻是一個勁地問好不好吃?薛永恒一副花花腸子,姥姥問一句他能誇十句不帶重樣,逗得老人家笑得合不攏嘴,越發顯得康晚沉默寡言了。

    李陵見狀,就有些倒向康晚,於是堵薛永恒的話道:“吃東西少說幾句,萬一岔氣了還得我們送你去醫院。”

    這下姥姥先不樂意了:“這是什麽話,永恒誇我幾句怎麽了。他來了逗我開心,不像你,跟個悶葫蘆似的。”

    李陵隻好笑道:“姥姥隻喜歡嘴甜的,我們不會說話您就嫌棄。”

    姥姥道:“那也未必,你看小晚不大說漂亮話的,我就很喜歡。隻有你最討厭。”

    李陵哭笑不得道:“好吧。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