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王的召喚後，我再仔細研究了百年來莫家曆代家主的遺言，大多深信‘神立’的到來，深信安家的忠誠。”麻衣老者語速很慢嗎，但是眼睛卻明亮起來。

    阿念當然知道，她們的祖先來自閩南。那是十四世紀末，奉大明太祖皇的旨意，三十六名各懷絕技的藝人，去琉球中山王國授業，相當於現在的客座教授。其中有善造船者、建大殿者、有農桑官、漁業指導她的祖先就是三十六人的領隊——製刀劍者，也是技擊高手。

    當時三十六人在中山王國各具要職，莫家祖先被招為駙馬，同時負責保護中山王。可惜好景不長，不過十多年，尚巴誌起義，在汪洋的起義大軍前，中山國滅，三十六人也無法回國，在兵荒馬亂的琉球各自求生。

    莫家立誌複國，憑借高超的鍛造技術立足，偷偷招募私軍，傳授武藝。中國武術結合了琉球當地的摔跤、格鬥等技巧，慢慢形成了現在的空手道一脈。當時為了避嫌和聯絡，稱之為“唐手”。隻要是三十六人的家族，根據名字和招式，估計能猜到是莫家的手筆，於是，在中山王國滅亡後的三十年內，一共湊齊了九家。

    他們沒能完成明太祖的旨意，大亂之中也無法回家，同時也為了報答中山王的知遇之恩，九家相約著，在琉球一年，就努力幫中山國複國一年。以各地的唐手武館為聯絡中心，暗中培養一批信徒，在世道混亂時，共同舉事。

    中山王的後裔先隨同莫家，百年後，王族後裔換一家共同生活，以保證王族的獨立性。王族所在的百年，那個家族就成為“神侍”，家族的家主就稱為王x。如十五世紀，莫家就是神侍家族，莫家家主就統稱為王一。下一個百年洪家為神侍，他們的家主稱為王二。

    隨著時局動蕩，尤其是二十世紀那席卷全球的災難，九個家族又隻剩六個。中山王的後裔，因為祖訓的約束，一直生活在琉球，在1945年的大屠殺中，慘遭滅門。當時共同生活的安家，也損失慘重，至今也沒能聯係到莫家。最後由莫家提前成為這一輪的神侍家族，又已經差不多百年。

    這些年來，沒有了中山王的後裔，他們的唐手，也就是現在的空手道，卻發展得越來越好。隻是中山王的王位一直空著，他們就將中山國暫時以中山教的形式存在，六個家族的家主作為長老，共同延續著祖先的使命。

    在他們的血液中，琉球從來都是琉球的，不是wk的。中間有過幾次獨立，雖然時間很短，但是給了他們希望。

    在尋找中山王後裔和安家的行動中，幾個家族用遍各種手段，終於在安家的幾處祠堂宗廟外的大樹下，挖掘出一些破損的瓷片。安家的祖先就是製陶器者，他們有一門絕藝“釉下紅字”，可以將一些字封進釉彩裏，當瓷片的溫度燒到900度後，能看到釉彩裏有紅字忽隱忽現，端得是神奇無比。

    幾家認為這些瓷片如此慎重地埋在樹下，肯定有什麽隱秘；把瓷器敲成碎片，應該是怕被人家竊走。於是，大家將各自手中獲得的瓷片湊在一起，在高溫爐中慢慢翻看，果然看到了神奇的“釉下紅字”：王不過八，神立出天涯；宇分為三，懷王站中央。

    六個家族反複核對，隻能湊出這四句話，似歌似迷，難以捉摸。當年中山王後裔，除了複國，就是一心向佛；安家曆來信道。這些話，應當是他們在動蕩的時局下，祈禱佛道獲得的迷津指點，混在一起，讓六家非常迷惘。

    前些年，他們又在高溫爐下翻看一遍，還是這些字跡顯現。當時將爐溫調高，紅字差點消失，釉下顏色過度成橙黃一片，也就不敢再探究。這十八個字，困擾了大家百年。

    “王不過八，指的是八百年內，要不中山王後裔消失，要不中山國複國，這都是神侍家族解散的時刻，自然也用不到‘王八’這個稱謂。”麻衣老者開始自語，“也對，王八太難聽。”

    “從‘神立出天涯’這句，更多的可能是中山國複國成功。隻是中山王的後裔，怎麽會稱為‘神立’，又是如何出天涯？”麻衣老者開始習慣性地用指關節輕輕敲打茶幾，發出木魚般的“托托”聲。“但是從中山王的召喚後，我似乎明白了一點，或許後裔真的沒有了，但是英靈回來了，附身在某人，成為‘神立’，就是中山王的代言人。”

    阿念每次聽到爺爺如此推敲，後背都會起一層雞皮疙瘩，她覺得此時的房間內，似乎光線都暗了一點。

    “天涯？天涯在何方？今天看到那個神秘的家夥，說自己來自海上，似乎又給了我足夠的提示：天涯海角！天涯就在海角邊，我們明天去南風港接它，看看它是何方神聖！”麻衣老者喝了一口茶，問身後的少女：“阿念，困不困？”

    “不困！”阿念輕聲回答，“困勁已經過去了。”

    “你聯係一下示威現場，現在快淩晨三點了，一有軍車到來的消息，馬上匯報。看看這個神聖的提醒是否準確。”麻衣老者說完，又開始自語，“‘宇分為三’，宇是四麵八方的意思，就是空間，怎麽能分為三。就算加上現在討論的意識界，那也隻能勉強分為現實界、意識界兩個‘宇’，何來的三？”

    “爺爺，網絡世界算不算一界？”阿念剛好發完消息，隨口回答：“網絡的布局，在現實世界裏；但是它的運行，又好像自成一體，和我們熟知的世界相去甚遠。”

    “虛擬網絡？不能算，這是現實界的延伸而已。”麻衣老者搖著頭否定。

    “意識界，那是你們老一輩繞不開的話題；網絡世界，是我們年輕人離不了的存在。”阿念不服地辯解，“我也認為意識界，其實就是腦神經活動的結果，也是現實世界的延伸”她又在各種反駁，忽然發現爺爺不動了，似乎變成了雕塑，嚇得她趕緊停下來。

    房間裏靜的隻聞自己的呼吸聲。

    “我明白了！”麻衣老者忽地開口，聲若洪鍾，“隻要大家離不開了，任何存在也就合理了。”

    阿念手上的智能設備上，發出叮的提示音，兩人都好像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