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現實果然跟想象中不一樣。現實裏沒有什麽不離不棄, 感情被人輕輕一推就散了。昨天還說要追求自己的人, 今天就決定要跑。

    貝果強忍住心酸, 笑了笑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可以等你回來呀！”

    “我不知道……”

    “什麽叫做不知道呀……”貝果尷尬地笑著, 問：“總要回來的呀, 三個月還是三年，總不能永遠都不回中國了吧？”

    “貝果……我的家在德國，我來中國叫做去, 到德國才叫做回。”葉天澤無奈地說。

    貝果明白了葉天澤的意思, 問：“那你一時半會兒可能不會回來了, 是嗎？”

    “那邊事情比較複雜, 需要我處理。”

    其實樂團的事情雖然麻煩, 但是也不至於叫葉天澤脫不開身，可是難道安撫住大家, 跟董事會協商之後，他就又來中國呆幾個月嗎？這樣做很顯然並不合適。

    雖然葉天澤跟貝果在一起的時候, 簡直就像是十幾歲的男孩, 但是他畢竟是一個成熟的男人，雖然依舊會為了誰著迷, 但卻從來不會為了誰難以自拔。

    當愛情影響了藝術, 不, 當任何事影響了藝術的追求，就應該迅速地斬斷拋棄，就算過程鮮血淋漓, 讓自己痛苦不堪，也應當毫不猶豫。

    方才在樓下，師母的那句話已經讓葉天澤明白過來。

    他現在是正在高燒之中，他了解他自己，遲早他都是要冷卻下來的，不如早一點跟貝果說清楚，也算是他對這個女孩子最後一點善良了。

    “貝果，你不用等我回來。”葉天澤說。

    貝果雙手緊緊捏在一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葉天澤，祈求地問：“你就不能不走嗎，就不能留下來嗎？”

    “不能。”葉天澤的回答沒有半點猶豫。

    貝果的眼睛紅紅的，葉天澤不敢去看她那張委屈得讓人心痛的臉，隻能微微側過頭，看向一邊，然後推給了她一張名片：“這是我在德國的聯係方式，以後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地方，一定聯係我。”

    貝果接過來，看著手裏的名片，和他們第一次見麵時葉天澤給他的那張很相似，都隻有一個電話而已。

    “拿這個就一定能找到你嗎？”

    “嗯。”

    兩個人之前的氣氛沉重，葉天澤有些坐不下去了，起身準備走。

    “你等一下！”

    貝果忽然衝進房間，不一會兒又衝了出來，手裏還抱著一個包。

    她把錢和銀行卡統統都倒出來。

    “這是我全部的錢，我吃得多，所以存款不多，但是這個月我的打賞特別多！下個月取出來我全部都給你！”

    葉天澤不解地看著貝果，似乎不大懂她的意思。

    “真的，我一定好好經營我的事業，我一定好好的養你，你要是想住七星級酒店，我就賺錢你去住！我會好好賺錢的，所以，你能不要跟sophie一起走嗎？”

    葉天澤沉默下來，看著桌上的那堆卡和錢，無奈地說：“貝果，有的事情那麽明顯，你應該知道的。”

    是啊，貝果垂著腦袋，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傻瓜。

    葉天澤跟她在一起，怎麽會是圖錢呢？就算真的圖錢，誰又圖這點錢呢？

    貝果就像是一隻鬥敗了的公雞，一點辦法都沒有，沮喪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捏著自己空蕩蕩的錢包，終於是放棄了。

    看到貝果這個樣子，葉天澤才終於是有些後悔起來。

    他向來遊戲人間，感情的事情，對於葉天澤來說，隻是高強度的工作之餘放鬆身心的消遣。這次回國他是想給靈魂一段假期，抱著輕鬆的心情展開了一段假日裏的羅曼史，壓根就沒想過什麽永恒。

    他想起師母的話，貝果真的是一個單純簡單的女孩子，這樣的女孩子哪裏懂什麽感情遊戲？他與她的這份感情是不對等。因為他這種人，最終依舊會選擇事業，選擇他的樂團，選擇回德國去，這一天遲早都要發生。

    貝果終於是抬起頭來，葉天澤以為她會生氣，至少要罵他幾句，可是貝果隻是說：“你什麽時候走？這之前，我要趕緊帶你去把好吃的都吃了！”

    貝果似乎對他沒有任何的怨恨，事到如今，卻還想著要帶他吃好吃的。

    葉天澤卻高興不起來。

    “定的明天的飛機。”

    “這麽快！”貝果驚訝地問：“為什麽這麽匆忙，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我也是剛剛決定的。”

    “可是我明天不能去送你啊，明天定了跟商家的宣傳，要去一家brunch店做直播，你就不能晚一天再走嗎？一天都不可以，啊”

    “不行。”因為葉天澤要在董事會做決議之前趕緊回去，真的是一天都不能耽擱了。

    “我還想著去送你呢。”貝果低著頭，可憐兮兮的模樣。

    “不用了，明天有人來接我。”葉天澤捏緊了拳頭，終於還是狠下心來說：“我們就在這裏告別吧。”

    貝果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那再見。”貝果說。

    葉天澤欲言又止，最終也隻是說：“那再見……”

    葉天澤往外走，走到門口回頭看去，貝果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

    葉天澤思索著，要不要告訴貝果他是指揮家，擁有一個世界最一流的樂團，並且邀請她跟自己一起回德國。

    不可以。

    葉天澤大概知道貝果會有怎樣的反應和誤會，如果她有這種誤會，誤以為自己要逼她重新進入音樂圈，隻怕反應會比自己拋下她回德國要激烈得多。那他之前做的就白費了。

    葉天澤還是惜才的，還是希望貝果的藝術生命可以重新開始。

    可是師母說得對，一個絕世的小提琴天才也並不能對他的音樂生涯有什麽幫助，他欣賞她，想要幫助她，但是藝術之路是一條隻能孤獨行走的路，他隻能自己探索。

    就像是梵高和高更，就連做朋友到最後也隻能彼此毀滅。

    兩個相似的藝術生命是無法在一起的，因為天才最自私，藝術裏最完美的時刻，便是你不做人的那一刻，那一刻你沒有父母、子女、愛人，所有人類的感情都拋棄了，才最接近上帝。

    就像是《地獄變》裏，畫師良秀看到被焚燒的親生女兒，那一刻身為父親的他被身為畫家的身份取代，才華平平的良秀在那一刻離地成魔，他不再是一個凡人，他頭上有一圈圓光，猶如莊嚴的神，在無我的境界裏，帶著巨大的喜悅，完成了一副傑作。

    不是成魔就是成神，天才有自己要走的路。而天才身邊的人都是痛苦的，因為天才活在人間，必然需要世俗，所以才更加需要周圍的人犧牲自我來成全天才的偉大。

    他和貝果都是天才。

    可偏偏，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想要偉大的那一個，不僅僅渴望自己的偉大，也希望貝果可以擺脫平庸，有一天變得偉大。

    葉天澤打開門往外走，終於一點猶豫都沒有，此刻他殘忍得像是一個劊子手。

    手機裏直播間裏，貝果又開始今天的直播了。

    葉天澤和霍成玨並排坐在車裏，一人手裏一個手機，兩邊同時發出聲音道：“hello大家好，我是大胃王貝果，今天我又來吃這家brunch了！”

    鏡頭裏的貝果笑意盈盈，似乎跟平常沒什麽差別，隻是一雙眼睛有些腫腫的。

    “你肯定把人家搞哭了吧？”霍成玨在一旁沒好氣地說：“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殘忍呢？心疼我們家小貝果……”

    “我沒有把她搞哭……”

    鏡頭裏的貝果雖然眼睛有些腫，但是整個人的精神狀態看起來還不錯。葉天澤稍微放心了一些，大概她也不是那種沉溺在悲傷裏，一直自怨自艾的性格。

    “你幹嘛不把人家帶到德國去？”霍成玨問。

    “她身上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一時半會我沒有時間照料她。貝果就像是一個成長中的孩子，需要人照料她的成長，才能繼續發展她的藝術生涯，這樣太費神了。而我現在的假期已經結束，必須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我也有還沒有完成的事情需要去做。”

    “我還以為你挺喜歡她的呢……”霍成玨說。

    葉天澤毫不猶豫的說：“我當然喜歡她，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歡，正因為我發現自己如此喜歡她，所以才沒有辦法把她帶在身邊。也不能跟她約定一個時間，不能讓她成為我在這裏的一個忘不掉的牽掛。”

    霍成玨懂了，葉天澤是擔心自己為愛喪失理智，所以幹脆就不要愛情了。

    不愧是被譽為教科書一般100%沒有錯誤的指揮家，連生活中都一點錯誤都不肯犯。

    “你這樣有意思嗎？”

    “沒意思，但是值得。”

    “你這個人啊，真的不是一般的殘酷，對別人殘酷呢我倒是可以理解，人都自私。但是你對自己也這麽殘酷……”霍成玨衝著葉天澤比了個大拇指道：“不愧是年紀輕輕就成為偉大指揮家的男人，果然藝術家就是要對人對己心狠手辣，我受教了！”

    “你這是在諷刺我嗎？”

    “也不算，我是懂你的，隻不過有點可憐這個小貝果。唉，你這種人活該一輩子孤家寡人，就跟你的指揮棒過一輩子吧！”

    從前葉天澤倒是覺得跟指揮棒過一輩子也沒什麽，可如今看到直播裏，笑得燦爛的貝果，想到她今後的人生跟自己關係不大，還是難免失落。

    “感謝【我也愛吃意大利麵的製琴師】！謝謝你的遊艇！”

    貝果笑眯眯的樣子，似乎又高興了起來，她用力嗅了嗅桌上的菜，雙手合十，無比感恩地說：“好香呀！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哈拉，菜都上齊了，我們開始吃吧！”

    貝果拿起一塊厚披薩塞進嘴裏，滿足地眯起了眼。

    “超好吃！”

    還吃得這麽高興，應該情況樂觀，葉天澤關上手機，準備閉目養神，可是一旁霍成玨的手機裏，貝果的聲音還是一直在傳來。

    “奶酪的味道很濃鬱，這種厚厚的披薩我本來是不喜歡的，但是這一家的超級香軟，又很有嚼勁，我最喜歡這種蓬鬆又有嚼勁的碳水化合物了！”

    怎麽覺得貝果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對勁？

    “這個冰淇淋要化掉了，我們先吃它吧，生活裏需要一點填哦……”

    “嗯！好甜……這家的巧……巧克力……真的……唔……好甜……”

    “我就說吧！”霍成玨把手機屏幕湊到葉天澤麵前，幸災樂禍地說：“我就說你把人家搞哭了吧！”

    鏡頭裏，貝果一麵吃著冰淇淋，一麵哭得臉都皺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不雙更，我五點十七就起床了。

    我也是蠻拚的。

    我感覺看完這一章，葉指揮要被罵死了，哈哈哈哈

    下一章需要大家的id，來吧，誰要客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