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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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小丫頭來說寶玉已經回房了,黛玉抿嘴一笑,將一顆心徹底放下了。

    臨睡前,美景來報說:“咱們屋裏的東西都搬進來了,我著人將東廂房三間裏空出一間屋子來做書房,姑娘的書籍等物都放在那裏,具體明兒再收拾。太太的東西我見璉二爺吩咐人運到老太太的東耳房裏了,別的就沒什麽了。”

    黛玉聽完,微微點頭說知道了。前世她知道自己家有許多產業,可到底是被如何處理的,她並不清楚,隻知二進榮國府時除了賈璉以各色土儀為之物和自己房中之物,並無其他東西以家產為名進府,不然底下的人也不會說自己是一無所有投奔了來的,自己母親的嫁妝也沒有放進賈母耳房中的事情發生,料想在江南時就被賈璉折變了。

    終究是個前世截然不同了,今生別無所求,必能博一個平安康泰。

    黛玉一念及此,心中稍寬,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說道:“今兒天晚了,大家都忙碌了一日,且先歇著罷,有什麽要緊事咱們明兒再說。”

    諸婢答應了,各自收拾了歇下。

    卻說賈璉風塵仆仆地回到房中,鳳姐帶平兒等上來拜見,口呼國舅老爺,本是滿麵笑容,春風得意,不料賈璉卻是眼皮子一翻,往上首一坐,道:“什麽國舅老爺?我算哪門子的國舅老爺?咱們家正經的國舅老爺在老太太房裏呢!”

    賈璉說話時,特地咬著“咱們家”三個字,充滿諷刺之意,鳳姐何等敏銳,一下子就聽出來,不覺愕然道:“二爺這是怎麽了?走了一年好容易回來,倒給我們使臉子。”

    賈璉盯著鳳姐的臉,道:“我隻問你,我不在的時節,你做了什麽事沒有?”

    鳳姐聽了,一陣心虛,目光閃爍之間已是堅定了心思,道:“二爺說的什麽事?我做的事兒多了,還管了東府小蓉媳婦的喪事,哪裏說得上來。”

    賈璉道:“我說的是重利盤剝、包攬訴訟這樣的事兒。”

    鳳姐臉色一變,平兒見狀,忙將手裏的茶送上來,帶小丫頭們出去。

    賈璉心裏登時一沉,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厲聲道:“你果然做過這些事?你知不知道這些事雖不是殺頭的罪過,但也相差不遠?”

    鳳姐不甘示弱,道:“二爺這是怎麽說的?我竟從未聽過。咱們是什麽人家?拿著帖子給人打官司的事兒做得還少嗎?他們做得,我就做不得?我不過是上行下效罷了。二爺一回來就疾言厲色地數落我,我竟不知自己犯了什麽罪過,明兒還有什麽臉麵管家!”說著,她便拿著手帕子捂臉大哭起來,哭泣之際,不忘從指縫間偷看賈璉的臉色。

    賈璉氣得渾身顫抖,在屋裏走來走去,片刻後停下,指著鳳姐道:“我這一輩子早晚被你給毀了!你竟還不知自己犯了什麽罪過。重利盤剝、包攬訴訟,這就是兩項大罪名!更何況你還是以我的名義辦事!”

    跟隨周重大半年,賈璉讀書上雖無進益,但卻知曉了許多厲害,心下惶惶然,隻想保住自己的爵位,即使他不清楚鳳姐辦了什麽事,也知道她必定用自己的名義,因為鳳姐乃是女眷,女眷的名頭在外麵是沒法子用的。

    林如海從黛玉口中知曉鳳姐和賈璉的所作所為,念在當年和周家的交情,他在給周重的書信中詳細寫明了賈璉和鳳姐的性情為人,以及彼時已經做出的事情。不必說賈璉和鳳姐最後如何反目成仇,周重也明白這種事做了以後會得到的下場,因此他著重把榮國府的情況分析給賈璉知曉,又把朝廷律例扔給賈璉命他逐字逐句地讀通。

    黛玉前世除了回鄉前如鳳姐迎春香菱等已有了的結局,她並不知榮國府乃至於府中各人最後的命運,但賈赦、賈璉等卻是可以猜出來的。而且,黛玉飄蕩在江南一帶時,也不是沒聽說過來自京城的消息,很多官宦人家消息都靈通得很。

    榮國府是什麽樣的地方?

    賈璉能在母亡父不管的情況下長大成人,又管著府裏的庶務撈油水,自然不蠢,經親舅舅這麽一分析,早嚇得魂飛魄散了,雖然仍舊改不了貪財愛色的毛病,但是目前第一要緊之事就是不做違法犯罪之事,然後就是爭取早日生下兒子,加重自己將來襲爵的分量。

    周重嚇唬他說,目前人人都認為寶玉是第一繼承人,可見二房權勢和當家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即便將來他賈璉襲爵了,沒有子嗣,還得讓爵給賈寶玉或者賈寶玉的兒子。

    鳳姐哪知其中的緣故,聽賈璉這麽說,愈加色厲內荏,道:“我更不懂二爺這話了,誰還敢治咱們家的罪不成?我就不怕!我也不怕陰司報應!我坐在家裏等著,看誰敢來拿我。”

    賈璉一陣冷笑,道:“咱們家如今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這會子自然沒人來找咱們的晦氣。但是,‘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古人說:‘登高必跌重’,你能保證咱們家幾百年都這樣風光富貴?再像你這樣這樣倚仗權勢無法無天,終有一日被清算。到那時,你做的這些事樁樁件件都是罪名!我即便沒做,也會被你連累。”

    說到這裏,賈璉又氣又恨,倘若都是他做的,最後算在他頭上也是應得的,可是他都沒做一樣,卻都算在他的頭上,這是何等的冤枉?

    鳳姐不以為然,喲了一聲,道:“二爺今兒怎麽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二爺在家時,咱們家做那些事,也沒見二爺說什麽。”

    賈璉哼了一聲,道:“我之前那是不懂事,現在我已經懂得何謂國法了。”

    鳳姐臉上堆滿笑意,湊到賈璉跟前,道:“二爺別惱了,我改便是。二爺一路風塵辛苦,我叫人備酒,好生吃幾杯,早些歇下,省親的園子已開始籌建了,明兒有二爺忙的。”

    賈璉重新坐下,正色道:“我不和你嬉皮笑臉地說這些,我也知道你是言不由衷,說不定嘴上答應我不做了,背地裏瞞著我又做這些事。我隻說一句,包攬訴訟的事情我親自去處理,若你在外放了利錢,趁早給我收了。不許再收一個利錢,本錢能收回來便收回來,收不回來我拿體己補給你,之前收的利錢能還的也都還回去,無論如何須得把這件事抹平了。”

    鳳姐拿著府裏丫頭們的月錢放出去,每個月能得上千銀子的利錢,比她一個月幾兩銀子的月錢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如何願意停下?何況還得把之前的利錢還回去。

    鳳姐懂賈璉,賈璉也知鳳姐,見到她這般神色,哪有不明白的?不由得罵了一句,道:“真真一個榆木腦袋!到了這時,你還不開竅。我蠢,你竟也把素日的聰明伶俐用錯了地方,怪道他們都當我們兩個是傻子。”

    鳳姐不解道:“二爺這話從何說起?”

    賈璉嘿嘿笑了兩聲,道:“我且問你,大嫂子守寡不管家,你來管,現在人人都知咱們兩口子是在叔叔家幫忙,明兒寶玉娶親,二太太是叫她的兒媳婦管家呢?還是叫你繼續?”

    鳳姐聽了,一聲兒都不言語。

    賈璉續道:“你若沒毛病,將來即便二太太想讓寶玉媳婦管家,隻怕也不那麽容易,畢竟咱們兩口子是榮國府長房長媳,可是你若犯了許多國法呢?”

    鳳姐悚然一驚。

    賈璉又說道:“如今你管家,瞧著有管家奶奶的威風,實際上許多事你都得問過二太太才能決定,這不是把你當管家婆子使喚嗎?正經的管家奶奶那都是總管一切的。二太太那樣厲害的一個人,又是你嫡親的姑娘,你做的這些壞事能瞞得過二太太嗎?現在寶玉尚未長成,亦未娶親,故放縱你做這些事,待寶玉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必會將舊賬翻出來。”

    鳳姐臉色慘白,顫聲道:“何至於此。”

    賈璉歎道:“我隻是把事實講給你聽。”

    說著,他又問鳳姐道:“你手裏有多少錢,我心裏頭明白,我問你,將來你的錢都給誰呢?大姐兒是女孩子,若有兄弟依靠還好,嫁妝必然十分豐厚,出了門子也沒人敢欺負她,可若沒有兄弟,你看林妹妹如何?林姑父為什麽拿百年的家業給林妹妹換個虛名?不就是怕沒有兄弟姊妹的林妹妹受人欺淩?你隻知包攬訴訟、重利盤剝,罪名落在咱們兩個身上,你覺得我還有襲爵的機會嗎?咱們犯了法入了獄,誰有機會襲爵呢?琮兒是庶子,環兒也是,蘭兒是承重孫,必然要繼承二房,你說還有誰能取代咱們?你竟不想想這其中的厲害麽?何況,就算我最終襲了爵位,咱們沒個後嗣承繼,還不是便宜了外人?你這麽要強的一個人,你能甘心?你不想著先給大姐兒添個兄弟,一味爭強好勝,豈非本末倒置?”

    鳳姐原是脂粉隊裏的英豪,本性又不愚笨,賈璉說的這些她隻是沒想到過,如今仔細想來,再加上幾個月前秦可卿托夢之言,身上登時出了許多冷汗,浸透了中衣。

    賈璉拉著她的手,歎道:“奶奶,我沒什麽正經本事,也別無所求,隻求咱們兩口子平平安安的,安安穩穩地襲了官兒,守住屬於咱們兩個的家業,看著大姐兒平平安安地長大,有兩三個兄弟做依靠。奶奶想掙錢,有的是正道,明兒咱們再做打算。咱們老爺住東院裏是鞭長莫及,若老爺有能為也不會把榮禧堂讓給二房了,何況二房又出了一位娘娘,咱們沒法子與他們抗衡,當家人的身份和權利隻好讓他們先占著,咱們慢慢籌劃。”

    鳳姐語無倫次地道:“讓我好好想想,你讓我好好想想,你說得我腦子裏一片混亂,我也分不清誰是誰非了,你讓我想明白了。”

    賈璉點頭道:“好,你想明白了,再跟我說你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賈小璉和王小鳳都很二,於是就是賈小二和王二鳳。

    賈小二最大的缺點就是貪財好色愛人、妻,就是一紈絝,要說其他的壞就沒有了。

    不過,賈小二真沒強求過誰,都是你情我願,而且比較喜新厭舊。

    女同胞們選男人絕對不能選這樣的。

    王二鳳最大的缺點就是目無王法沒見識,當然也貪財,這個和賈小二是天生一對,要說對婚姻的忠誠度,王二鳳是妥妥的忠誠,非賈小二所及,可是她犯法了,出人命了。雖然最後王二鳳被休,感覺好可憐,但真的是罪有應得哇!賈小二可是被她給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