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唐清朗天生有一種跟人紮堆的本事，她來到波士頓不到一天時間, 就迅速地跟段霽的那群同學打成一片, 連帶著還有餘洋, 在得知語言跟艾靜已經分手好幾年之後, 作為艾靜的好朋友, 她毫無原則地對餘洋表達了幸災樂禍的恥笑。

    餘洋：……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跟不跟艾靜談戀愛，跟唐清朗有關係嗎？

    她憑什麽那麽高興？

    然而，更讓餘洋憤怒的是, 隻要唐清朗一來美國, 第二天段霽脖子上準帶著幾個新鮮的草莓印兒,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昨天晚上如何苟且。帶著就算了, 還要專門跑到他眼前晃。

    這天兩人一起去食堂吃飯, 餘洋終於忍無可忍地質問段霽，“你不覺得, ”他指了指脖子，正好就是段霽有草莓印子的地方, “經常帶這玩意兒到實驗室來很有傷風化嗎？”

    段霽抬起頭, 將餘洋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用一種十分不可置信的語氣問他, “沒看出來啊, 你竟然是這樣的人。”不等餘洋說話, 他就續道，“這都什麽年代了，你居然還覺得這個有傷風化。”

    餘洋當然不是真的覺得這個有傷風化了, 他隻不過是不想被這兩個人閃瞎了狗眼，憑什麽他們單身狗就要受到這樣的虐待，狗也是動物好嗎？愛護動物懂不懂！

    “傷風敗俗這個事情，跟年代沒有關係。”餘洋十分正人君子地說道。

    回應他的是段霽的一聲嗤笑，他一句話就瞬間讓餘洋無語了，“哦，那當初高中成人禮的那天晚上，抱著艾靜啃的人不是你哈，我看錯了。”

    餘洋：......

    “更何況，”段霽抬起頭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繼續用一種涼涼的聲音給餘洋潑下一盆風油精，“我跟我自己的女朋友未婚妻親熱，怎麽就，就傷風敗俗了？看不慣可，可以自戳雙目，沒誰強迫你看。”

    本意是想為自己的單身狗身份伸張正義的餘洋冷不防地又被塞了一嘴狗糧，更是生氣，氣得那隻俊秀的鼻子都歪了。

    嘿，談戀愛了不起啊？！

    他曾經也談過戀愛的好不好？！隻不過現在中途出了一點問題嘛。

    段霽他們研究室裏，不光有來自中國內地的學生，也有港台的。其中一個香港學生總是在他們麵前說一些什麽“內地文化傳承趕不上香港”、“內地文化沒有香港繁榮”之類之類的話。

    講道理，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家鄉有很多優於別人的地方，以前呆在那個地方的時候不覺得，出來了，才深有體會。但是一般情況下，有教養的正常人難道不是即使別人的家鄉有再多的不好，都不會在那個人麵前說嗎？這就跟打人不打臉一樣，是約定俗成的。一上來就放地圖炮是怎麽回事？而且這言語之間滿滿的優越感和莫名其妙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結論，又是怎麽回事？

    段霽就不太明白了。一個理工科學生為什麽如此執著於文化。他一直以為這方麵應該是文科生注重的比較多，但是這個香港同學讓他開了次眼界，從此之後對於文化不再局限於文理科的劃分了。

    段霽是個性格溫和的青年，因為長期做研究，需要不斷地計算，不斷地試錯，所以耐心比平常人要好很多。即使是聽到那個香港同學在自己麵前大放厥詞，也不會與他爭辯，最多是在心裏罵一句“傻叉”，就微笑著放過他。

    美國這個地方雖然有著多元的文化，然而可能也正是因為包容性很強，有部分人跟不上時代的變化，不願意打開心胸接受新事物，所以就造成了一種相當矛盾的情緒。有人非常開放，包容百川，然而有人卻非常狹隘，除了自己誰都看不上。

    這個地方種族主義橫行，亞裔，尤其是華裔，尤其是像段霽和餘洋他們這樣的從中國內地來的窮學生，更是要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鄙視。段霽在來美國之前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卻沒有想到先看不起他的，不是白種人，而是在他眼中跟她來自一個國家的香港同學。

    段霽是個好脾氣的小哥哥，然而餘洋就沒有這麽好的耐性了。他高傲慣了，碰上這樣崇洋媚外的貨色，而且又是一再挑釁他的，終於忍不住某一天把人叫過來直接懟他，“你是不是覺得你很了不起？”

    香港同學沒有餘洋高，卻依然抬起頭來用鼻孔看他輕哼了一聲，用表情告訴他，這麽明顯的問題還問個屁啊。

    餘洋冷笑了一聲，“你究竟是從哪裏得出的結論，認為內地文化傳承比香港弱？”

    “那是當然的啦。”香港同學說道，“你們內地文化傳承要是真有那麽強，為什麽那麽多人連自己民族的文化常識都不知道？你們內地人不說古音不寫古字，還好意思說自己文化傳承比香港強嗎？”

    餘洋被他這種奇葩的邏輯思維驚呆了，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走後門來上的這所學校。怎麽到了現在還依然有傻逼會認為，講古音寫繁體字就是文化傳承強的表現呢？他被氣得胸口一滯，簡直不知道應該跟這個人說什麽好。那個香港同學看著他輕蔑一笑，再次用鼻孔瞟了他一眼，轉過頭去，施施染然地走了。

    餘洋還沒有想到該用什麽話去懟他，沒想到對方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錯過了當場退回去的時機，他頓時氣得在原地暗暗地翻了好幾個白眼，囿於他學霸和帥哥的雙重光環，他不能做出太不符合他人設的行為，隻能選擇動作幅度相對較小的翻白眼兒來表達他內心的不滿——差點兒把他眼珠子翻脫眶。

    然而更讓餘洋生氣的是，那個香港同學回去當天晚上就揮毫寫了一幅毛筆字，用香港話告訴他們，你們內地人連毛筆字都寫不好，連繁體字都不會用，還好意思說你們自己文化傳承做得比香港好嗎？

    寫完就貼在他們學校的餐廳下麵，引來無數行人圍觀。

    餘洋沒想到他居然還沒完沒了了，當時氣得不行，要衝上去撕掉那張紙。然而那個香港同學好像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樣，見到餘洋，施施然地從人群中走出來，眼角眉梢都是掩不去的嘲諷，“撕了又有什麽用，你們不還是沒有我們寫得好嗎？連毛筆字都不會用，還說文化傳承做得好？真是笑話。”

    餘洋雖然長得好看，但是一手爛字全校聞名，高中時候就經常被老師當作反麵教材來告誡班上的同學。所幸他分數夠高，通常能夠甩第二名好多分，所以就算是卷麵分扣得比較多，也對他的排名沒有什麽影響。後來段霽轉學過來，因為他寫了一手漂亮的字，卷麵十分讓人賞心悅目，他們兩人經常被老師拿來作比較，因為有了段霽在旁邊比著，餘洋這才把他那一首“老中醫體”給稍微收斂了一點兒。

    他從小到大就偏重理科一些，高中的時候，老師成天在他耳邊講說他的字不好，他都因為自己學的是理科，寫文字的時間比較少，從來沒有往心裏去過。到了大學，基本上都是在用電腦做事，更加不會專門騰出時間來練字了。以前就不好的那一手字，此刻更是沒法兒見人。

    被那個香港同學當著麵這麽一問，餘洋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他。

    是啊，雖然這個香港同學說的話毫無邏輯，漏洞百出，但是對付這樣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把他擅長的給抵回去，但偏偏高傲了二十幾年的餘洋就是在這上麵拿不出底氣來。眼看著他引起來的戰火就要燒到整個內地學生身上了，旁邊一個聲音適時地插進來，“會寫兩個毛筆字很了不起嗎？”

    段霽走上來，那張一向沒什麽煙火氣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少見的嘲諷笑容，也不知那一刻是不是唐清朗附了他的身，他帶著從未有過的中二走上前去，一把撕下那張打了他們所有內地留學生的臉的紙，衝那個香港同學笑了笑，“誰的毛筆字寫得好，哪個地方的文化傳承就做得好嗎？”他說完自己都不屑地笑了一聲，明晃晃的在諷刺那個香港同學邏輯錯誤。

    他也沒多說，那香港同學擺明是挑釁，不想給餘洋任何借口溜走。過來的時候，自己帶了紙和筆。段霽走過去，伸手對他說道，“借紙筆一用。”

    他將紙和筆接過來，在旁邊的桌子上鋪開，運筆如風寫了八個字：夜郎自大，井底之蛙。

    八個字八種字體，分別是楷書行書草書魏碑隸書大篆小篆。其中涵蓋了王體顏體金體，種種字體不一而足。

    寫完之後，段霽出一副世外高人的謙虛模樣，對那個香港同學裝了個逼，“我有十幾年不曾碰過毛筆了，寫的不好。”那個香港同學見他謙虛，正想趁此機會趕緊顛倒黑白，把段霽的字說個一文不值，段霽又繼續慢悠悠地說道，“但是再怎麽不好也寫得比你好。”

    “你連我的字都趕不上，還好意思說什麽文化傳承嗎？”

    段霽說完，人群當中立刻爆發出一陣掌聲。外國同學可能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在爭什麽，但是中國學生不可能不清楚。其中一個女孩子的尖叫特別突出，餘洋轉頭一看，就看見唐清浪混在人群當中，雙頰潮紅，捧著臉，滿眼星星地看向段霽。

    他就說這小子從來一副蔫絲瓜模樣，這會兒怎麽舍得出這個風頭，還是幫自己解圍來的。原來是有他女朋友在旁邊，真是雞賊。

    餘洋正要轉身，冷不丁地就看到唐清朗旁邊站著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麽艾靜會在這裏，唐清朗就已經拖著她越過重重人群，走到餘洋和段霽麵前，笑著說道，“艾靜她們舞蹈團到美國來表演，正好我們有幾年沒見了，我就把她叫過來跟我一起了。”她說完，衝餘洋眨了眨眼睛，一副求表揚的模樣。

    餘洋輕咳了一聲，不自然地轉過臉去，心裏卻忍不住竊喜。

    好吧，就衝唐清朗把艾靜拉過來這一件事，他就暫且原諒她和段季兩個人不停地在自己麵前秀恩愛、今天又搶了他風頭的事情。

    再過幾天他也能在段霽麵前秀回來了，他有這個信心。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嫁入豪門的浪鵝同學的番外，女主男主繼續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