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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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月抱著折耳貓趕到醫院,看見覃樂桑坐在急診室外麵的椅子上, 往前麵跑了兩步, 又倒回來問她, “小秦總怎麽樣了?”
“還在裏麵。”覃樂桑未去看人, 嚅動的唇顏色蒼白, 聲音似脫去了所有力氣。
蕭月見她的樣子,而眼下又不知道怎麽安慰她。便把手上的貓遞過去。“對不起!我把門打開太久,結果它走了出去被人發現了。我沒讓人送寵物室裏, 正好聽見小秦總出事, 就順道給你帶來了。”
“謝謝!”覃樂桑把貓抱在腿上, 溫熱的液體又要溢出眼眶, 連忙止住。
蕭月去打探情況了, 而後又趕來一個戴方框眼鏡的男人,看上去很緊張, 沒法知道裏麵的情況,便轉身去找醫院的上層。一會兒回來的時候隨同了一個護士, 神色稍微緩和了一點, 同樣站在急診室外麵等著。注意到覃樂桑,走過來問, “你是天行的員工?這兒沒你的事了, 你可以先回去了。”
覃樂桑低弱著聲音問:“他沒事吧?”
男人見她神色奇怪, 又仔細打量了她一陣,最終沉聲回:“怎麽可能沒事?鋼筋插/進肩胛骨,五髒六腑也受到損傷, 另外還有腦震蕩,送過來的時候失血嚴重。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沒有什麽當場致命的損傷。”
男人緩口氣,在覃樂桑旁邊坐下,抱著頭愁著一張臉,“他幹嘛非要跑去那種地方?希望一切順利。不然公司可怎麽辦?”
男人叫做程印,是秦宓的副手,對這樣的情況自是覺得焦灼。坐了一會兒便走到一邊去打電話。
後麵急診室的標誌滅了,醫生出來,類似事情已經結束。
程印和蕭月圍了上去。
醫生:“今晚度過危險期。後麵注意治療,希望不會留下後遺症。”
程印就說:“不是希望,是一定啊。”
醫生:“所以跟你們說要注意治療,這種傷大意不得。”
蕭月立即跟張工那邊打電話回複情況。
覃樂桑抱著貓一動不動,聽見兩人對話,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一瞬間雙手顫抖不止。
躺在那兒的人本應該是她。為什麽要讓她心疼?
覃樂桑一直回想著那些過往的事。他曾經是不是跟她說過一句話,無論發生事都要相信他愛她?
人跟走馬燈似的,來了又去,偌大的醫院,隻覃樂桑周圍空落落。
醫院的走廊上由遠及近地響著高跟鞋的奔跑聲。
季黎欣進了病房,在床前站了會兒,問了傷者的情況,又問能不能轉院,護士回說病人現在的情況不宜移動。季黎欣就說要把人轉vip病房。小護士見對方氣場十足,趕緊轉身去找醫師。
不用小護士提醒,醫師也清楚,那床上躺著的是尊大佛。他在急診室的時候就被上邊的人打內線電話詢問情況,如今從急診室出來,更是耳提麵命。
天行集團董事長秦先海的兒子居然會受這麽重的傷。
*
季黎欣麵色疲憊的從病房出來,見走廊上坐著個人影,那人懷裏還抱著隻貓。
季黎欣立即後退兩步。她最討厭貓這種動物,一雙眼睛冷冷的瞅著你,還喜歡晚上出沒,跟幽靈一樣。看著就毛骨悚然。
深夜的醫院很冷。覃樂桑即便很累,卻不敢睡。感覺到旁邊站著個人,便微微抬了頭看過去。
“覃樂桑!”季黎欣已然變成了一個美麗女子,少女時偽裝的那層純良麵具已被她自己幹脆的撕去,此時語氣涼薄的吐出那幾個字,“還真的是你。”
她打量著她以及她的貓,感覺所有自己討厭的東西都湊齊了。
“這隻貓……”季黎欣微眯了眼,“難不成是以前秦宓撿的那隻?”
她還記得因為秦宓非要養那隻貓,她連他家的大門都不敢進。那個時候她懷疑他是故意的。
毛的顏色和眼珠的顏色都符合。看來就是那隻。
居然還在。季黎欣厭惡的看著那團灰黑,“你怎麽當寶貝一樣抱著?”
覃樂桑不說話,貓比她更怕冷,在她腿上微微瑟縮著,她溫熱的手掌理著它臉上的毛。
季黎欣見她的動作,轉過心思,“你一直養著它?”
見她愛理不理的樣子,便越發生氣,蹲下身看著她,“覃樂桑,你啞了嗎?”
“沒人跟我說,不過我猜著就是你吧?因為你,秦宓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對吧?”麵對這個人,季黎欣實在有太多話想說了。“今天到底怎麽回事我就不問了。我想跟你說說六年前的事兒。”
覃樂桑這才看向她。
這個女孩子長大之後變得越發盛氣淩人。
“你還記得那次在帝皇你跟我吵架嗎?那個時候我真的好討厭你,迄今為止你都是我最討厭的人。你還記得你跟我說過什麽?你說你喜歡秦宓,秦宓是你的男朋友,讓我離他遠點。你知道我跟秦宓認識多久了嗎?三歲。從三歲開始我就喜歡黏著他。可是他,從來沒有真正在意過誰,就連他的爸爸媽媽,都不會讓他去浪費所謂的情感。唯一特別的,是你。你不是喜歡他嗎?為什麽連跟他出國都做不到?他是你的,所以你想要就要,想丟就丟?你真的愛他嗎?你如果愛他,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拋棄他,讓他像一個孩子一樣脆弱?”
季黎欣咬著牙,憋回眼睛裏閃爍的液體。“你說,你有什麽?你有什麽值得他愛?”
覃樂桑無法回話,她甚至懷疑,季黎欣比她更愛秦宓。這個女孩才是真正喜歡秦宓的那個人,她可以為了秦宓出國,可以為他做任何事。而她覃樂桑,始終畏手畏腳,顧慮遲疑。
“你跟我說這些想怎樣呢?”覃樂桑流淚問。“你說我拋棄他?那我呢?你又知道我變得有多愛哭,六年裏,我的眼淚全是為他流的。從一開始我就打算不依賴父母,不依賴任何人,可我唯獨依賴了他。他有多愛我,我就陷得有多深。我想把他從心裏拿走,可他跟我的血肉生長在一起,根本拿不走。”
覃樂桑哭得不能自已,手背上全是淚,摸著手機在振動,又努力讓自己停止哭泣。
季黎欣在一邊默了許久,一腔怒氣消失了大半。她有點兒不懂了,但好像又懂了什麽。
“這些話,你跟他說過嗎?”
覃樂桑沒有回答。
季黎欣覺得這個人就跟悶葫蘆一樣,不知道是蔑視她還是性格如此,總之一點兒都不討喜。
*
淩晨六點。秦宓的高燒退去,情況已經穩定。
手機快沒電了,屏幕上陳勍的五個未接來電始終存在。覃樂桑抱著貓轉身離去。
她有一個h市近川的工作,當天下午必須出發,陳勍打電話來,大概就是為了這事兒。
她無法對工作說不,就像她始終不能隨心所欲的生活。
*
近川是個小城市,卻是個著名風景區,在h市很有名,並且繁華。
那家公司在該地的商貿區,站在寫字樓的十九樓能看見下麵車輛如爬蟲。
午餐的時候陳姐帶著她到員工餐廳吃飯。兩人閑聊。
“樂桑你是在w市住吧?跑這麽遠來接兩天不到的活?能賺多少?”
“賺不了多少。其實是為了陪朋友,他到這邊來出差,正好我也想來,就接了活。”
“你怎麽想到這兒來?”
“以前在這邊生活了三年。”
“……你看上去有點兒心不在焉,剛剛翻譯的時候是不是出錯了?老板的臉色有點兒不好。”
“有件心事兒?”
下午五點,覃樂桑拿了自己的東西走出公司大門。
大門處的保安以及來來往往的人都有意無意往前方拐角的大樹下看。
在樹下的長椅上坐著個年輕男子,臉色憔悴慘白,眼神疲憊憂鬱。
覃樂桑安靜走過去。
他見著她便搖晃著站了起來。
明明都這個樣子了,為什麽還要跑這兒來。
“你幹什麽?”覃樂桑生氣的問,“你一個重傷的人,幹什麽追到這兒來?”
秦宓的聲音虛弱無力,“我醒來後沒看見你。”
覃樂桑安靜一瞬,輕聲:“我有工作要做……我答應了人家,推不了。”
今天錯漏百出,全都因為一直在想他的事。
他的手輕抬,偷偷去碰她的手指。“我聽見了,那天在飯桌上,你說要跟他到這兒來。”
居然是為了這種事。
他不是也在跟珊娜說話嗎?同時還在聽她和陳勍說聊什麽?
秦宓完全沒覺得不好意思。“我不能忍受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跟別的男人接觸。即便你不再喜歡我,我也不希望你喜歡上別的男人。”
覃樂桑對他這種霸道的個性六年前就熟悉了。又怎會去跟他爭辯。
“你太亂來了,還是找個醫院躺著吧。”說著就要搜附近的醫院地點。
秦宓未做抗議,隻問:“你也去?”
覃樂桑看他一眼不說話。
秦宓握住她打電話的手,“我不喜歡醫院,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你當是來旅遊的?
*
那棟公寓樓沒有多大變化。
覃樂桑記得他把所有鑰匙都給了她。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所有的東西都保持著原樣,並且未染塵埃。她猜到他做了什麽。
衣櫃裏,那條還沾有她破/處之血的被單整齊的疊放在角落。
“對不起!”秦宓在她身後輕輕道。
覃樂桑將東西放下,關上衣櫃,急聲,“你去躺著。”
秦宓乖乖聽話,回了床邊,然而隻是坐在那兒看著她。
“你要躺著!”覃樂桑走過去幫他脫鞋,把他輕輕推倒在枕頭上。
秦宓想要反抗,然而沒法反抗,重傷的身體折騰了一天疼痛而難受。他甚至不能集中精力看著她。
覃樂桑出去買了吃的和藥回來,他已經睡著了。
夜裏,覃樂桑被窸窣的聲音驚喜。走去床邊。他身體發燙,嘴唇幹裂,很難受的樣子。
一時之間難以應對。
叫醒他要喂藥,然而他神誌不清,沒有反應。
覃樂桑的眼淚大滴大滴的墜落在床單上以及他的臉上。他有了些微清醒,滾燙的手指拂過她的淚水。
覃樂桑想過如果他燒壞了,燒傻了,或者直接死了,她都要一一還他的。
*
清晨的陽光照在她猶帶淚痕的臉上。秦宓蹲下身,目光輕輕。
長睫掀開,看見他,迷蒙的眼立即清醒。
他輕柔的問,“你昨晚哭了?”
不僅沒有燒傻燒壞,而且記憶力依然很強。
他不肯放過,繼續追問,聲音更輕柔,“你還喜歡我?”
覃樂桑微紅了臉。她未說過不喜歡他。然而那些討厭和恨也是真的。
秦宓見她反應,帶著絲緊張,打著商量問,“我可以抱你嗎?”。
覃樂桑垂下眼簾,攥緊手指,“不,你髒,你抱過別的女人。我親眼看見了,在支浦的假日酒店。”
秦宓愣了半晌。“就是為了這件事?”他像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你一直在生氣這個?”
“你有別的女人。”覃樂桑含淚看著他。
秦宓疼惜她,然而此刻卻無臉抱她。
他連那個女人的樣子都記不起了。他隻記得剛回國的心情,又絕望又興奮,瘋狂的思念她。
因為什麽才理了那個女人的搭訕?翻譯嗎?因為跟她同一個職業。
秦宓頹敗了神情。他為何要做出那樣的事?為什麽要偏偏讓她看見?
覃樂桑不肯理他。連出門也不跟他說一聲。
*
覃樂桑再次回來的時候他窩在狹窄的沙發裏,臉頰火熱緋紅,又有了發燒的跡象。旁邊的粥和水都沒碰過的痕跡。
覃樂桑叫醒他,讓他坐起身,把藥遞給他。他不接,偏頭躲開。
覃樂桑又氣又疼,“你要怎樣啊?不吃藥就等著燒死吧。”
“苦。”他吐出一個字。
覃樂桑哭笑不得,“你是小孩子嗎?”
可他的神情看上去真的很討厭吃這種東西。
覃樂桑軟和了語氣,類似哄道,“吃吧。”
秦宓隻好接了藥丸,喝了杯子裏難以下咽的衝劑。
覃樂桑準備起身,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覃樂桑,你不能不要我。”那聲音帶著幾分可憐的味道。
“沒有別的女人。”他看著她,目光熾熱,“隻有你。”
覃樂桑心髒瘋狂跳動,被他輕微的力道帶近。
“我可以抱你嗎?”他總是耐心的去征求她的意見。
覃樂桑不說話,他就當默認,將她抱在殘破的軀體裏。
“我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所以,覃樂桑,別不要我。”
覃樂桑似看見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又安靜又冷狠。那是他的寂寞和傷痛嗎?她從來都不知道。
在他的懷抱裏,她無法抑製的哭泣,“秦宓,我很喜歡你。你總說需要我,不能沒有我。事實上,我遠沒有你堅強。我更需要你。我害怕想起你,卻又忍不住去想你。我沒辦法厭惡你,我隻是恨你,可我更愛你。”
那些話埋在她心裏,多少次的夢裏,她想對十八歲的秦宓傾訴,“起初我恨你對做那種事,但是很快我恨你的原因不是那個了。我恨你為什麽離開我,還不聯係我,我恨你不再愛我。我猜你已經把我忘得一幹二淨,和漂亮聰明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秦宓愣了片刻,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可以吻你嗎?”雖然是個問話,卻不等她回答就已經行動。
因為受傷虛弱的原因,力不從心,卻偏執地表達此刻的心情。
覃樂桑見他動作吃力,便捧了他的臉主動。所以這個吻,不是他吻她,而是在她的同情之下,主動的獻吻。
“覃樂桑,你永遠不會比我愛得更多。但是,沒關係。至少你不會再愛一個男人比我更多。對吧?”
“……嗯。”覃樂桑認真思考後回答。
有時候她想過,不是她愛得不夠多,隻是因為她遇上的人是秦宓。這個人對於她來說也是唯一的。因為不會再有人比他更愛她。
目前為止,他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而她是他的全部。
*
晚上,兩人麵對麵坐在床上。
“我們明天回名玘。”
“為什麽回名玘?而且你的傷不宜多動。”
“你的戶口本在w市還是名玘?”
“要戶口本幹什麽?”
他埋頭在她脖頸,哄道,“你就告訴我在哪兒。”
“w市。”
“我家在w有房產,算是長期居住。”
覃樂桑越聽越奇怪。“你要做什麽?”
“辦結婚證。”他的神色很是淡定。
“結婚要經過父母同意的。你還沒見過我爸媽呢。”她又添上一句,“結婚很麻煩。”
“我知道。所以先領了結婚證,後麵的再慢慢說。”
什麽啊?
覃樂桑覺得他這思維奇怪死了。
“先領結婚證,覃樂桑。”他神情認真,帶著些許憂傷。“我不想再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