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自覺摸到了所謂的人性黑暗麵，有點憂傷，於是他去街邊的便利店買了一根棒棒糖，一根隻要五角錢，他一次買了兩根，都是他最喜歡的牛奶口味。

    撕開包裝叼住，甜膩香濃的牛奶味頓時在唇齒間擴散開，臉上哪裏還有憂傷，再明朗燦爛不過，叫路過的少女看直了眼。

    “不知道小芳現在在做什麽？”

    香甜的牛奶味讓重明想起了小芳，他跟小芳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小芳就給了他這個棒棒糖，所以下山在商店裏看到熟悉的包裝時，他十分驚喜，一口氣買了好幾根，想著等見到了小芳就送給她，就像當初小芳跟他分享一樣。

    想起當初那個笑容甜美的小女孩，他不自覺笑眯了眼。

    緩和了情緒，重明再次背起背包繼續尋找客戶，然而這一次運氣不好，到夕陽西下也沒有再碰到一個。

    飯點一到，重明肚子自動報了警，隻好打道回府，經過市場的時候，順道去買了晚上做飯需要的食材。

    路過肉攤時，他想了想，還是買了塊雞腿，雖然掏錢的時候肉痛，但想到師父看到肉後眉開眼笑的模樣，還是一咬牙買了，既然買了肉，幹脆又花了十四塊買了瓶白酒。

    是的，師父雖然是個和尚，但他吃肉又喝酒，重明一度懷疑他是個假和尚，但他張口阿彌陀佛閉口我佛慈悲，超度驅邪手到擒來，再配上那張一看就德高望重的臉，怎麽看都是個真和尚。

    重明曾問過師父，按照師父的說法，這肉沒有看見是為他殺，也沒有聽見是為他殺，更不是因為他而殺，所以該吃就吃。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人生在世，何必在意太多。”

    論詭辯，重明自是說不過他，反正師父說能吃就吃唄，何況姑婆說了，多吃肉身體才能健壯。

    重明身體這麽好，跑步都不帶喘，就是從小被姑婆用各種肉喂大的，姑婆做肉可是一絕，小時候姑婆一煮肉，四周的村民都會被吸引過來。

    他提著食材拎著酒瓶轉過一條街，便看到了熟悉的院牆。

    重明本以為師父的朋友肯定也是和尚，都做好了以後長期住寺廟的心理準備，然而到了安市，師父卻帶著他直接進了城內，走走停停，找到了這座青磚白瓦的古宅，在這座古宅中安了家。

    不過師父嘴裏說的那個朋友，他卻至今沒有見過。

    古宅坐落在一片稍顯古舊的住宅區背後，宅子不大，四季濃陰遮蔽，很容易被人忽視。

    重明哼著歌踏著夕陽朝巷子裏走去，走著走著慢慢停下了腳步，隻見門口的梧桐樹下竟然停了一輛車。

    副駕駛上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肅著一張臉，恭恭敬敬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這一番動作，慎重又流暢，重明腦子裏頓時浮現起了中午在餐館看過的電視劇情節，裏麵的男主角就是這麽出場的，可有氣勢了，把重明羨慕的不要不要的，幻想著有一天也能這樣意氣風發去見小芳。

    不過眼前從車裏出來的顯然並不是電視劇裏的男一號。

    重明先看到的是一隻手，倒不是那隻手有多好看，當然，是很修長，但讓他注意的，是那隻手上竟然戴著一副潔白的手套。

    女人？不，不對。

    那手伸出來的同時還有一根黑色手杖，隨著手杖落地的，是黑色的皮鞋，黑色的西裝褲，往上，依舊黑色的西裝外套，剪裁合體，卻又將整個人包裹的嚴嚴實實，好似感覺不到夏日的炎熱一般。

    以重明的眼力，雖然隔得遠，但清楚看到了這人的臉，不自覺吸了口氣。

    並非長十分可怕，相反，很帥，很好看，絲毫不比重明遜色，但那張臉是蒼白的，陰鬱的，仿佛身居古堡萬年不出的吸血鬼，又似暗夜中遊蕩的鬼魅，叫人渾身一顫。

    那開車門的青年上去敲門，片刻後，似乎裏頭傳來聲音，推開門與臉色蒼白的男人一起走了進去。

    重明好奇心大起，難道他就是師父說的那個朋友？

    可是看年紀又不像，這男人絕對不超過三十，而師父從他有記憶就在曆山上了，從沒離開過，怎麽可能會跟他成為朋友。

    難道是客戶？

    這念頭一起，重明眼睛刷刷亮起兩個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一台長著小翅膀的電腦正朝他飛來，還有成堆成堆的棒棒糖以及掛滿房梁能吃到過年的熏肉。

    “大客戶啊大客戶……”他喃喃，“瞧這派頭，這車。”雖然他不太懂，但看著就很值錢的樣子。

    當下也不再磨嘰，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家門。

    古宅正對門是一個石刻的照壁，照壁後並排三間屋子，中間正廳，左右臥室，小院右側單獨砌起一個小屋算作廚房，左側是菜園，還有一片葡萄架，廁所單獨在後院。

    重明繞過照壁，先將手裏的東西擱到廚房門口的小石桌上，才進了正廳。

    一進門便看到正對門的主位上坐著一個身穿僧袍的老和尚，十分慈眉善目的模樣，正在與右手座下蒼白臉色的男子說話，見重明進來，笑道：“重明回來了，來來見過你師兄。”

    哈？

    重明懵住。

    老和尚不是說隻有他一個弟子嗎？什麽時候又收了一個？

    “師——”他正要開口詢問，老和尚已經身姿矯健地來到了他麵前，將他拉到一邊：“噓，小聲點，先聽我說！”

    重明壓低聲：“我什麽時候多了個師兄？就算你再收徒也該是師弟才對吧？”

    老和尚撫著光頭高深莫測：“想要電視嗎？”

    “想。”重明遲疑了下，點頭。

    “想裝網線嗎？”

    “想！”

    “想要電腦嗎？”

    “想！！”

    “那不就得了！”老和尚一臉神秘，“知道你這位師兄是什麽人嗎？”

    “什麽人？”

    “有錢人！咱們現在住的這個院子就是他的，別說這院子，這前後兩條街都是他的，懂了嗎？”

    懂了，重明用力點頭，然後在老和尚孺子可教的目光中，果斷轉頭燦爛一笑：“師兄！”

    一聲師兄算什麽，別說師兄，叫師姐他也願意啊！

    什麽吸血鬼什麽鬼魅，呸呸呸，分明是財神爺大善人！他上前兩步伸出手，再附送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師兄好，我叫重明。”

    男人抬眸，比之常人要黑沉許多的瞳仁沒有半絲波動，顯得死氣沉沉，配著蒼白的臉，好似大病未愈一般，他沒有回握，隻淡淡頷首：“你好。”

    “一燈大師。”他沒有應重明的那聲師兄，而是轉向老和尚，“我似乎並沒有說過要拜您為師。”

    老和尚雙手合十喚了一聲阿彌陀佛，重新回到位子上坐下，笑容慈和：“我與師兄當年有約，日後不管是誰，隻要拿了信物前來，說明必定是對方的徒弟，你既然是我師兄的徒弟，自然也是我的徒弟，師兄會把信物給你，說明他已經羽化，我自然要代他訓徒。”

    “師父你居然還有師兄？！”重明驚訝。

    老和尚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怎麽，許你有師兄，就不許我有了？”

    重明乖乖閉了嘴。

    既然是師父師兄的徒弟，他是該叫一聲師兄的。

    不過心裏糾結，羽化是道家的說法，和尚應該是圓寂才對，師父是和尚，他師兄卻是個道士，那師父的師父是什麽？

    重明一時陷入了沉思。

    正糾結著，冷不丁聽到兩個熟悉的字，他猛然回神，茫然道：“淑芳？淑芳怎麽了？”

    老和尚笑眯眯：“與你的淑芳無關，為師剛剛忘了給你介紹，你師兄姓魏，名叔方，伯仲叔季的叔，方正的方。”

    重明瞪圓了眼，驚奇道：“師兄，沒想到你居然跟我媳婦同名！”

    真神奇！

    他盯著魏叔方，神色又新奇又興奮：“我媳婦叫柳淑芳，是窈窕淑女的淑，誌潔行芳的芳，小芳叫柳淑芳，你叫魏叔方，真有緣，等我找到小芳一定要介紹你們認識！”

    魏叔方蒼白的臉色好似又白了兩分，掀了掀眼皮，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不冷不淡的應了一聲：“嗯。”

    立在他身後好似木頭一樣的保鏢心中震驚，老板竟然沒有生氣？不由重新估量這師徒二人在老板心中的地位。

    重明卻對新師兄十分好奇，因為對方跟小芳同名的原因，不自覺添了幾分親近，拉著小板凳湊到了魏叔方麵前：“師兄你一直住在城裏嗎？我從小在山上長大，是姑婆將我帶大的，上上個月才跟師父下山，你多大了？我十八了，剛成年，姑婆說可以娶媳婦了，所以我來找小芳，小芳是我未婚妻，師兄你娶媳婦了嗎？你——”

    “行了行了。”老和尚截住他的話頭，“為師快要餓死了，還不快去做飯，還有你師兄。”

    重明意猶未盡，下山兩個多月，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聊天的人，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傾訴，他站起身：“師兄你想吃什麽？有沒有忌口的？”

    “不用。”魏叔方倚著手杖站起身，“時間不早，我該走了，明天再來拜訪。”

    他看了眼身後的保鏢：“我留荊海在這裏，師父若有什麽需要的隻管跟他開口。”

    重明眼睛一亮，不由崇拜的看向老和尚，還是師父厲害啊！他走街串巷拉客戶，不如師父收個徒弟。

    老和尚笑眯眯，開口意思意思挽留，忽然門口傳來咣咣敲門聲。

    “誰？”重明朝門口喊了一聲。

    “吱——”門沒有關，被從外推開，然後探進一張稚嫩的臉來，竟然是個穿著校服的少年，怯怯道，“請、請問這裏是龍傲天驅邪超度事務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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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方兒就是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