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黑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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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恭喜宿主成功拯救人物沈寄,任務積分係統已經關閉——”
徐南柯魂魄飛了七萬八千裏, 意識一直處於渾沌之中, 隻能感覺心髒的位置隱隱作疼。不知過了多久, 他意識逐漸清醒, 四周俱是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也感覺不到身體。徐南柯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巴,卻發現自己仍然發不出聲音。
片刻後, 他眼前出現幾點光亮, 搖曳飄渺, 頭頂出現兩個人的聲音。
真水道長說:“原來你前些日子突然下山尋找聚魄燈, 是為了這事, 隻是你早知道你小師弟身在哪裏,為何不告訴為師, 難道還怕為師親手把他捉回來不成?”
另一個是謝長襟的聲音,他淡淡道:“師父是有誠信的人, 既然答應我了, 便不要反悔。”
真水道長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接下來師父和三師兄還說了些什麽, 聲音卻飄茫微弱, 徐南柯全然聽不見了。
他感覺自己的魂魄似乎是受了重傷, 撕裂的疼痛還在持續著,他不禁蜷縮成一團。
這周圍的亮光原來是聚魄燈中的亮光,難怪讓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他在黑暗中走了許久, 終於靠近了那些如同螢火蟲一般的亮光,然後如死去一樣躺在地上。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渾沌。
清醒的時候,他就昏昏沉沉地想起來一些片段,也終於記起來在賭城裏,那晚沈寄說他想要什麽了。沈寄說他從小就很羨慕別的孩子,能夠在元宵節時上街,能夠親眼見到那些流光溢彩的燈籠、怪誕誇張的麵具、熱烈喧嘩的煙火。
他從沒見到過,所以他央求徐南柯送他一個麵具。
他從不指望別人,他以為徐南柯喜歡他,所以才對徐南柯撒嬌,對徐南柯笑。
可隻是他以為。
徐南柯睜著眼睛,麵對一片漆黑,情不自禁地想,若是自己在回來前便記起來了,該多好。
他還沒有對沈寄好。
他忍不住去想,在人來人往的長長燈巷中,滿天螢火,沈寄從麵具後露出半張臉,對著他笑容明豔的樣子。
隻是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再有了,錯過的即便可以挽回,卻是永遠無法泯滅的疤痕。
以後的幾千個日夜,沈寄還會笑著看他,還能指望他送他一個麵具嗎。
……
徐南柯記起這過去的幾年裏,沈寄日日清晨,早早起來,在他院中練劍。
春夏秋冬,挑花,挑葉,挑草木枯榮,挑起大雪紛飛,沈寄練劍的身影逐漸在他眼前清晰起來。往日沒有注意,現在卻曆曆在目,他想起來了。
當他推開窗,沈寄練的從來都是同一招式,名為九死不悔。
他覺察得太晚了,沈寄的目光總是落在他身上,有時帶著羞怯,有時帶著執著,更多的時候,帶著希冀。
藥王穀中以命換命,落霞坡上親手放他走。
而現在,沈寄眼眸裏的希冀或許已經熄滅了,他沒辦法想象,之後沈寄該如何恨他,恨這一場有預謀的接近和欺騙。
他還沒有告訴沈寄去哪裏找自己。
即便要複仇,沈寄也找不到他。
天地浩大,沈寄去哪裏找他。
以後的許多個清晨,該去哪裏練劍。
……
徐南柯茫然地感覺哪裏有點疼,想要捂住心口,卻發現魂魄是沒有心髒的。
他倉惶地在黑暗中等待著,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自己魂魄上撕裂的地方終於一點一點愈合起來了,三魂七魄應當是全部補全了,這過程雖然艱辛,且疼痛,徐南柯卻是沒有什麽感覺的。
這之後他又恍惚間聽到了幾次自己的魂曲,魂魄受到召喚,但是因為被溫養在這聚魄燈裏,無法出去。
終於,頭頂亮光再次出現,他模糊地聽見謝長襟的聲音:“小師弟,我現在把你放進你自己的身體裏,隻是你的魂魄與身體分離太久,乍一重合,會有所不適應,暫時無法動彈。”
徐南柯有點急切,拚命點頭,不過他想起來謝長襟應該是看不見的。
不知道謝長襟做了什麽,他的魂魄被放進了原先的軀殼裏,立刻感覺四周一片寒涼,原來他竟是被沉浸在冰湖底下的玉棺材裏,以冰蓮修養著,屍身這才不腐不爛。
徐南柯在冰湖底下緩緩睜開眼睛,感覺身體一片僵硬,無法動彈,不過勉強能夠發出一點聲音了,他道:“沈寄……”
謝長襟看起來有幾分倦意,白衣黑發微微亂了,麵上沒有多少表情,道:“來過孤鶩山許多次,被師父趕下去了。”
徐南柯心裏一慌,急切地想要從冰棺材裏爬出去,但是卻沒辦法動彈,隻能發出咯噔咯噔的恐怖響聲。
謝長襟提起褲腿蹲在冰湖旁邊,隨手從旁邊撈了幾條魚扔進徐南柯身邊,冷冷道:“你再隨便動彈,弄破了棺材,這魚就要將你咬得屍骨不剩了。”
幾條食人魚隔著棺材搖尾擺首。
徐南柯氣急攻心地瞪著他。
謝長襟反而好心情地提起嘴角,隔著冰棺材戳了戳徐南柯的臉,水紋漾開,道:“還是這副軀殼我瞅著順眼。”
徐南柯又道:“沈寄……”
謝長襟道:“他來時受了很重的傷,奄奄一息,但固執得很,師父修為深厚,沒讓他爬上孤鶩山。他仿佛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隻是來尋我的,他以為我是你朋友,多少會知道你是誰。”
是了,沈寄根本不知道徐南柯是誰,隻能抱著一段虛偽的回憶,毫無指望地四處尋找,想象著那個人會在下一個時刻出現。
他隻會每天都在這份仇恨裏死去一點。
謝長襟道:“他在對麵懸崖上吹了七天七夜魂曲,試圖找到你,那時你在聚魄燈裏,應當沒聽見才對。你的魂魄受了很重的傷,是清元派那群老頭子弄的麽,哼,他們遲早會付出代價。”
徐南柯咧了咧嘴角,苦笑,惶然地想,他聽到了啊,即便是在聚魄燈裏,也聽到了。
謝長襟又道:“此時你隻能好好待在這裏,溫養魂魄,不可輕舉妄動,等時日一到,師父自然會將你放出來。”
徐南柯道:“沈寄……”
“你隻會說這兩個字不成?”謝長襟眉頭一挑,已是十分不耐煩了,拂袖站起來,冷冷道:“死了。”
徐南柯:“……”
沈寄自然沒死,怎麽可能會死。即便是天道要和他做對,此時也動不了他了。
隻怕是在孤鶩山上找不到他,於是心灰意冷地離開了,從此之後,不知道天大地大,去哪裏吹那一首追魂曲。
徐南柯想到,原劇情裏沈寄是因為徐靈而黑化,時間點差不多也在這個時候,現在劇情雖然已經完全改變,他的人生卻還是朝著一條既往的路走去,還是在固定的時間點,痛失所愛。難不成命運無法改變不成?
徐南柯隱隱覺得不太妙,在冰湖底下麵容僵硬,隻能轉動眼珠子。他心裏十分急切,想要早日出去,早些找到沈寄,向他解釋清楚。此事拖不得,越是拖,心裏的疤痕就會越大,越難以愈合。
越是如此,他越是清晰察覺到自己對沈寄的心意。
他心中絞痛,閉上眼睛,輕歎一聲。
又不知過了多久,徐南柯專心讓身體與魂魄重合起來。魂魄歸位後,他的身體也開始恢複成長。
之後謝長襟不知道做什麽去了,一直沒有再來。
……
某一天清晨,雨水滴答,徐南柯再次從自己身體裏醒過來,無意識中感覺手指能夠動彈了,心中立刻大喜,微微動了動脖子,雖然有些艱難,但卻也可以彎曲微小弧度了。
他心髒狂跳,幾乎恨不得立刻從棺材裏詐屍起來,他輕輕推了推棺材,果然推開了。那幾條謝長襟放在水中的魚居然還沒死,一見他從棺材裏出來,立刻撲著咬上來,被徐南柯一掌劈死,翻著白眼漂在水麵上。
天知道他忍這幾條在眼皮子底下轉來轉去的醜八怪魚很久了!
徐南柯跳出來,從倒映的水中一看,已經恢複了從前的容貌,隻是瞧起來,應當是十七八歲左右的樣子,難不成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再看身上衣服,整潔合身,不知是三師兄還是師父替他照料過了。
運行起體內真氣,雖然有些凝滯,但也有金丹期的修為,況且又是火係天靈根,比起原先徐真的身體不知道好使多了。
抬眸望去,孤鶩山的一切在眼前十分熟悉,離天非常近,瀑布寒潭、崇山峻嶺、懸崖雲層邊幾幢竹樓,分別是師父和他三位師兄的地方。徐南柯心中惶急,恨不得現在就下山去找沈寄,於是轉身就朝山下走。
卻被橫過來的一柄竹塵攔住。
師父站在他身後,白發鶴顏,淡淡道:“我記得我小徒弟不是這麽個急躁的人。”
徐南柯苦笑著回過頭,道:“師父,我有要緊事,你先讓我走。”
真水道長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不答,用強勁的真氣束縛著他,道:“你先跟我來。”
徐南柯無法,隻能跟著師父走進後山上一處竹樓,一路上真水道長用真氣探入他體內,問起他此時身體情況,有何異樣,他也都一一答了,他這師父雖然脾氣古怪,喜歡研究各種古怪的玩意兒,但對待徒弟還是非常上心。
時隔一世,再次見到師父,徐南柯心中也萬般感慨,隻是此時記掛著沈寄,也來不及多想了,隻是胡亂地回答著這幾年沒有回來,是做什麽去了。
從竹樓裏麵走進去扭轉機關,有一處密室,漆黑幽深,一共四麵牆,密密麻麻掛滿了大小相等的竹牌。每支竹牌上用血紅色寫著一個名字,若是這個人已經死掉了,便將他的竹牌掛上去。有些竹牌上麵也並不是人名,而是某一個地點,或者一個事件簡寫。
徐南柯從記事起,便被師父撿上了山,由於天賦異常,所以年紀不大,便開始著手處理師父交給他的任務了。每月一樁,若是沒能完成,便提頭來見。上一世徐南柯渾噩不清,並不知道這樣的人生有什麽意義,後來跳脫出這個世界來,知道這個世界隻是一場遊戲後,他才發覺,一切不過是設定而已。
就像他,隻是被設定成無父無母,孤鶩山上的反派,最後會被主角所殺的反派而已。
倘若真的要追究意義,怕是一輩子也想不通的。
真水道長突然道:“你看你的這麵牆。”
徐南柯抬頭望去,猛然一驚,問道:“師父,自從我魂魄歸來,已經沉睡了幾年了?”
如果他沒有想錯的話,在聚魄燈中待了一段時間,後來又在自己身體裏待了很長一段時日。
真水道長道:“五年。”
沒想到居然有整整五年,那這五年來沈寄究竟如何了,徐南柯不敢細想,隻覺得心頭一疼,連忙收神。
他又朝牆上望去。
他先是在徐真的身體裏待了六年,又在冰湖底下沉睡了五年,這樣算來,應當已經有十一年了。他原先離去時,這麵牆上還隻掛著零落幾十枚竹牌,此時卻觸目驚心的全是紅色的字體,竟然整整掛了一麵牆,已然多出幾百枚了。
徐南柯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便問:“師父,這是……”
真水道長道:“自然是有人替你做了。”
徐南柯不解,卻聽真水道長淡淡道:“我這輩子收了四個徒弟,你大師兄與二師兄你皆沒有見過,他們一個過剛易折,一個性情過於溫婉、善良可欺,最後下場都不是很好。你三師兄心思深沉,計謀迭出,性情冷淡,本應該最符合我的心意,卻沒想到如今……”
他話沒說完,徐南柯卻隱隱察覺到了什麽,頓時神情變了變。
真水道長道:“還有我的小徒弟,本以為你沒心沒肺,平時裏什麽也不掛在心上,沒想到也會落下執念,這執念務必早日了斷,否則你絕不會有更進一步的突破。你既然要下山,師父我也沒有理由攔著你了,你早日見到那人,至於日後是否將他帶回來,全憑你心意,我也無意阻攔。”
徐南柯沉沉道:“是。”
真水道長卻話頭一轉,道:“隻是你不要急著下山,下山之前,還有一事,隻能你去做。”
他話音剛落,徐南柯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聽見外麵竹樓破裂,山間瀑布震蕩的聲音,似乎是極為強大的真氣波動,竟然令徐南柯耳膜一陣陣生痛。
作者有話要說: 用簡短的篇幅寫一個三師兄的小副本,不會很長,幾千字,然後我們就讓徐南柯和沈寄重逢!
每天都是五點更新哈,看到有仙女問幾點更新,不出意外的話,每天都是五點,如果有雙更我會告訴你們的。
然後就是非常謝謝所有留言的大家,第一篇文大家給了我挺多鼓勵的,我會好好寫下去的!
每天都按照之前說的送紅包,不過可能偶有疏漏,就是後台回複不了的情況。
還有就是關於開車,我去問一下別的作者開車都放在哪裏,然後下一章來跟你們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