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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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姻失敗,江老太太把全部的心血傾注在了唯一的孩子身上。

    江敦也不負她所望, 成為江家眾望所歸的繼承人, 哪怕江老先生和她已經“相敬如冰”, 也不影響他們對江敦的看重。

    人無完人, 江敦的缺點, 或許是從小到大太順遂,有一種浪漫理想主義。

    但江家已經發展了好幾代,坐江山和打江山不同, 要的就是江敦這樣溫和發展型的領導。隻不過他的私人感情方麵, 江老太太一不小心, 就讓事態失控了起來。

    江敦喜歡上了一個女廚師。

    他不傻, 依照門當戶對的規矩和江老太太的控製欲, 他和這個女廚師都沒大可能廝守終身,強行娶她回來, 恐怕她更要受不了江家的壓抑和江老太太的刁難。於是兩人索性能瞞多久瞞多久,暗暗地在一起了。

    瞞是瞞不了多久, 但是當江老太太發現兒子在外麵的一段感情後, 她還是感到一陣挫敗。

    孩子長大了,今天可以瞞著她, 再過兩年, 就不會再聽從她的指示了。她此生唯一一件傑作, 也要離她遠去了。

    趁著江敦還不敢違拗她的命令,她火速給江敦安排了一場婚事,就是現在張意遠口中的大嫂。

    娶回來的大家閨秀, 清秀佳人一個,柔順安靜,江老太太親自選的,她當然滿意。但是江敦不滿意,他的反抗是無聲的,妻子娶回來,然而好幾年肚子都沒動靜。江老太太再想控製局麵,也不能跟宮鬥劇裏的太後一樣,逼著皇帝當種馬吧?

    這樣拖著拖著,柔順安靜的女人,在江家備受冷遇。江老太太心裏也是不高興,這是你丈夫,哪怕他結婚前有別的女人,現在娶了你,你難道就不會耍耍手段拉回他的心嗎?就算拉不回,也比在這坐以待斃,連個孩子的慰藉都沒有強吧?實在是怒其不爭。

    女人的娘家,本來也是宛溪有名的富戶,後來經營不善,爆出許多黑幕,漸漸式微。她在婆家麵前,就更抬不起頭來了。

    她是抑鬱症病死的。在結婚第八年,其實江敦雖然冷遇她,不過是和江老太太拗脾氣,說不上是冷暴力,該給的夫人麵子照樣給,她的心病,大多還是自卑,和江家環境的壓抑。

    江敦經過這一出之後,堅決不肯再娶,而和江家門當戶對那些人家呢,女兒當寶貝似的養大,可不是給你們家拿過去當擺設的。有這一位的先例,哪怕江敦再怎麽英俊翩翩,江家再有權有勢,也沒人願意去啃這冰疙瘩了。

    一直到後來江敦病重,江老太太重新掌權,她才發現自己連一個親外孫都沒有。真的要讓江敬和她那野心勃勃的侄女把江家奪過去?

    後來事態總算化險為夷,江廣玉送上門來,可是她也覺得寒心,江敦早在結婚前就讓那個女人有了身孕,又掩護著她偷偷生下來,還給了江家身份證明的觀音玉像,瞞了她足足多少年?

    現在張意遠提起“大嫂”,又讓她想起親生兒子的背叛,這麽多年蒙在鼓裏。想到那唯唯諾諾的女人但凡爭氣一點兒,也不會有今天這樣難解的局麵,想到這一切,她的心情怎麽能好?

    不過心底雖然不悅,還不至於在麵上表現出來,隻是淡淡說了一句:“哦?仔細一想倒還真是。”

    張意遠笑道:“會不會這李先生跟大嫂的娘家還有什麽瓜葛吧?”

    江老太太道:“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況且他們一個天南一個海北,你要真想知道,派個人去查?”

    張意遠知道老太太是不耐煩了,也就抿嘴笑而不語。

    李陵在公司除了崗位上的工作外,還充當著顧玨半個老師,這也是為什麽江老太太對他那麽客氣的原因。

    他自己跟隨方淮一起把一家公司經營起來,在企業管理方麵的經營,還是足夠顧玨學上一段時間的。

    顧玨是個非常讓人省心的學生,虛心受教,往往一點就透,而在公司裏,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老太太把繼承人送進企業來鍛煉,以備將來統領大局,所以但凡顧玨肯做主的,都讓給他來做主。

    這幾個月下來,可謂順風順水。

    李陵每個月底都會回臨川一次,珠寶店生意恢複如常,薛永恒已經回了珠市,他本來還有賣了酒吧來宛溪的意思,也被李陵勸住了。

    潭湘馬上步入高三,生活節奏也不如先前那麽閑適了,姥姥覺得孩子這一年猶為重要,決定更用心照管潭湘的生活,加上珠寶店上回那一鬧,實在有點灰心,便把店裏生意著重交給了副店長老鄭。

    李陵來回幾個月,看見家人的生活安定如常,一顆心也稍微放了放。珠寶店本來盈利的目的就不大,要不是怕姥姥覺得突兀,他甚至想把店給脫手了,免得又成了把柄。

    而這邊,顧玨處理公司事務愈發得心應手的同時,江晚在江氏的另一家企業裏卻沒什麽消息。

    當然,公司裏也有喜歡八卦的,顧玨和江晚最開始一塊來到公司的時候,兩個人的外貌都很出色,顧玨偏文弱些,瘦高,五官秀麗,而江晚身形矯健修長,英氣勃勃,一身工作裝把寬肩長腿全襯了出來,長相更不用說,滿是令女人春心萌動的本錢。

    所以即使他去了其他公司,也有不少人私底下偷偷議論,江廣玉少爺是定下做繼承人了,又在公司裏大放異彩,那江晚呢?難道就在其他公司裏默默無聞,做他兄弟的陪襯?

    李陵有次偶爾經過茶水間,聽見秘書們悄悄說:“其實江經理身體不大好的樣子,管這麽多事情也太累了,完全可以把他表哥再叫回來幫忙嘛。”

    “得了吧,你就是沉迷男色,想要兩個一起看而已,裝的關心江經理的樣子!”

    “嗨,說得你不想一樣!”

    李陵在茶水間外聽了聽,無奈地搖搖頭走了。

    秘書們隻負責管理上司行程之類的瑣碎事務,當然聞不到高層爭權奪利的火藥味。

    這天,顧玨照常到李陵的辦公室,拿一些問題跟他討論,這時候顧玨的秘書敲了敲門,開門探進來道:“經理,你辦公室有電話打過來。”

    顧玨手裏拿著文件道:“轉到李經理辦公室來。”

    秘書道:“好的。”說著便去了。

    不一會兒,李陵辦公室的電話響起來,顧玨過去接起來道:“什麽事?”

    那頭不知說了什麽,顧玨原本舒展的眉頭皺緊了,道:“當然是不保他了,要是這件事都攬下來,那不是拿髒水往自個兒身上潑嗎?”

    那頭又說了兩句,顧玨沉默了一會兒,道:“好吧,我現在過來一趟。”

    掛了電話,顧玨想了想,對李陵道:“是東橋那邊的店裏來了人,李哥要不要也跟我去看看?”

    東橋,宛溪有名的紅燈區,江家在這樣的地方當然也有一些產業,接觸的自然是這個城市裏的“灰色地帶”。顧玨這樣向李陵發出邀請,也就是完全把他當自己人了。

    其實這種地方的事情和李陵沒有關係,他可以選擇不去,但既然要幫顧玨坐上江家家主的位置,那麽他對自己的東家當然要有一個比較全麵的了解。李陵這樣一想,便答應道:“要是不麻煩,江少爺就帶我去見識見識吧。”

    於是顧玨打了兩個電話,兩人走到公司樓下,司機已經開了車候著,兩人上了車,徑直往東橋去了。

    事實上李陵對東橋這種地方還是比較陌生的,在公司和客戶應酬,有時候也會投其所好,請客戶去一些高級會所,但那也隻是普通的娛樂會所而已。而東橋是宛溪一些不擺在明麵上的勢力的滋生地。這股勢力在老百姓的生活裏大多是隱形的,可是這股灰色勢力背後坐擁權力和財富的人,力量大到可以左右宛溪的發展。

    上輩子的江廣玉,或許也是這些人之一,隻不過他幾乎從不讓李陵看到或是接觸這些東西,用他對李陵的話來說:“你是清白的生意人,混在這裏麵不好。”

    李陵聽了也好笑,江廣玉明明還比他小了快十歲,卻反過來一副要保護他的姿態,不過他也真的沒有多去打聽,因為江廣玉的確有保護他的資本。

    後來跟江廣玉分手了,他心裏也明白,他和江廣玉同床共枕三年,也還隻是個外人而已,有什麽資格去打聽人家這些私密呢。

    胡亂想著,車子開到了東橋,這裏實在是繁華,沿著江水,兩岸用一座古老的長橋連接起來,正是所謂“東橋”,兩岸縱橫交通的街區也被歸入這個地名之中。

    和一般商業區的繁華不同,這裏的繁華,可用一個字來形容:“亂”。

    有高樓大廈,也有上世紀保存至今的洋房,裝修新潮的酒吧,閃著霓虹燈的發廊,窄小的塞滿盆栽的裏弄,各種迥異的風格被糅雜在一起。

    李陵看得目不暇接,而車子在開出一條街後右轉彎,停在一家會所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