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蒼天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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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宛適看到媽媽的現狀,嚇得不知所以,任憑萬消、醫護人員如何勸解,死活不聽,緊緊抱住媽媽,再也不願鬆開。她伏在病床上,泣不成聲。
萬消手足無措,感知著她劇烈波動的生理數據,卻沒有一點辦法。
小丫頭,你要壓死你媽媽呀?”張醫生到了,他看了杜媽媽一眼,轉頭看生理數據,“張叔叔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你娘沒事,過幾天顏色褪去,膚色和原先一樣。”
杜宛適聽說會壓死媽媽,趕緊坐直身體,輕輕摟住媽媽脖子,看了又看。萬消終於可以有點作用,他緊靠杜宛適,雙手捧住她的臉,長長的手指抹去她滾落的淚珠。
這是麻醉效果劑,說明你媽媽的營養液,能供應到皮膚。丫頭,這是好事,說明這個配方,供達到了最末端。哪天清醒了,肌膚彈性依舊,可以穿你的衣服呢!”張醫生再次安慰。
杜宛適感激地朝張醫生點點頭,開始用力地向後靠,那裏站著萬消,是她可以心安的港灣。萬消揉了揉她的臉,悄聲說道:“正如張醫生說的,是秦醫生私自試驗,評估營養液效果。已經被我揍得滿臉開紅花,胡子變燎泡。”
唉!”張醫生搖了搖頭,嘴角帶笑地走了出去。原來如此,難怪秦醫生半邊臉包住了,還堅稱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杜宛適想笑,但沒笑出來,怔怔地看著紫色的媽媽,又流下淚來。
一直到十點鍾,張護士被萬消請來陪同杜宛適。他則說要去簽收一下的材料,離開九院。
林少已經出門,不出意外,會去自己的辦公室,那裏現在是收斂醫鬧錢財的據點。目前他有便衣保護,萬消準備先一步溜進去等他。
萬消在林少辦公室的休息間。聽到林少和秋香進來,門關上。侵入寫字樓的監控,走廊上有兩個便衣,樓下大廳有,停車場還有。防範夠嚴密,可惜,都是隨同林少一起,晚了一步。
萬消開啟無線幹擾。聽到林少坐上轉椅,秋香親了他一下,向休息室而來。
嚶嚀”一聲,很輕微。林少一個激靈,站了起來,看到萬消正轉出來。
你……”林少想喊,眼前人影一晃,萬消到了跟前,岔開五指,一掌叉在他肚子上。他像蝦米一樣弓了下去,跌回到轉椅上,被一口氣憋住,滿臉通紅。
萬消坐在辦公桌上,腳一勾,將轉椅拉回,另一隻腳托住林少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林少牽動肚子,雙手捂住,驚恐地看著萬消。
你喊多響,我打多重。”萬消向後一伸手,抽出筆筒裏的一支鉛筆。中華牌b鉛筆,全新,帶橡皮。夾在手指間如風車般轉動,看著林少緩過勁來,一點點坐直。
你把她怎麽了?”林少想扭頭去看,轉一半停住,嘶啞著嗓子,不敢出大聲地問。
你想把杜宛適怎麽樣,她現在就怎麽樣了。”萬消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就好!”林少長籲一口氣,生理數據沒有突變的波動。
萬消一喜,分析中,還有回旋餘地。
動杜媽媽,是誰出的主意?”
林少不說話。
萬消右手拿著鉛筆,伸到林少麵前,手掌開始攥緊。林少看到萬消的指縫中,有木頭粉末和筆芯粉末飄落。在他的目瞪口呆中,將整支鉛筆,握得隻剩橡皮頭。
萬消用兩根手指捏住那一小段橡皮,頭都沒回,手一揮,林少放在多寶架上的春宮膏陶瓷罐,應聲破裂。黑乎乎像果凍一般的膏方挺立著,中間一個圓乎乎小洞。
王叔的主意。”林少臉上冷汗冒出,顫抖著說,“沒、沒想過殺人,真的,沒想殺人。”
萬消手向後一摸,抽出了筆筒上一把不鏽鋼短尺。拇指和食指用勁,鋼尺一截截掰落,發出清脆的金屬鏗鏘音。
萬消,真的沒有。”林少叫了起來,又馬上壓低聲音,“隻是想知道秘方,杜媽媽是唯一的知曉人,怎麽也不會殺。”
這話和秦醫生的說法吻合,萬消的殺機消退了一些。
林少敏感地覺察到,趕緊接著解釋:
想通過這個辦法,迫使杜宛適交出她爸爸的科研手稿。”林少想到了什麽,話題一轉,“p公司逼得很緊,聽說和他們上太空實驗有關,我能買下手稿嗎?”
萬消雙腳用勁,林少的轉椅哢塌一聲,帶輪子的五隻工程塑料的撐腳,有三支斷掉,向一旁歪去。林少大駭,緊緊抓住一邊的扶手,討饒,“我該死,再也不提了,再也不提……”
你是該死。”萬消冷聲說道,“警告過你,當耳旁風,你以為有那些便衣,我就不能將你怎麽樣?告訴你,千軍萬馬中,取你狗命,也不過多跑兩步。”
不、不、你不能這樣。”林少雙手亂搖,“我要是有事,公/檢/法都會懷疑上你,要知道,我們的糾紛,知道的範圍已經不小,除非你將所有知情人都殺了,否則遲早懷疑到你……”
萬消腳下用勁,轉椅大幅來回搖晃,林少緊緊抓住扶手,不敢再說。
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萬消赫然發現,自己真拿他沒辦法,除非放棄杜媽媽,帶著杜宛適遠走高飛,這可能嗎?一股憋屈勁讓萬消神色猙獰起來。
林少下意識地往後縮。
萬消的手再向後一撈,桌麵上一張a紙抓過來,一邊揉一邊惡狠狠地說道,“老子殺你,飛花摘葉皆可。”手中的紙已經被壓成蠶豆大一粒。萬消狠狠地向後擲去,咣當一聲,那隻裝藥酒的玻璃瓶,碎裂開來,房間內彌漫了一股子酒味。裏麵泡漲的毒蛇、鹿茸、雄性動物生/殖/器,還有不知名的根莖,灑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萬消大搖大擺開門而出。林少連滾帶爬地衝進休息室,秋香隻是軟軟地倒在床上。他拍了拍臉,幽幽醒轉,秋香迷糊一會後,露出了驚恐的神色,緊緊地抱住他,哭了……
市局,王副局長陪著三位軍人進機房查看監控。沒辦法,徐老板指名要他這個昨夜值班的副局長陪同。徐少被殺,第二天一早就被晨練的大爺發現,此時正在屍檢。
明眼人一看便知,徐少是被虐殺的,很像電警棍加拳腳的手段。更不可理喻的是,徐少的監控,從出租車停下後,所有能拍到他的探頭,全部故障。
嗬嗬,太巧了,隻有傳說中的市局手段。
因此,一名校官帶著兩名上尉,開著介紹信,要查總機房的監控。
四人進去後,其他人被清場。
正是萬消出林少辦公室門的時候,監控機房的大門也打開了,隻有三名軍官目不斜視地走出來,不慌不忙地向大門走去。
機房工作人員疑惑地看看他們,走進去,便發出一聲驚叫。王副局長蜷縮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臉鮮血,顯然是昏死過去了。
大院裏,一群便衣憤憤地攔住三人。
三人抬眼看天,身姿筆挺,絲毫不慌。一會兒,一輛軍車出現,拿著介紹信,要提審三人。無所謂事實,三名在役軍人,有事自有軍事法庭處理。所有領導都玩失蹤,誰都不敢攔,軍車絕塵而去。
事後聽說≈ap;ap;bsp;,林少運河邊豪宅的小區門口,有一群行動整齊的年輕人走動,一律的平頭,一律的眼神犀利。
也聽說,那天後,林少消失。曾有人在機場看到過他的身影,身邊有一位妖嬈的洋妞,兩人神色匆匆。
這些萬消都不知曉。
這天,萬消回去還不到中午,杜宛適不肯離開。她央求張醫生,允許她一直陪著。中午晚飯都是在病房裏吃,什麽科研試驗,她不再提起。
是夜,杜宛適沉沉睡去,萬消探測到她的生理數據在夢中也不寧,比平時活躍許多。萬消躺在身邊,心痛不已,怕打擾她,在邊上一動不動。
萬消!”過了十二點,杜宛適在黑夜中伸出手,摸著他的臉龐,“你睡著了嗎?”萬消正準備答應,感覺到杜宛適的心神急速活躍起來。
她坐起身,將被子拉了拉,替萬消蓋好,輕輕下了床。萬消探測到她觸地一瞬間,那一股冷意侵襲下的顫動。為了不發出聲響,杜宛適光著腳。有秘密!
杜宛適摸黑找到包,很輕很慢地拉開拉鏈,摸索著拿出一個紙包。哦,那是回來的路上,她在醫院便民店買的香燭。萬消在黑夜中看得分明,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陽台上,慢慢將移門關上。
萬消看到她跪了下去,將紙包放地上,雙手捂麵,肩膀不停抖動,壓抑得很低的啜泣聲,斷斷續續透進來。
良久,她止住哭聲,用點火器點了三支香,插在花盆上。黑夜中,三個紅點一閃一閃。杜宛適扭頭看了眼,用身體擋住紅光,怕影響萬消的睡眠。
老天爺,爸爸已經走了,求求您,把媽媽給我留下吧。雖然她現在隻能躺著,但總會醒來的,我不也曾躺過嗎?”她虔誠地將頭低下,直碰到陽台冰冷的瓷磚。
雙肩抖動,又開始哭泣,在黑夜中是如此的孤獨無助。
萬消想站起來,但是分析中,與其如白天般強壓著,還不如讓她將情緒發泄出來,有好處。
良久,她再抬起頭,雙掌合十在胸前:
我知道有人想害媽媽,老天爺,請您讓他來害我吧,媽媽這麽可憐了,怎麽還下得去手……”傷心處又泣不成聲,抖動中,她慢慢地再次伏下身去。
老天爺,求您千萬別讓萬消知道有人加害媽媽!”平靜下來後,杜宛適低低地祈禱,“他已經衝動地打了秦醫生,要是再去找壞蛋拚命,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舍得?”
說到這裏,杜宛適稍微加重了一點語氣:“萬消原本多麽自在,遇到我,已經帶來這許多負擔。我寧願公司不要,我自己不要,也要他平安!我愛他!”
我不求能和他天長地久,但願他平安……不……我心裏……還是想和他天長地久的……求老天爺您,放過我們家吧!我們已經沒有什麽了,求您放過我們,小女子願意天天深夜焚香祭拜您。”
杜宛適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萬消心中如刀割,他輕輕地掀開被子。
蒼天在上!求放過小女子……萬消……媽媽……”
萬消聽得淚流滿麵。
蒼天在上……”杜宛適又一次虔誠地伏下身去,身淚俱下。萬消騰地站了起來,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