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p.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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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意大利熱那亞市,風和日麗。
這是一年意大利氣候最宜人的時節, 天氣涼爽, 氣溫在20度左右, 是最適合旅行的季節。街上有許多帶著遮陽帽的歐洲遊客, 意大利一直都是熱門的旅遊國家, 然而大家來到熱那亞市,很多都是為了探訪小提琴家帕格尼尼的故鄉。
九月到十月,正是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比賽的日子, 比賽兩年舉辦一次, 是世紀最頂尖的小提琴比賽之一, 曆史悠久, 要求嚴格, 之前的兩屆比賽冠軍都是空缺。
今年,張延宇老師有兩位學生都通過了國內的選拔賽, 一位是他的大弟子馮知洋,一位是他最小的學生, 跟他學習不過三年, 卻天賦異稟的貝婧殊。如果不是因為有貝婧殊,張延宇是很看好自己這位鍾愛的大徒弟馮知洋在這次比賽裏取得冠軍的。
馮知洋的天賦不是最高的, 但是他極其勤奮, 對待自己嚴苛到他這個老師都覺得有些過分, 在同一個階層裏,大家的天賦差距並不是特別大,能專業從事這一個行業的, 沒有毫無才華的人,所以最後決定高下的,往往與個人的勤勉以及人格氣質有著巨大的關係。
然而,他的小徒弟貝婧殊卻跟其他人不一樣,她的天賦跟所有人都不在一個層麵之上。
花園裏有帕格尼尼的雕塑,這位傳奇的小提琴家生前有無數的傳說。
有人說他把情人的靈魂藏在了小提琴裏,有人說他殺死了敵人並且用敵人的腸子製成了琴弦,有人說他跟魔鬼做了交易,換取了來自地獄的高超琴技。
有這些傳言是因為帕格尼尼的天賦技巧已經與其他人不在一個位麵之上了,就像此刻,坐在花園的長凳上,一邊開心地晃著腿一邊大口吃著披薩的貝婧殊。
這個13歲的小女孩擁有讓每一個專業的小提琴手絕望的天賦。
即便是張延宇,他早就是中國第一號的小提琴手,成名多年,在國際上也享有盛譽,也依舊會在這個小女孩的琴聲裏感到自己的渺小。
收這個徒弟張延宇也是猶豫過的,因為她太好了,所以張延宇有些擔心她會給自己其他的學生造成壓力,說不定還會影響他們對職業生涯的信心 。然而一個天才就在自己麵前,任何一個小提琴家都無法放棄這個把自己的名字跟她聯係起來的誘惑。
不過幸好貝婧殊沒有天才的乖僻,性格熱情可愛,因為年紀小,很得別的師兄師姐們的喜愛,尤其是他的大弟子馮知洋,對貝果非常好,剛剛貝婧殊說肚子餓,他馬上就去給她買披薩。對於這一點,張延宇是很欣慰的。
在這個秋天,在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比賽的準備區域,13歲的貝果抱著她的小提琴等待著她的初賽。
馮知洋拿著披薩走過去,遞給貝果道:“緊張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要!”貝果毫不猶豫地答道,開心得眼睛眯成了兩道月牙。
貝果把小提琴放到一邊,兩隻手在連衣裙上摸了摸伸手就去拿披薩,大大的一口咬下去,滿足得一臉幸福的笑容。
隻有在這種時候,馮知洋才覺得貝果是個小孩子。
而在別的時候,馮知洋覺得她簡直就是魔鬼,一個摧毀他所有信念的魔鬼。
什麽天道酬勤,什麽努力就會有回報,什麽人生的每個挫折都有意義,什麽人能夠靠自己的堅持改變命運。
這些鬼話都是騙人的,不過是讓他們這些平凡的人甘心在這世上受罪而已。
“超級好吃呀!師兄你不吃一個嗎?”
“不吃……”馮知洋微笑道:“給你買的,你都吃了吧。”
“好的呀!”
貝果又伸手去拿了一大塊,吃得嘴角都是番茄醬。
馮知洋看著開開心心吃著披薩的13歲的小女孩,有那麽一刹那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他嫉妒一個13歲的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嫉妒到變成了一個卑鄙的人。
可是比賽隻有一個冠軍,她才13歲,她又有那麽可怕的才華,如果她真的出現在國際的舞台上,很快的,別的小提琴手都將黯然失色,她會是這個時代所有小提琴手的噩夢,每一個人都會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那是他們職業生涯的天花板,不,是他們的蒼穹,隻能仰望,伸手卻永遠不可能觸碰。
所以他隻是想給自己一點機會而已,至少這一次比賽,她不要出現就好。
“貝貝,怎麽沒看到你爸爸媽媽?”馮知洋假裝不經意地問。
貝果吃完了披薩,滿嘴的油,她這才發現陪她來參加比賽的爸爸媽媽不知道去哪裏了。
“不知道啊,說不定又到哪裏去吵架了吧……應該一會兒就會過來了。”
雖然父母現在和好了,但是兩人依舊時不時的爭吵。
這兩個人追求的完全是兩碼事,貝果的父親是個充滿了浪漫色彩的理想主義者,在貝果祖父的影響之下,也喜歡音樂和藝術,明明天賦有限,卻時常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大夢。而貝果的母親卻是一個理智務實的現實主義者,她追求世俗的成功以至於很多時候顯得不近人情。
這就是多年來這對夫妻爭吵不斷、彼此憎惡的原因。
然而,就在貝果的小提琴天賦被發現之後,這對夫妻的追求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個完美的融合。貝果是藝術靈魂的理想主義的,與此同時她又將是成功偉大、充滿商業價值的。
終於貝果的父母不再爭吵了,他們有了一個共同的夢想,他們的女兒,即將成為這個時代最偉大的小提琴家的女兒。
兩人開始全心全意地培養貝果,父親關注貝果的技巧,陪他學習,而目前關心著各種比賽,希望貝果能夠出成績。
這一次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塞,是他們全家的機會。
然而就在方才,這對父親接到國內打來的電話,貝果的祖父,他們的父親,貝霖逸在醫院裏心跳鄹停,過世了。
貝家夫婦因為這件事大吵了起來。
貝果的父親覺得他們應該馬上回國參加父親的葬禮,而貝果的母親覺得人死不能複生,現在最重要的是貝果的比賽,不能因為這件事情影響貝果的前途。
一個唾罵另一個冷血無情,一個指責對方幼稚而目光短淺。
兩個人吵得天翻地覆,最終,還是貝果的父親妥協了,兩人決定由貝果的父親乘最早的一班飛機回國先籌辦貝霖逸的喪事,而貝果的母親則在這裏陪著貝果參加比賽,等到比賽結束兩人再回國。
比賽一共有三輪,初賽選出12位進入半決賽,半決賽選出6位進入決賽,最終選出一位作為冠軍,而頒獎則要等到10月12日,熱那亞的哥倫布日那一天舉辦。
這期間的半個多月的時間,貝果可以趕回去參加祖父的喪禮再回來。
然而,馮知洋聽到了兩人的爭吵,察覺到了自己的機會。
“貝果,我剛剛聽到你父母吵架了……”
貝果吃完了披薩,找不到紙,隻得用手抹了抹嘴,然後把手在裙子上擦了擦。
“他們老是吵架……你習慣了就好了。”貝果無所謂的說。
“好像是關於你爺爺的。”
“嗯?”貝果疑惑地看著大師兄。
“貝果……你爺爺過世了,他們不準備讓你回去參加喪禮。”
……
敵人的鬥爭經驗實在是太豐富了,貝果發現她差一點就被葉天澤給繞進去了!幸好這麽多年以來,貝果跟人鬥智鬥勇的經驗也是相當的多,沒有被葉天澤牽著鼻子走。
“哈哈哈,你這麽正經做什麽呀!我不是說我就是打個比方嗎?怎麽又扯到我頭上來了,哈哈哈哈哈……”
貝果幹笑著,但是她發現葉天澤的表情依舊嚴肅,於是她隻能尷尬地收了笑。
“幹嘛這麽苦大仇深的,你看我像是有什麽痛苦經曆的人嗎?”貝果笑眯眯地說:“我真的就是打個比方。”
“嗯,我知道了……”
葉天澤歎息一聲,繼續洗碗。
他知道這一回貝果是又不打算跟她說實話了。這個女孩子看起來笨笨的,有時候也是真的很糊塗,然而卻是軟硬都不吃,直球曲線球也好她都不接,全部都當躲避球來玩,真的是讓他都覺得有些沒辦法。
隻能下重手了。
“碗洗好了。”葉天澤看了看手表道:“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我們明天早上見。”
“六點半嗎?”
“對。”
貝果癟癟嘴,嘟囔道:“你真不打算告訴我,我們明天要做什麽嗎?”
“學習。”
“學習?!”貝果驚訝地問:“一大早起來學習?”
“對。”
葉天澤依舊一臉的嚴肅,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樣子。貝果發現她還真的是完全無法掌握貝多芬的行為趨勢……
“好吧……”貝果無奈地想,學習就學習吧。“那我明天自己上鬧鍾起來就好了。”
“不用,說了我叫你的。”
“你準備怎麽叫我起來?”貝果又好奇地問。
葉天澤挑挑眉,笑了起來,笑得貝果心裏發毛。
“等到你明天就知道了。”
……
貝果送葉天澤到門口,目送著葉天澤下了樓,然後又在天台上等他回家。
見到貝果還沒進去休息,葉天澤也走到欄杆邊,兩個人隔著天台對望著。
“怎麽還不進去洗漱休息?”葉天澤問她,語氣有些嚴格地說:“要早睡早起。”
“我知道,我就是有句話忘了跟你說。”
“嗯?”
“謝謝你今天給我買小龍蝦,還陪我直播,替我洗碗……我知道的,你不是真的在吃軟飯,哪有這樣吃軟飯還倒貼錢的呀……”貝果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清了清嗓子,有些羞澀地說:“我知道你是在幫我,謝謝你。”
葉天澤輕笑一聲,神情忽然變得溫柔。
“看來我們貝果雖然有時候有些呆,反應也有些遲鈍,但是也不傻啊。”
她哪裏遲鈍了!她可靈巧了!
貝果正想反駁,可抬起頭來,卻見到葉天澤正在看著自己笑。
明明兩個人隔得有些距離,明明夜色之中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貝果卻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
她愣住,一下子就忘記了自己想要說的話了。
“好了別發呆了,晚上外麵涼,我們明天見。”
葉天澤走進了房間,貝果見到對麵燈熄滅,才依依不舍地也回到了房間裏。
貝果枕頭在甜蜜的心情裏入睡了,她期待著明天,期待著明天能有一個配得上她好心情的好天氣……
夜裏,貝果不知怎麽的夢到了從前的事情。
那一年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比賽的初賽,她拉了一首帕格尼尼的《鍾》。
得知祖父去世的噩耗,貝果隻想趕緊回國,但是老師和母親說服她把初賽完成。
“馬上就是你出場了,現在就算去機場也沒有班機。拉完這一場吧,也不算是白來一場。”
“對啊,寶貝,爺爺一定也希望你能拉完這一場的,他那麽喜歡小提琴。”
帕格尼尼第二號小提琴協奏曲,第三樂章。
la campanella.
原曲的難度實在是太大,隻有帕格尼尼可以演奏,所以後世演奏的《鍾》都是由維爾赫密改編的降低了難度的版本。
可貝果這一次,拉的是帕格尼尼的原曲。
冷冽、緊迫的開場,如鍾聲莊嚴,那是喪禮的喪鍾……
緩慢延伸而出緊張高音,仿佛是一個生命的尾聲。時光飛速流逝,指針旋轉,人在時間麵前生來渺小。絕望的離開,無法挽留的死亡,鍾聲敲響,誰都無能為力。
新的弦律忽然地振奮!鏗鏘的起伏裏,藏著一絲絲悲哀的柔情的。
有愛才有痛啊,任生命殘酷,卻還是不能舍棄那溫柔。
終於,小提琴的主題歸來。匆匆的結尾,然而高超的技巧沒有讓音樂在匆忙之中變得暴躁,相反,音樂變得那麽豐富和有層次。
鍾聲敲響,時間到了。
那是我們第一次懂得悲哀,第一次學會分離,第一次被迫要告別。
小提琴的聲音傳來,貝果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手機,早上六點半……
葉天澤果然六點半就把她叫醒了……
貝果正想翻個身再眯個幾分鍾,卻忽然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一首是帕格尼尼的《鍾》,是誰在拉?
本來意識模糊的貝果瞬間就清醒了,她跌跌撞撞地從床上爬下來,差一點摔跤,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衝到了天台上。
微弱的晨光之中,對麵的天台上有一個男人正拉著小提琴。
那是她的貝多芬,而貝多芬手裏的那把小提琴是她的小王子……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點,但是今天字數多呀!!!!
關於文名我今天要解釋一下,有好多讀者都以為文名有錯別字。
輕挑的貝多芬,“輕挑”是指揮的一個動作,又跟輕佻諧音,我們葉指揮是指揮家呀,是故意這樣寫的,點出指揮家的身份呀~~
你們get到了嗎~~
感謝阿乒乓乒乓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5-06 10:59:54
迢迢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5-06 12:2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