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反派侍女的償還(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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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太希望她離開,燕氏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切。

    晏卿知道洛爾雋放置寶物的暗格, 因為他做任何事從未瞞過她, 然而這一次, 她是真的要傷他的心了。

    馬車的鈴鐺叮當作響, 再經過這道城門, 她就當真要離開鷹族。像是有什麽預感,晏卿掀開窗簾回過頭,遠遠地見到一人立在戰馬之上, 恍如多年的某一天, 這人也是如此, 筆挺的脊背, 高昂的頭, 將她從暴雪中救出,她一直覺得, 這世間仿佛什麽都不能摧毀他。

    晏卿坐回位置,眼中的淚始終不見下落, 從今一別, 是真的、真的不會再相見了吧。

    洛爾雋,願你安好。

    晏卿馬不停蹄的趕路, 一路上都不敢打探有關南錦睿的消息, 生怕會聽到不好的答案。半個月的風雨兼程, 她終於回到了大殤,隻是穆王府再也不是原來的穆王府,看著紅漆大門上刺目的封條和已經撤下的牌匾, 晏卿垮下了肩膀。

    京都風向大變,川王府、晉王府也關門避客,晏卿花了重金才在一處茶館找到了川小侯。

    一見是她,晏卿還來不及開口,川小侯便驚掉了手中的扇子,接著大步向她走來,“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麵前!你可知為了你,錦睿如今的處境有多艱難?你這個鷹族細作!”

    晏卿不避不退,直視川小侯的眼,“小侯爺現在如何,還活著嗎?”

    川小侯哼道,“你很盼著他死掉是不是?宮中失竊,唯一知情的穆王府嫌疑最大,這時候王府中還失蹤兩名婢女,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皇上現在手上隻捏著錦睿這顆棋子,他讓錦睿交人,可錦睿去哪裏找你們?邊疆回來的將士說你是細作,錦睿在這個時候還在保你,皇上一怒之下以失職之罪將錦睿打下天牢,還命人尋找老王爺的行蹤,生死不論!”

    晏卿虛軟的向後退了一步,“那他現在……”

    “還死不了。”川小侯沒好氣的說,“東西在你那吧?你隻要出現,並且把東西交出來,錦睿應該會完好無恙的從牢裏出來。”

    防止晏卿逃走,川小侯帶著晏卿從後門回到自己的府中,至於為什麽沒有馬上帶著她去進宮,是因為川小侯知道南錦睿對這個婢女的心思,否則也不會至此還一口咬定她不是細作。他拿不準主意,想等晉小侯一起商量後再做決定。

    然而剛下馬車,近衛就抓到一個鬼祟的人在後門徘徊。

    “你是誰?在川王府做什麽?”近衛將那人抓到川小侯麵前審問道。

    晏卿卻在那人髒汙的臉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福來?”

    川小侯大驚,“福來?跟在穆王身邊的福來?”

    福來記得晏卿,忙跪了下來,“川小侯,求你救救我們王爺吧……”

    ……

    看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穆王,晏卿和川小侯同樣吃驚。

    “王爺幾年前就已經病重,這些年遍尋名醫也沒找到法子能醫治王爺的病,這次小侯爺突然入獄,老王爺一下就病倒了,到現在都沒醒來。我躲避官兵帶著王爺躲在了這裏,卻不知道該去找誰,情急之下,才想起川小侯和我家小侯爺感情甚篤,走投無路之下才……”福來說著,擦了擦老淚,這一路可以想見有多艱苦。

    川小侯又和來福來說些什麽,晏卿則在一旁出神,上一世直到她和南錦睿去世都沒聽到過老王爺的消息,難道老王爺早已死在了外麵?

    川小侯招來府裏的大夫,大夫也對穆王的病情無計可施,沉重的搖了搖頭。

    “如果老夫沒有診錯,王爺的大限也就是這幾日了。”

    聞言,福來猛地跪在地上,老淚縱橫,“王爺,福來有負您的托付,讓小侯爺連最後一眼都瞧不上,是福來沒有用……”

    川小侯也聞之鼻酸不已,一想到好友即便從獄中脫困,卻還要麵對父王離世的噩耗,便跟著難受。

    “先別急著哭,我有能讓穆王起死回生的方法。”沉重的氣氛下,卻聽晏卿清淡的嗓音響起。

    川小侯皺眉看向她,福來也停止了哭泣。

    大夫提起了藥箱,經過晏卿身邊道,“姑娘,老夫縱然醫術不精,卻也能辨識出將死之人的症狀,現在即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穆王。”

    晏卿沒有理會,而是和川小侯單獨待在旁邊的廂房。

    “什麽?宮裏丟的寶物是……麓珠?而且你準備用麓珠就老王爺?”聽完晏卿的話,川小侯覺得今天受到的驚訝太多了。

    晏卿點頭,“我知道麓珠如何用,隻是老王爺這件事,需要你幫我瞞著,誰都不能說。”

    否則,穆王從偷竊寶物變成了擅用寶物,隻會罪加一等。

    川小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那你不就交不出寶物了嗎?”

    “隻要能救老王爺和小侯爺兩條命就可以,等我用麓珠將老王爺救醒,川小侯就講我交給皇上,有了我,小侯爺至少可以保住命。可麓珠給老王爺用掉的事,我希望川小侯可以保密,就連錦睿,也不要說。”

    川小侯不懂晏卿的做法,但看到她眼中的堅定,便知她並不是對錦睿無情,語氣也軟了幾分,“那你想過沒有,沒了麓珠,皇上不會讓你再見到明天的太陽。”

    晏卿笑道,“無妨,我有應對的方法。”

    其實她哪裏有應對的方法?

    前世今生兩次麵對當朝皇帝,卻每次都要麵對他的勃然大怒,聽到自己即將被處斬,心中也無半分波瀾。

    直到川小侯、晉小侯等為南錦睿求情,她才緊張的屏住了呼吸。她將這件事與南錦睿瞥了個幹淨,當著群臣的麵,將他說成被女子蠱惑,直到現在還沒醒悟的傻蛋,而自己才是設計了整件事的罪魁禍首。

    皇上不管是信與不信,迫於群臣的壓力,還有南錦睿前不久剛剛為大殤打下來的軍功,也不得不放了他。

    晏卿呼出一口氣,緩緩勾起了嘴角。

    他平安就好。

    晏卿還有十二日可活,這十二日,南錦睿沒來看過她。

    她想外麵的流言蜚語一定讓南錦睿不再相信她了,恐怕他現在已經後悔不已,怎麽會相信她這個狼心狗肺的女子?

    但這樣最好,她死後,他不會懷念,也不會再為她做什麽冒險的事,這樣最好不過。

    ***

    晏卿已經忘了自己在牢裏呆了多少個日夜,就在她對麵的不遠處,吊著一具腐爛發臭的腐屍,她識得那人的衣服,是鷹族士兵的統一著裝。那已經形同枯槁的身體,和那張麵目全非的臉,每日糾纏著她。夜不能寐,隻能睜著眼睛與它對視。

    是夜,細微的動靜使晏卿從淺眠中驚醒,抬起螓首,入目的仍是一雙奶白色步履,來人穿著青色小襖,衣擺處繡著幾朵極淡的荷花。

    是月羅。

    月羅用鑰匙打開牢門,見到晏卿比前幾日還要蒼白無色的臉,立刻淚水漣漣,“晏卿姐,你怎會瘦了這麽許多……”

    晏卿蹙眉,截斷月羅的話,“你如何進來的?”

    “我早在酒裏放了蒙汗藥,放倒了守牢的士兵,從他身上偷來了鑰匙。”月羅用袖口試了試淚,“晏卿姐,時間有限,我不能和你多說了,漢沐眼下就在牢外,等著救你出去。”

    晏卿一驚,“漢沐也來了?!”

    除非特殊情況,漢沐與洛爾聿從不分開。如今漢沐就在牢外,那就說明洛爾聿此刻也在附近。若是鷹族任何一人來救她離開,她都可以選擇留下,可是唯獨漢沐除外。

    她不能置洛爾聿於危險而不顧,而且若救不出她,漢沐必然無法和洛爾聿交差。

    晏卿閉上眼睛,事情好似又複雜了一些。

    月羅身懷武功,並且比晏卿想象中的還要武藝超凡。原來洛爾雋並不隻有一步棋,隻是為了她,不知他是否用光了自己在大殤安插的所有籌碼?

    月羅為她披上了帶來的黑色大氅,晏卿許多天沒有動過了,此刻走得更是吃力。月羅攙扶著她將她好不容易送到了牢外,晏卿見到躺了一地的大殤國士兵,不禁驚喘一聲。

    “主子!”一身黑衣的漢沐突然出現,跪倒在晏卿麵前,“屬下來遲,讓主子受苦了。”

    晏卿鬆口氣,轉眸望向月羅,“我若是走了,你怎麽辦?”

    月羅握住晏卿冰冷不已的雙手,“我一人更容易脫身,而且,沒有人知道我是小侯爺的人,也沒有人知道我是主上的人,所以我會若無其事的回到穆王府,一如往常伺候小侯爺。”

    提起南錦睿,晏卿眼底蘊起了一層濕氣。

    “主子……”漢沐望了望天色,出聲提醒。

    月羅連忙上前抱了一下瘦弱不已的晏卿,然後鬆開,“晏卿姐,快走吧,等他們發現就來不及了。”

    晏卿卻異常沉靜,不發一言。月羅與漢沐對視一眼,後者微點了下頭表示謝意,對晏卿道了聲‘得罪了’,便從後擁著她跳上了自己的良駒。

    馬兒奔跑得極快,似是也能察覺到緊繃危險的氣氛。晏卿回頭望去,月羅早已哭成了淚人兒,她閉了閉眼睛,將自己縮在大氅裏,全程沉默。

    旭日東升,霧靄重重,恍然間天地隻餘下一抹迤邐的橘紅。

    晏卿不知他們跑了多久,漢沐帶來的十餘人在中途和他們匯合,又在郊外的樹林分道揚鑣,為後麵的追兵引開注意力。

    晏卿的身體經不起顛簸,但還是一路強撐著,淚濕的睫毛此時凝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墨發在疾風中飛揚。又過了一個時辰,漢沐才將馬兒的速度放慢了下來。

    晏卿打起精神凝眸細看,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極為普通的馬車,心中已有了幾分了然。

    許是聽聞到了馬蹄聲,馬車樸素的幕簾此時被人掀開,晏卿烏黑瑩亮的瞳眸中倒影出一張極為深刻的俊顏。

    洛爾聿穿著大殤國國人的服侍,長發在頭頂挽髻,扣以玉冠,宛如殘陽一般顏色的錦服穿在身上,恍如與天地結合為一體。渾然天成的威嚴與霸氣,全部在他的眉目中彰顯。

    隻是他的目光在接觸到虛弱的晏卿時,如同被蜂蜇了一樣,倏然緊縮。

    漢沐停了下來,仍坐於馬背之上,洛爾聿伸出手,漢沐自上將晏卿交到洛爾聿懷中。

    洛爾聿薄唇繃成一條直線,抱著她直入馬車。

    馬車內鋪上了厚厚的裘皮毛墊,一躺下去就覺得軟綿綿的極為舒適。

    洛爾聿每瞧到晏卿身上的一處傷痕,眉間的折痕就加深一分,到最後,雙拳緊緊攥起,十指陷入掌心,刺破血肉。

    晏卿想說些什麽,但是吹了一夜冷風,開口時才發現早已發不出聲音。

    最後,她以責備的目光望著他。

    洛爾聿執起她的手,緊握,放在唇邊,低語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隻身犯險。可是我洛爾聿隻有一個晏卿。她死了,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晏卿懂他的意思,所以再也說不出什麽責備的話來。同樣用力握了握他溫熱的大手,給予不安的男人一絲虛弱的淺笑,然後,便沉沉睡去。

    這一睡,便睡去了大好時光。

    洛爾聿惶惶不安,一個時辰內幾番用手去探查她的鼻息,直到察覺到那微弱的呼吸,才放下心來。

    ***

    經此一次,晏卿的身體更加受不了嚴寒,從鷹族皇宮離開,晏卿在江南買了一處宅子,不大的院子,種了很多花草,而且都是她親手打理的。

    洛爾雋每隔幾個月會帶著名貴藥草親自跑來一趟,看她過得好不好,順便會帶些奇珍異草的種子來給她,這不過這幾個月他抽不開身,聽說燕氏產下一名皇子,整個鷹族都熱鬧起來了。

    晏卿現在都還記得上一世的自己,在洛爾雋大婚那日,在寢宮外的樹下站了很久,而原本該在洞房的男人,也隔著幾步之遙陪了她站了一夜。那時的心境她已經忘了,如今隻剩下對洛爾雋的祝福,她差銘蓉派人送了一件手珠給小皇子,那串七彩琉璃手珠是洛爾雋的母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她前去大殤那年洛爾雋親手戴在她的腕間,如今那手珠也該有新的主人了。

    “晏卿姐,不如我們去花澗坊轉轉,聽說那裏新進了一批種子。”她們許久不出來逛,今日天氣好,晏卿身體也爽利,銘蓉憋了太久,怎麽都不想回家。

    晏卿自然依她。

    兩人聽著店鋪夥計介紹新的花種,這時鋪子又進來幾位客人,個個華服加身,看起來貴氣不凡。

    “南……穆大哥,我瞧這花就不錯,不如你送我吧?”嬌俏的女聲帶著點小心的問道。

    男人卻隻是淡淡掃了一眼便沒興趣,轉身要走,卻在這時,眼底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銘蓉接過掌櫃遞來的紙包,誇張道,“這點東西要三十兩黃金,要是我們養不活,可就虧大了。”

    晏卿抿唇笑笑,“那就交給你養吧,養不活這三十兩就從你的月銀裏扣,這樣我就不虧了。”

    “晏卿姐,你可真是……”銘蓉突地沒了聲音,瞠大眼睛盯著對麵高壯的男人。

    晏卿轉過頭,下一刻,與南錦睿四目相對。

    褪去少年青澀,男人氣宇軒昂,站立間清雅的梅香撩動,盤在腰間的織錦白玉扣帶,彰顯尊貴無比的身份。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

    不知發生何事的川小侯用扇子輕扣南錦睿肩膀,“我說,德惠好不容易開次口,你就滿足一下人家吧,大男子漢的,別這麽摳門。”

    聞聲,晏卿目光微轉,看到南錦睿身旁出落得愈發標致的德惠公主。

    原來,他們走到一起了。

    晏卿露出笑意,沒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他有人陪伴。

    南錦睿的目光在觸及到她輕挑的唇時,一抹怒意迅速從眼底閃過,他微眯起黑眸,姿態慵懶地雙臂環胸,薄唇劃開一抹邪笑,“德惠的要求,我自然要答應。不止這一盆,這店裏的花我全要了,隻要德惠高興。”

    川小侯不可思議的瞪著南錦睿,心想這男人突然發什麽瘋,等他順著南錦睿奇怪的目光看到晏卿時,一切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有的人啊,總會在同一個人身上栽跟頭。

    不明就裏的德惠是這裏頭最高興的人了,不由得挽住南錦睿的手臂,“我就知道,穆大哥你才不舍得對我不好。”

    “那是自然。”南錦睿自始至終沒有看一眼德惠,而是挑釁的衝晏卿揚眉。

    晏卿能感受到南錦睿的敵意,再留下去也是讓彼此難堪,她帶著銘蓉向外走——

    “你對我好,我自然對你好。然而有的人忘恩負義,拿別人的感情當兒戲,這種人最不值得別人對她好。”

    南錦睿似有所指,晏卿的腳步微頓,銘蓉擔憂的看向晏卿,知情的川小侯更是在心裏歎氣不已,私下拉了拉南錦睿的衣袖,讓他收斂一些。

    回城的路上,銘蓉一聲不敢吭,晏卿看上去卻並不像受到南錦睿那一番話的影響,吃睡正常,隻是夜裏開始高燒不退。

    第二天,府裏來了訪客。

    “你怎麽了?”川小侯還沒見過,明明是豔陽天,而且還坐在烈陽之下,身上搭著厚厚的被子的人。

    晏卿搖搖頭,“瘦了些風寒而已。不知川小侯來此,有何貴幹?”

    川小侯心中還覺得奇怪,但這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我還以為,被洛爾雋救走,你會一直待在鷹族王宮,畢竟外麵都在傳,你和洛爾雋成親了。”

    “傳言怎麽能信?我和鷹族早已沒有瓜葛了。”

    “那、那你為何不去找錦睿?如今你沒事,當年的真相我也可以告訴他了,告訴他是你為了救他親自來找我,並不是我派人找到的你。還有,那顆麓珠你是用來救老王爺了……”

    晏卿溫聲打斷他,“他和德惠如何?”

    “什麽如何,我隻知道德惠就喜歡那小子,對他好的不得了。”川小侯努努嘴。

    “那就好。事情已經過了這麽久,何必再揭開當年的事打亂所有人的生活呢?”

    “那你就讓他恨你……”

    “他不會恨我,即便我真的背叛他,他也不會恨我。”晏卿淡淡的笑道,眼中滿是篤定。

    她說對了,如果南錦睿恨她,早會在認出她的第一時間揭穿她的身份,可是南錦睿沒有。他隻是生氣,埋怨,卻唯獨沒有恨。

    從晏卿的院落離開,川小侯撞上煎好藥端上來的銘蓉,他盯著那碗黑漆漆的湯汁,想到她蓋著棉被,“你家主子身體不好?”

    “嗯,主子前些年虧了身體,如今除了這裏哪都去不了。川小侯,我求您千萬不要把主子的身份捅出去,主子已經很可憐了,她能不能過今年都已經……”自覺說漏了嘴,銘蓉立刻慌張地端著藥碗告辭。

    川小侯聽出端倪,心中惴惴,回到客棧,一頭紮進了南錦睿屋中,卻不知從何開口。

    南錦睿也沒察覺到川小侯的不對勁,一直望著窗外,神情蕭肅。這麽多年,她變了許多,麵容蒼白,更是瘦得不像樣子,難道洛爾雋沒好好待她?

    想到洛爾雋剛剛添子的消息,南錦睿突然一拳砸在桌上,他人逢喜事,卻將她孤苦伶仃的仍在大殤!

    夜深,南錦睿還是忍不住翻牆進了晏卿的院子,挑開她的窗,利落地跳進屋中。

    床榻上出現的棉被格外不合時宜,低低的隆起,也說明主人的瘦弱。南錦睿放輕步伐,看到鋪陳了一枕的長發,雖然不見那張臉,心中卻柔和許多。

    這些年他怨她,怨的不是她的背叛,不是她偷走麓珠,而是他無法接受,待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她卻是別有目的。在聽到他對她動了情,她心中是否會覺得他很可笑,覺得他像隻猴子般被她戲耍在手掌心。

    他更怨的,是她拋棄了自己,甘願成為洛爾雋的妾……

    南錦睿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卻對上一雙清明烏黑的眼眸。

    “你沒睡?”南錦睿下意識退後一步。

    晏卿看到他的舉動,輕輕搖頭,自他出現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有所察覺。

    “你來看我?”

    “是啊,”南錦睿大方承認,“我來看你過得有多辛苦,為了洛爾雋,你在我身邊忍受那麽多年真是委屈你了,我現在想知道,在選擇洛爾雋後,他待你有多好。”

    晏卿像是沒聽到他帶刺的話,仍是笑笑的,“那德惠對你好嗎?”

    沒想到她會突然提到德惠,短暫的怔忪後,南錦睿道,“自然很好,她愛我敬我,至少不會表麵什麽都迎合我,心裏卻擱著一個。”

    “那就好。”她是發自真心的高興,南錦睿的下半生會很長,並且有人疼愛,這一世,她沒有白來。

    “德惠公主是真心喜愛你,你若回以真心,你們一定會相親相愛一輩子。”

    他的眼神更加冰冷,笑容也冷,“是,我和德惠一定會好好地,總會好過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這個破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