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棋子皇後的重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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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卿走到中途,便被一個小宮女給攔了下來。

    “姑姑,我們正找您呢。福公公出去辦差,皇上讓您去禦書房伺候著。”

    “知道了,下去吧。”晏卿醒來的時候正值休沐,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和皇帝見麵。

    一踏入勤祿殿,晏卿便看到少年天子半依靠在軟榻之上,桌案上擺放著數十本奏折,批改的朱砂筆置於筆山之上。殿內燃著龍涎香,景轅帝闔著眸子,冷厲的線條被淡煙籠罩著,難得的柔和,隻是眉目間的折痕卻異常的深重。

    他十二歲登基,到今年不過二十有三,放在現代還是青年,可當久了皇帝,身上染了一身戾氣不說,給人的感覺也像行將就木的老翁。前朝內憂外患,後宮就連枕邊人都是敵人,每做一個決策便要走一步想十步,換做誰可能都會心力交瘁。

    晏卿沒有行禮,而是放輕了腳步走到景轅帝的身後,伸出雙指在他的太陽穴上輕揉按壓。

    景轅帝起先聞到了一陣很寡淡的花香,便知是一位女子近了身。以為是哪個妃子這般大膽,進殿也不行禮,更是不曾請示便碰觸他的身體,這對皇帝來說是大忌。可他治罪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便因太舒服而發出一聲喟歎。

    自那天之後,景轅帝已經好幾夜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這是他沒有料到的。她死了,解決了心頭大患,他應該日日安眠的,可每當他一入睡,她便會來自己的夢裏,哭著請求他別再傷她的心,別再讓她流淚了。

    又想到她了……

    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又不受控的被她占據,景轅帝突然猛地砸了一下桌子。

    他身後的晏卿被嚇了一跳,立刻在原地跪了下去,戰戰兢兢道,“皇上贖罪,奴婢是見皇上好像很不舒服,才大著膽子冒犯龍體,請皇上贖罪。”

    景轅帝凝眸看向腳邊跪著的宮女,他知道她,剛被福清提上來的大宮女,說是心細如發。

    的確是心細如發,但也膽大至極。

    “誰教你的按摩手法?”景轅帝冷著聲音開了口。

    晏卿將頭埋得很低,聲音細柔,“沒有人教奴婢。”

    沒人教,那如何會那麽像戚皇後的手法?景轅帝眯起黑眸,審度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抬起頭來。”

    瘦削的肩膀顫了下,她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勉強剛褪去稚氣,稍顯出女人嫵媚至雅的臉來。女人都是這個時候最美,像是嫩筍剛冒出了小芽,露出最頂尖的一抹鮮翠的綠來。而那雙眼睛,如同靜靜流淌著的溪穀,靜謐之中透著澄澈的波光。

    在景轅帝的印象中,除了她,還沒有人敢這般大膽地直視他。

    這一眼,他便知這個宮女不簡單,但究竟是誰派來的,有的是時間讓他琢磨清楚。

    “貼身伺候吧。”

    “是。”晏卿低眉順目道。

    ***

    能貼身伺候皇帝,多少人羨慕不來的差事,在晏卿來看卻覺得苦不堪言,她徹底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醒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再加上伴君如伴虎,每天回到自己房裏,她都是累的倒頭就睡。

    不過大多時候,她都是在勤祿殿伺候。

    皇帝批完奏折,晏卿接過放到一旁晾幹,他將筆擱下,問向辦差回來的福清,“狩獵的事準備的如何?”

    “行營與帳殿已經設立好,大將軍也派人守住了圍場各大出口……”

    晏卿適時遞上來一杯溫度適宜的淡茶,景轅帝接過,偏頭瞥了她一眼。她送完茶便退至一邊,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視線,一雙眼睛落在福清身上,聽得比他這位皇帝還要專心致誌。

    “隻是不知皇上這次,準備帶哪位娘娘出行?奴才好讓工部提前備案。”

    景轅帝收回目光,略一沉吟,“柳昭儀與四妃吧。”

    能與四妃相提並論,這柳婉容也是能耐的,晏卿眼底的笑一閃即逝,馬上又想到這次狩獵發生的意外,若有所思。

    晚上,柳婉容派貼身宮女給皇帝送湯,意味簡直不要太明顯,皇帝後宮那麽多女人,爭寵的手段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過。

    “也很多天沒去柳昭儀那了吧?”

    福清答,“已經三十天了。”

    自戚皇後大葬,皇帝的確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後宮了。

    似乎早就料到皇帝會來,柳婉容已經沐浴過,縱然還是溫柔賢淑的模樣,但臉上的喜悅仍是止不住。皇帝第一天涉足後宮便來了清風苑,足見對她的重視。

    柳婉容殿內也有不少宮女,再者說那兩人耳鬢廝磨時也不想被人瞧見,晏卿和福清便在殿外隨時聽候召喚。都說小別勝新婚,晏卿也做足了心理準備,但這一夜裏麵都沒傳來什麽不該有的聲音,怕是比外麵還要安靜。

    第二天一早,晏卿早早準備好龍袍,此時皇帝已經起身,被柳婉容伺候著擦過臉,晏卿要上前為皇帝穿衣,被柳婉容先一步拿走了手中的龍袍。

    “我來吧,你下去吧。”

    晏卿抬頭,柳婉容對她毫無嬪妃的架子微微一笑。柳婉容雖在眾多妃子中不是最美的,但勝在身上這股書香味兒,這一張逢人便笑的笑臉,也是致勝武器。

    景轅帝若有似無地掃了她們這邊一眼,隨後便被柳婉容伺候著穿衣,臨走之際,他輕輕握了握柳婉容的手,放柔了聲音,“我走之後,再去睡會兒,知道你少了覺便頭疼,太後那邊朕派人去說。”

    能得到皇帝如此關懷,柳婉容含羞帶怯的點了點頭。

    景轅帝去上朝時,晏卿才能休息個一時半刻,等他下了朝,她又要前去侍候他穿衣。

    今日晏卿特意幫皇帝選了一件墨藍色的長袍,這是戚皇後為他縫製的最後一件衣服,皇帝的身量近幾年沒什麽變化,所以還很合適。

    看到這件袍子,景轅帝臉上並無什麽表情,晏卿如常的幫他套好,然後繞到他身前幫他係上盤扣,係完最後一顆,轉身要去拿腰帶,忽的手腕被攥住,晏卿吃了一驚,小小的‘啊’了一聲,被他一把拽到身前。

    “你身上是什麽味道?”景轅帝垂眸看著她略顯局促的小臉。

    “回皇上,是蘭花兒。”

    景轅帝一動不動,也不出聲,深邃難辨的黑眸錯也不錯的望著她。晏卿輕輕扯了扯被他攥著的手臂,他沒放手,反而加深了力道。

    “皇上……”

    她像極了受驚的兔子,睫毛一顫一顫的,眼神沒了往日裏的大膽,竟是不敢看他了。景轅帝的眸色漸深,他記得有一個人,每當說蘭花時,總要在後麵加一個兒化音,顯得特別俏皮可愛。

    後來,她有了皇後威嚴,便刻意改了這個習慣。

    你究竟是誰派來的?這句話皇帝沒有問出口。

    晏卿休沐這天,勤祿殿少了那抹淡淡的蘭花香,景轅帝將手裏的書翻開一頁,等小太監稟報完離開,才不經意地開口問向福清,“她去哪了?”

    福清將剛從小太監口中聽到的事說了一遍,“聽奴才跟過去的人說,她在懿德苑附近轉了幾圈,並未進去,而後回了自己房裏,沒再出屋。”

    倏然,景轅帝翻書的手停了停。

    懿德苑裏住的不是別人,正是戚皇後庶出的姐姐戚如心,之前聽聞戚如心和戚皇後十分要好,戚如心比戚皇後晚進宮一年,進宮後也得到戚皇後的諸多照拂。除了這些,景轅帝對這位妃子的印象不深,一是因為對方是戚家的人,二則因為戚皇後曾向他請過旨,求他不要臨幸她的姐姐。

    “她之前和戚家人有過往來嗎?”

    “奴才無能,什麽都沒查到,在她升為大宮女之前,行動軌跡十分幹淨,和各位主子也沒什麽交集。不過……不過,聽和她同院的宮女說,上個月她了一次風寒,病情十分凶險,昏睡了兩天才清醒。之後,便變得和之前不大一樣了。”

    “上個月?”景轅帝放下書。

    “正是、”福清不知該不該說,“正是戚皇後病逝的那些日子。”

    景轅帝忽然在狩獵隨行的妃嬪名單上,加上了戚如心的名字,晏卿便知道景轅帝已經有所懷疑了。

    作為戚皇後離世前,她刻意提到重生的事,就是想在景轅帝心裏埋下一顆種子,這顆種子會在多疑的景轅帝心裏生根發芽,而她需要做的,隻是留給他一些蛛絲馬跡罷了。

    想到即將到來的狩獵,晏卿又是一陣頭疼,景轅帝會在這次狩獵中受傷,十二名武功高強的刺客,最後無一生還,景轅帝也隻會受一些小小的刀傷罷了,柳婉容更會在這次意外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為愛奮不顧身?替皇帝擋刀?

    隻要有她晏卿在,這些還輪不到柳婉容發揮。

    晏卿嘴角噙著波瀾不驚的淡笑,隻怕柳婉容今後的日子,會因她而有了變數。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存稿的日子,天天都像是來大姨媽一樣……

    我有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