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陳昑的盤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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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昑無奈,隻得換了身衣服。幾名心腹也要跟著,被護軍攔住,帶上陳昑就往王府而去。幾名心腹不放心,雇了馬車遠遠綴著,生怕陳昑此去便無生路!

    陳昑還是第一次來到王府,以往程越有喜事的時候,陳昑都會差人送一份禮來,他本人當然是不會親至的。一到王府門前,陳昑就被肅殺的氣氛嚇了一跳!

    程越的病一直不見好,護軍師長馬福擔心有人趁虛而入,下令加強了戒備,內外的護軍數量翻倍,武器也不許離身,王府真正是戒備森嚴,跟在陳昑後麵的心腹根本無法靠近。

    陳昑進入王府,自有惟康接了過去。陳昑見惟康不似南宋人氏,一問方知,惟康居然是從前日本的征夷大將軍,不禁目瞪口呆。惟康聽說陳昑是安南的太子,與他含笑寒暄,十分得體。

    兩人來到程越的書房前,羅夫人便將陳昑帶了進去。陳昑戰戰兢兢地走進書房,繞過兩道屏風,才來到程越麵前。

    陳昑見程越明顯比從前消瘦,即使他是自己的敵人,陳昑也覺驚心,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臣安南陳昑,奉王爺之命前來,拜見王爺。”

    程越微微點了點頭,道:“嗯,我們有兩年沒見了,你一切可安好?”

    陳昑恭謹地道:“托王爺洪福,比在安南過得還得舒心。前幾天,臣還向臨安府捐了一千兩銀子,以表謝意。”

    程越聞言一笑,道:“此事我知道,多謝你了。”

    陳昑道:“不敢,是臣分內之事。”

    程越一指旁邊的座椅,道:“坐吧。”

    陳昑行禮道:“是。”坐了一半,馬上又問道:“臣冒昧,敢問王爺貴體如何?”

    程越歎了口氣,道:“沒什麽大不了的,多謝你關心。”

    陳昑道:“臣的家鄉,也有些治病的法子……”

    程越笑著一擺手,道:“不必了,一點小病而已。我讓你來,是要跟你說幾句話。”

    陳昑趕忙道:“請王爺示下。”

    程越道:“我很快就要南征,安南首當其衝。據我所知,令尊在安南頗得民心,有善治之名。我不忍心殺死這樣的人,想請你修書一封,勸令尊歸降,我必以禮待之,安養其終老。想必你也了解我的為人,一向言出必行。安南其他的王族和大臣,一並請你寫同樣的信過去。當然,我絕不勉強你,寫與不寫,你自己斟酌吧。”

    陳昑如墜冰窖,渾身發冷,他身為太子,在此國家存亡之際,怎麽可以寫這種勸降的信?程越雖說不勉強他,但並不沒有說會用什麽手段教訓他,會不會因此就一斬了之?反而自己對程越也沒什麽用處了!

    陳昑艱難地一笑,道:“王爺,這兩年來,安南對大宋十分恭順,多有悔悟,聖人的壽辰,王爺的喜事,每次都派專使道賀,王爺何苦非要征討鄙國呢?”

    程越笑了笑,道:“我不是說了麽?我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說過要南征,就一定會南征。安南也好,緬甸也罷,總歸是要納入大宋的管轄。你們投誠,我就待之以禮,負隅頑抗,我就盡數殺了,除此之外,沒有可以商談的餘地。如果我是你的話,馬上就把信都寫好,畢竟離大軍出發時日無多,信晚一天到也許就多死很多人。”

    陳昑聽得程越此言,頓時便知自己已陷入絕境!程越雖然沒有說要殺他,但話中已隱隱透出了這個意思。自己如果硬是不肯寫勸降信,隨時都可能被殺!

    陳昑想到這裏,慘然一笑,道:“臣自從來到王府,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王爺若是想要,隻管拿去。至於要臣寫的勸降信,臣寧死不寫。”

    程越早料到陳昑不肯寫,歎息著搖了搖頭,道:“可惜啊,我真心想饒你一命,你偏偏不肯,那我也沒辦法了。”

    陳昑長歎一聲,道:“王爺要臣何時何地而死?臣當赴國難!”

    程越沉吟道:“這樣吧,你隨軍南征,戰陣之上,你可以做擋箭牌,如果安南的士兵殺了你,那我也無可奈何。隻要我平複安南後你還活著,我照樣饒你不死,如何?”

    陳昑憤然而起,怒道:“王爺未免欺人太甚!莫說臣身為太子,就算是名普通的臣屬,王爺此舉也有傷天和!”

    程越平靜地道:“你錯了,我這樣反而是在為百姓和士兵著想。你在臨安的時間也不短,對大宋的軍力必定早有了解。我且問你,安南的兵馬比起大宋如何?”

    陳昑頓時為之語塞。是啊,安南的兵卒再精銳,正麵作戰,也不可能是宋軍的對手,隻能用計徐徐圖之。可這樣一來,曠日持久,安南士卒的傷亡可想而知,百姓的遭遇更是不堪設想,到頭來,很可能還是亡於宋軍。

    程越道:“我試圖以王者之師平安南方諸國,盡力減少百姓和士兵的傷亡,這難道還錯了麽?你既然不肯寫信,我隻好拿你當擋箭牌用,不然要你做甚?以你一身救萬民,這不就是佛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麽?枉你修佛半世,連這點事情都參不透?”

    陳昑聽得莫名其妙,似懂非懂。佛家的道理,難道可以這樣解釋麽?是不是程越在故意曲解?

    程越道:“你看,春秋戰國時,中原也四分五裂,各國人才輩出,相互爭鬥,但若幹年後,還不都是一家人?分什麽彼此?早知如此,那又何必非要生靈塗炭呢?你們南方諸國加在一起的兵力也擋不住我大宋一擊,為何就非要以卵擊石?枉送百姓的性命?你又於心何忍?”

    陳昑憤然道:“我安南自成一國已數百年矣,當初蒙古兵鋒所指,雖大宋亦束手無策,王爺卻非要以救援不及降兵禍於安南,焉能服眾?無罪而伐,天必譴之!如今又要臣勸降父王與臣僚,臣從小讀聖賢書,豈能為此不義不孝之舉?王爺要殺則殺,臣決死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