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醫院住院部的九樓，是康複病房。 vw

    所謂康複，是將一時半會治不好的病人，或者說是根本治不了的病人送到這兒來。

    輸輸液，吃點藥，也好讓醫院多一點效益。要是說有什麽效果的話，那是想也不要想。

    李守一的母親陳鳳琴，住在這個病區的012號房間裏。

    這是一個三人房間，陳鳳琴住在38床。

    39床的危大爺，是個年過七旬的老人家。因為參加同學會的活動，一時激動，導致了腦溢血。

    40床的徐元，是郊區的一個農民。

    最為擅長的活計，是種蔬菜。隻是因為城區的不斷擴張，城郊的蔬菜地也在日益減少。

    到了後來，他隻好到城裏建築工地打工。

    前不久，從三樓高的腳手架摔了下來。雖說是保住一條命，卻也造成了腰椎骨折。

    加陳鳳琴這麽一個半身不遂的病人，可以這麽說一句，012號房間的病人，都是沒有什麽指望康複的人。

    說破了的話，他們的入院，隻是給醫院創造財富。弄得不好的話，還能給醫生創造一些額外小費。

    此時的時間已經不早，李守一的父親李成鐵，已經到樓下餐車打來了半斤飯和一份炒菜，再加一碗湯。

    並非是他小氣，舍不得給妻子增加營養。

    實在是想到那筆用房產證作抵押，為期一月的五萬元錢借款時，他的心有些發毛。

    到哪兒去籌措這麽一筆錢呢如果到了時間再還不錢，難道說真讓全家人都住到大街不成

    此時的他，端著碗在給妻子陳鳳琴喂飯。一邊喂，一邊在想著這件心事。

    我說老李哎，我這病一時半會也看不好。照我說哩，還不如早點回家。省得蹲在這兒，也是空折騰鈔票。陳風琴乘著吃飯的空隙，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手不能動，身子也翻不了身，隻能是靠著丈夫在喂飯。想到家的債務，她便提起了出院的事。

    不行，讓你回到家去，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李成鐵豈不是成了罪人嘛。

    老李，哪兒會有這麽嚴重哩。你瞧瞧，你困在這兒，沒法出去賺錢。守一那孩子，也是沒日沒晚的在班。這樣下去，何日才是了時哦

    別急，別急，會好起來的。李成鐵安慰道。

    在他們夫妻說話的時候，李守一已經到了病房門前。

    危大伯，徐大嬸。他先和39床40床的病人家屬打了一聲招呼。

    哦，是守一嘛。危光宗點頭答應道。他是39床危大爺的兒子，在縣圖書館當館長。

    40床的病人徐元也抬頭說：小李，你給媽媽送飯來啦。

    說起來，這兩個病人都和陳鳳琴的病差不多。一時半會死不了，卻也沒有什麽好方法加以治療。

    是啊，是啊。李守一在與二人對話的同時，朝著病房最裏麵的38床跑了過來。

    正在與妻子說話的李成鐵，聽到背後說話聲音有些熟悉。轉臉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兒子來了。

    他的心有些怪，正在班的兒子怎麽會跑到醫院來啦

    再看到兒子手拎著的一個大塑料袋子，更是覺得有些不好理解。

    看袋子的模樣，應該是裝著盒飯。

    自己這麽一個家庭情況，根本不可能買得起盒飯，更不要說一次買這麽多份。

    盡管心有些不快，李成鐵還是不動聲色地招呼道：守一，你怎麽會來啦

    爸爸，我給你和媽媽送盒飯來啦。李守一喜滋滋地跑了過來。

    剛一站定，從塑料袋子取出一隻飯盒，塞到李成鐵手說：爸爸，你快吃，還熱的哩。媽媽由我來喂是。

    李成鐵有些莫名其妙，想不通兒子為什麽會買這麽多的盒飯

    當他打開盒飯的蓋子，看到盒子的菜肴之後，額頭的青筋突突跳了起來，好象蚯蚓一樣變得老粗老粗。

    守一，你這是怎麽啦難道你不知道家的情況，還要這麽一個樣子大手大腳的花錢。這飯，我不吃李成鐵發了火。

    說話的同時，隻聽到啪的一聲，飯盒已經被李成鐵砸到了床頭櫃。

    本來坐在自家父親床邊喂飯的危光宗，趕忙跑過來勸解道：老李，孩子給你送盒飯，也是一片孝心嘛。不管怎麽樣，你不要多說什麽啦。

    40床的病人家屬徐大嬸，也跟了一句說：老李哎，我們家孩子能象守一這麽孝敬，我們還不知會要有多開心哩。

    歪躺在床的陳鳳琴，剛剛看到兒子時倒也是一團開心。聽到丈夫發火時，也跟著歎了一口氣。

    等到大家都說過之後，她才勸說道：守一哎，媽媽知道你的孝心。可是我們這個家

    她的話沒有繼續往下說，已經哽咽住了。盡管話沒有說完，其所包含的意思，在場的人都能聽得明白。

    剛開始，李守一也有些糊塗，弄不明白父親發的是哪一門子野火。好好的給你送飯，幹嘛要發這麽大的脾氣呢

    如果是換作這一次母親住院之前的話，李守一準能甩手走。

    這大半年來，李成鐵一直都是他暗自抱怨的對象。

    李守一覺得，如果李成鐵能象別人的父母親那樣，稍許有那麽一點點活動能量。

    讓自己重新換一個地方去讀書，換一個地方參加高考，自己說什麽也不會跌得這麽慘，更不會活得象現在這樣累。

    每次回家看到的情景，父親都是捧著個酒杯。喝得東倒西歪，口哼著不知道是什麽內容的黃梅戲。

    雖說喝的是劣酒，也沒用什麽下酒菜。李守一還是會有一種衝動，一種想將酒杯砸到父親腦袋的衝動。

    隻是因為想到臥病在床的母親，李守一才把心頭的戾氣，給強行壓製了下來。

    特別是自己沒日沒夜的打工，李成鐵卻總是冷著麵孔，擺出一副熟視無睹的架勢時，李守一更是恨透了這個無用的父親。

    他在心發誓，假如自己有了出息，一定會帶著媽媽遠走高飛。遠遠的離開這個家庭，讓這個窩囊透頂的男人獨自買醉去吧。

    這間的變化，是緣於四天前籌集母親的住院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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