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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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姥姥走後,李陵和康晚便開始了平靜無波的兩人生活。

    康晚除了去拳館和一日三餐,把越來越多的時間放在看書上,現在將近入冬,離下次高考還有大半年。

    李陵問他要不要幹脆把工作辭了在家安心讀書,康晚還是搖頭,他現在好歹還能賺點工資,幫這房子交交水電物業費,要是一分錢不出,年輕人那點自尊都要碎成渣了。

    李陵也就隨他了。薛永恒之後又來串了一次門,吃了康晚做的晚飯,誇張地讚美了一番,又跟他道歉道:“那天跟李陵是鬧著玩的,我們就是好兄弟的關係,小朋友別見怪啊。”

    康晚:“哦。”

    薛永恒被他的眼神一掃,打了個哆嗦,跑去找李陵哭訴道:“不是說好的五好青年嗎,怎麽我道個歉他那麽瘮人啊?”

    李陵道:“你活該。”

    這事到底算揭過了。隻是康晚有沒有把薛永恒記恨上,就不得而知了。

    天氣越來越冷。公司的作息製度也改了,這天李陵在辦公室旁邊的休息間午睡過後,上班時間臨近,他倒了杯茶回到辦公室的電腦前麵,發現有人匿名給他發了一封郵件。

    公司的局域網隻用於員工內部通信,不過這個匿名發來的顯然不像工作郵件,主題寫著“鳩占鵲巢”。

    李陵皺了眉,可是內部網是不會有所謂垃圾郵件的,他在辦公桌前坐下,順手點開,隻見郵件裏沒有文字,隻有一張圖。

    這張圖裏的東西李陵太熟悉了,那是他天天放在枕頭下麵、提醒著他自己已經死過一次的白玉觀音像!

    李陵身體一個激靈,放大了圖片仔細察看,那個觀音像他摩挲了無數遍,每一處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和眼前這張圖裏的觀音像沒有絲毫分別!

    就算這個觀音像並不止一個,為什麽會有人有意把拍來的照片發給他?李陵又看那個標題,“鳩占鵲巢”,又是什麽意思?

    他一時間心亂如麻,不得頭緒,這時候助理敲門進來,拿給他上午要的資料,李陵胡亂關了網頁,等助理出去後,沉思了一會兒,打了個電話給公司it部門的人。

    那邊很奇怪道:“內部人員發來的垃圾軟件?”於是查了一下,卻沒有痕跡。

    “會不會是誰的惡作劇,或者是李部長你把人家本來要發的郵件忘了?”

    李陵還要和他們分說,可是牽扯到自己那堪稱離奇的經曆,實在說不清緣由,隻好含混道:“或許是我忘了吧。”

    掛了電話,李陵又點開那個郵件看了看,這樣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他既想不出個解釋,也找不到人訴說,心裏是一團亂。

    好不容易把郵件關了,想專心工作,可是那個觀音像時不時跳到眼前來,弄得他一下午心不在焉。

    這樣的狀態更沒法加班了,李陵掐著點下了班,讓手下也都回去休息了。

    回到家裏,康晚聽見開門聲,從書房裏走出來道:“今天回來得這麽早,怎麽不告訴我一聲,我還沒做飯。”

    李陵道:“隨便吧,我不想吃。”

    康晚看他有異樣,走過去麵對著他道:“陵哥,怎麽了?”

    李陵看了他一眼,看他那張和前世那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康晚說的話他全沒聽見,他想的是江廣玉,難道照片是江廣玉發的?江廣玉這個時候也才二十歲不到,連江家都沒有回,怎麽會認識他?

    難道……江廣玉也重生了?可是他落難的時候江廣玉並沒有死,這麽離奇的事,恰好發生在他兩人的身上?

    此時此刻康晚那張討人喜歡的俊臉,隻讓李陵想到了江廣玉帶給他的一切,愛和熱情,痛苦和失望,還有那場滅頂的災難。

    李陵推了他一把道:“走開,讓我一個人安靜些。”

    康晚卻抓住他的手腕道:“你不對勁,出什麽事了?難道是姥姥……”

    “沒有,沒有。”李陵搖著頭,“我隻是不想看見你。”

    “……”

    康晚頓了一下,李陵乘機掙開,看到他臉上抑製不住的受傷的神色,忽然心頭一震,從煩雜的思緒中脫離出來。

    “……對不起。”

    “我讓你厭煩了嗎?”康晚的樣子就像柔軟的小動物,哪怕被人踩了一腳,也不會心生怨懟,隻是難免不安。

    “沒有。”李陵壓下困擾了他一下午的心思,道,“是我的問題,我……有些事,我不好跟你講。”

    他看著康晚,用往常平和的,不遷怒的心態看著他,心裏有些愧疚。

    其實這些日子他和康晚的確保持了距離,雖然在同一個屋簷下,吃的是他做的三餐,但兩人不說,其實是把一些問題刻意地回避了。

    薛永恒還問過他倆的近況,知道之後簡直是匪夷所思:“我說,這麽一個幹幹淨淨,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小美男,對你言聽計從還拿工資給你交水電費,你就一點都不心動?”

    李陵有再多的理由也難以言說,就像現在,他對康晚說:“我去臥室裏躺會兒,你晚飯做自己的就行了,不用叫我。”

    他說著就回了臥室,一躺下,頭就生疼生疼的,一下午沒想明白的事在腦子裏竄來竄去,弄得他疲乏卻又睡不著,手伸到枕頭,摸著那冰涼涼的玉觀音像,拿出來端詳一會兒,又放回去。

    就這麽翻來覆去半個小時,他爬起來抽了支煙,尼古丁讓精神放鬆了些,終於緩緩睡去。

    夢裏依舊不安寧,總是一些破碎的畫麵,李陵恨不得把腦子敲碎了,把這些讓他難受的回憶都倒出去,讓他無知無覺地過完這一世算了。

    迷蒙間有人輕輕地來到他床邊,替他掖了掖被子,李陵以為是姥姥,摸索著握了握那人的手,沒有老人的粗糙,卻很溫暖。

    來人停了停,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吻了吻他的眉眼。

    李陵半夢半醒間,忽然一陣心悸。

    第二天李陵醒來,隱約記得晚上有人來過臥室,但也隻是在腦子裏一閃,就下床洗漱去了。

    到了公司,想了半天,還是打開那封郵件,回了那人一個“你是誰”。

    他知道想太多始終沒什麽用,隻能靜觀其變,但一邊工作一邊等,過了幾天,對方仍然沒有回音。

    好像真的隻是一個惡作劇。

    李陵隻能把這個秘密埋在心底,成了一枚不知會誘發出什麽的種子。

    珠市臨海,氣候要比內陸溫和些,姥姥在臨川替小舅舅一家帶孩子,她的吃穿用度都有李陵額外給她打錢,小舅舅一家也心知肚明,有時讓姥姥出些錢買菜和日用品之類,小錢也就不計較了。

    臨川是他們的老家,姥姥在那兒長大,也是在那兒嫁給了姥爺,她娘家的生意也在那裏,是一家老牌的珠寶店,她出嫁之前,在當地也是小有名氣。

    姥姥抽空給李陵打電話道:“我前一陣去看了看你表舅他們,店鋪生意怕是不太景氣,你表舅也是個不思進取的,我就怕他們哪天一想不開,把傳了幾代的店給賣了。”

    李陵聽著,心想可不是賣了,先是和他娘舅們分姥爺的布料廠一樣,一家分作兩家,後來實在開不起來,就都賣了。

    姥姥卻心疼得很,她從懂事起到出嫁前都是在家裏的珠寶店裏度過的,別說店裏的人和東西,就連那屋子都是有感情的,隻是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她再心急,店鋪也隻能由她兩個兄弟和侄兒們擺布。

    她也隻是和李陵歎氣,說些沒奈何的話,李陵卻留了心。

    上輩子姥姥生病之後,他辭了工作,和人合夥開了一家珠寶公司,店麵就在臨川,就是為了哄姥姥開心,但是生意再好,也不是她小時候的店了。

    要是能趕在他那兩個表舅分家之前把店鋪盤下來,倒是可以彌補遺憾,但是以他現在的積蓄,生活無憂是沒問題,盤下一家店就遠遠不夠了。

    李陵皺起眉,姥姥又跟他歎道:“你那兩個表舅太糊塗,為了點小錢,把店裏好幾樣珍品都賤賣了,那手藝現在的匠人可都做不出來了。”

    李陵心中一動,道:“姥姥,你陪嫁那隻鐲子還在不在?”

    姥姥道:“你說店裏那隻?那倒還在,那可是珍品中的珍品,就可惜當初為了你媽媽的事,把我那隻當了,不然湊成一雙,價值要翻個番呢。你問這個做什麽?”

    李陵隨口答了句“想起來就問一句”,又和她聊了些舅舅家的狀況,隨後掛了電話。

    他思量再三,還是用手機給方淮打了過去:“老板,晚上肯賞光去吃頓飯嗎?”

    方淮笑得很愉悅:“怎麽?終於不想老鼠見貓一樣躲著我了?”

    他這麽說純屬誇張。李陵笑道:“你是我老板,要躲也躲不了,況且有什麽好躲的。”

    方淮歎了口氣道:“好吧。去哪家?”

    “你定吧,我請客。”

    方淮笑道:“那下了班跟我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