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玖說的續命丹是曆來皇帝要駕崩前所服的丹藥，以四十餘種名貴的藥物合煉而成，就算能讓皇帝振作一時，卻也隻是死馬當活馬醫。如今已顧不得這些，拿著過去總比什麽都不拿好。

    宮女答應一聲，慌忙去找續命丹。此時又聽到寢殿外腳步聲紛亂而來，轉眼間，楊淑妃等十一妃皆臉色蒼白地湧進殿中，看著全玖大哭。

    楊淑妃泣道：“太後娘娘，這可怎麽辦？王爺若是一病不起，天可就要塌了！要塌了！”

    楊淑妃此言當屬僭越之語，全玖也沒心思去挑她的毛病，其實她心裏何嚐不是這樣想的呢？

    全玖忙安慰道：“妹妹且不要心急，聖人囑我過府探望，妹妹若是願意，可一並過去，想必王府定有安排。”

    楊淑妃連連點頭，十一妃皆要同去，全玖馬上應承下來。宮女也拿來了續命丹，全玖親自捧著，帶領十一妃匆匆穿過禦花園，直趨王府。

    囊加真拿著完澤的手令，則是狂奔至程越的舊宅。大元、日本、高麗和在臨安沒有私宅的大宋武將，除了在軍中駐紮的，盡居於此，其他大宋武將也不時來走動，倒方便了囊加真。

    囊加真一進門，迎麵便看到了張弘範和唆都正在搏擊，彼此相爭，還沒分出勝負。一眾武將圍在旁邊高聲喝彩，興致盎然。

    囊加真掏出懷中的手令，喝道：“眾將聽令！”

    眾將一轉頭，看到居然是囊加真親至，麵色嚴肅，分明是出了大事，不由大駭！

    此時能有什麽大事？定是王爺的病體出了問題！

    眾將連忙奔到囊加真麵前，一齊行禮道：“末將在！”

    囊加真宣讀了王府的命令，緊接著道：“為避嫌疑，你們盡量不要外出，若是非要出去，也不要著戎裝、帶大隊人馬，更不可攜帶武器招搖過市，你們明白麽？”

    眾將連忙領命，也烈拔都兒撥開眾將上前道：“公主，王府要不要加強戒備？臣願往。”

    囊加真瞪了他一眼，道：“剛才我說什麽你沒聽懂麽？現在召蒙古兵馬入城，豈不是火上澆油？”

    也烈拔都兒懇切地道：“可是臣負有保護之責，城中現在全是宋軍，有王爺坐鎮臣自然不擔心，王爺眼下昏迷不醒，若有宵小之輩對大元猜忌，驟然發難，非要扣住後宮各位皇後、皇妃和幾位公主，臣萬死莫贖！”

    玉哇失接口道：“正是，王爺在王府的後宅，而後宅中做主的卻是我大元的公主，大宋的君臣能放心麽？不得不防啊。”

    忽聽一聲暴喝：“放屁！大宋才不會如此卑鄙！你們把話給我收回去！”

    眾人轉頭一看，竟然是陳吊眼！

    陳吊眼虎目圓睜，來到近前，怒視也烈拔都兒和玉哇失，喝道：“王爺與三位公主恩愛有加，對你們推心置腹，你們卻說出這等話來，對得起王爺麽？”

    陳吊眼與也烈拔都兒父子的關係一向極佳，此刻突然惡言相向，可見是被氣急了！

    也烈拔都兒知道陳吊眼的脾氣，並不見怪，歎道：“大舉，我們並非對王爺不敬，而是不放心大宋的君臣，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何況，我們重責有身，不容有失，換作是你，能不考慮麽？”

    陳吊眼不依不饒，馬上答道：“大宋的文臣武將，哪個不由王爺調遣？沒有王府的命令，誰敢擅動一兵一卒？你若是擔心，倒請說說看，誰有能耐兵圍王府？王府的護軍難道都是擺設麽？”

    王府護軍擁兵上萬，是天下最精銳的軍隊，也烈拔都兒被陳吊眼說得啞口無言，良久，苦笑一聲，道：“你說得倒也沒錯，大概是我多慮了吧？”

    囊加真不悅地看著陳吊眼道：“即便如此，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有話好說不行麽？”陳吊眼是程越的愛將，囊加真也不好苛責。

    陳吊眼不敢與囊加真頂撞，連忙深施一禮，道：“公主教訓得是，末將記住了。”又向也烈拔都兒父子道歉，也烈拔都兒相對還禮。

    囊加真麵色和緩下來，道：“總之一句話，完澤姐姐要你們在此候命，值此危難之際，當各安本分，不得有誤！”

    眾將領命，又趕忙問起程越的病情。囊加真長歎一聲，道：“王爺這段日子的精力大不如前，身子本來就虛弱，今日又撞了一回，但願王爺福大命大，安然無事才好。”

    張弘範略通醫術，聞言道：“王爺一病就是四五天，隻靠著肉湯、參汁、蜂蜜過活，再龍精虎猛的身子也抗不住沒完沒了的折騰，這回恐怕……不簡單。”

    囊加真聽得更是心煩，一揮手，道：“我要回去服侍王爺，你們想去探望的話，記得我說的話。”

    眾將紛紛點頭，人人麵現焦慮。眼看著還有一個多月大軍就要出發，此時王爺卻突然病倒，看樣子子還很嚴重，不然完澤公主不會如臨大敵。可這樣一來，南征該怎麽辦？還去得成麽？南征的方略王爺還未最後確定，各路主帥也未指派，換成其他人下令，眾將如何心服？惟有完澤公主接手，大概還說得過去。

    囊加真轉身就走，眾將可都是不放心。於是紛紛換了常服，也不帶隨從，一群武將分批而行，齊向王府湧來。

    與武將們同時得到消息的一眾文臣也不敢怠慢，全都到王府探望程越，順使打聽消息。王爺究竟會不會有危險？對後事有什麽安排？最重要的就是，倘若王爺不久於人世，那麽王府巨大的權力由誰來繼承和掌管？是完澤公主、囊加真公主親自接手，還是提拔幾位尚書為丞相？不管是哪一種，大宋的朝廷都要有一番劇烈的變動！

    謝道清指定讓全玖去探望也有此意，若是程越早有安排，她就要視情形決定官家的反應。謝道清之所以沒有馬上親自去王府，就是要留有一個轉圜的餘地，不然被王府的人在程越的病榻前逼宮，那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