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咬著下唇，開始遲疑。她正在猶豫。

    突然, 我感到頭暈目眩；眼前的一切都給我吊詭的既視感。像是曾經在哪、用某種形式發生過。這使我胸口一陣抽痛。

    「不。」我脫口而出, 然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不, 你別想這麽做。伊莉, 這次我不會離開你。」

    伊莉放下雙手，猶豫的情緒被暫時抽離。她不解地看著我。

    「什麽？」

    我回過神。暈眩感退去。「……剛才我說了什麽？」

    「你說你這次不會離開我。」伊莉重複我的話，表情再度變得忐忑不安。她在圓形高腳椅上坐立不安, 焦躁一覽無遺。

    我握住伊莉的雙手, 試圖讓她平靜些。「伊莉, 聽我說。不要把我推開。你有什麽理由必須這麽做？」

    「因為我不想你認為我在利用你。」伊莉解釋, 深深吸氣、然後重重歎氣, 「但是，我的天啊, 連我自己都覺得、我正在利用你。我想破除詛咒，所以我找人戀愛, 這根本不對。我一直在傷害你, 以前是，現在也是。」

    「你指的是……？」

    「我故意不告訴你、我要轉學。」伊莉說, 別過目光、不敢看我, 「當時我有無數個機會能告訴你這件事, 但我沒有。這兩周我提心吊膽，不停想著你哪時候會問我這個問題。我……我做了很糟糕的事。」

    我微微扯開嘴角。啊，她是在講這個。「我知道。你隻是想讓我記住你。」

    霎那, 伊莉睜大雙眼。她望著我，灰綠色的眼眸中、飽含淚水和愧疚。

    「對不起。」她說，盡力把眼淚逼回去，「對不起，巴裏。當時我太害怕，忘了我應該要好好愛你。其實我想過留下，隨便找個地方住什麽的……但波西，我不能放著他，他那麽小、需要人照顧，我媽要工作賺錢，我不能、不想做任性不懂事的養女……」

    我將伊莉攬到懷中。「我都明白。」我說，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我知道你不想離開我。」

    「現在我感覺更糟糕了。」伊莉喃喃，前額靠著我的左肩，「我對你總是有好多理由跟借口。我不喜歡自己這樣。我應該要做得更好。」

    我皺起眉，想要把她抱得更緊，又怕反而讓伊莉畏懼。

    「我不需要你做得更好。所有我需要你做的事，隻有你做你自己。」

    伊莉陷入沉默。

    我低下頭，心不在焉地把玩那些棕紅色的發絲。這個角度，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很難猜測此刻伊莉心中的想法。

    突然我想到非常嚴重的問題。

    我放開伊莉，雙手抓住她的肩，逼她和我四目相對。

    「等等，等等。伊莉，你不會是準備做傻事吧。」

    伊莉一臉無辜。「什麽傻事？」

    我希望自己沒有抽動嘴角、露出任何類似翻白眼的表情，「你絕對是準備那麽做。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準備推開我，去找克拉克、或者你的什麽……我不知道你哪時候交過的前男友，幫你破除詛咒！而你甚至根本沒嚐試過吻我！」

    伊莉的目光有一秒飄開了。她不敢看我。

    ……我就知道！

    我感到受傷，而且有點憤怒。

    「認真的嗎？伊文潔琳，你在想什麽？」

    「不然我要怎麽辦！我都想直接去死了。這題根本無解。我要怎麽在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人會不會成為我的真愛？」

    伊莉不自覺抬高音量。這惹來鄰近座位的顧客朝我們投來怪異目光。

    「我也討厭失戀啊！但，不一個個去嚐試，我怎麽知道誰才是真愛！我該努力破除詛咒、我該努力尋找真愛，我身邊所有人都那麽認真、盡心盡力的幫助我，我不想成為大家的累贅，這個詛咒還見鬼的有時間限製……」

    講到後麵，伊莉語氣變得急促。我想她太激動了，需要被安撫。

    「伊莉，看著我。」

    我捧著伊莉的臉。但她挪開目光。

    「看著我，伊莉。」我重複一次，強調，「你不是任何人的累贅。從來都不是。」

    我想起伊莉大概在七年級得知她是養女，也就是我們剛認識的那時候。那陣子伊莉情緒總在低潮，偶有自暴自棄。我告訴她、我能理解她的感受，因為我也是養子。她不知道她的親生父母是誰，而我的母親在我麵前被殺害、我的父親被汙陷入獄，我的情況沒有比她好到哪裏去。

    或許那就是我們相知相惜的開始。

    「記得嗎？我會忠誠於你。」我說，放輕語氣，「從我們決定交往的那一天開始。我永遠是你的朋友，最忠實的朋友。我會對你說實話，而實話就是……」

    那一瞬間，我差點告訴伊莉──實話就是，在未來，我們會結婚，有一個寶寶，她會讓我給寶寶起名字。

    我想起我們在中城的公寓，想起早晨伊莉永遠隻會烤培根，想起公路旅行和電音季，想起沒來得及見麵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

    ……假如我說出這些，會嚇到伊莉。

    「實話就是，真愛不是不對就換。」我臨時改口，「總在換對象是不可能找到真愛的，你隻會找到更多對愛的不信任跟不滿。」

    伊莉緩緩轉回目光。她終於肯看著我了。

    我相信，在伊莉內心深處，她認同我的話。我能從她的眼神中讀出這點。

    「但我該怎麽做？」伊莉皺起眉，聲音透露出迷惘和茫然。

    「你可以相信我。」我回答她，嚴肅地直視她的雙眼，「你覺得我會讓你隨便死掉嗎？不，當然不可能。你欠我的可多著了，還清債務之前我會死死追著你，事情沒那麽簡單。」

    幸好伊莉笑了。我還怕這個笑話太冷，不好笑。這種情況下要我想笑話是不太容易。但我願意傾盡一切，換取伊莉的笑容。

    「我講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放鬆表情，卻更認真地再次告訴伊莉，「肯定有其他方法能解決你的詛咒。我一定會找到方法。」

    伊莉微微抿唇。她的眼神透露出她有多感動。

    「我還是覺得，」伊莉說，目光閃爍，「我們應該現在接吻，證明你不能對我的詛咒做什麽，然後我們別再見麵，你用最快的速度、離我這個麻煩越遠越好。」

    「這些話你隻會對我說。」我無奈地扯開嘴角，「好啊，我們來接吻。但這不會改變我的決定，不管接吻後發生什麽事。而且，我要提醒你，你真的不該在心有所屬的情況下、嚐試跟別的任何人約會。真的。那不會成功。」

    伊莉狐疑地看著我。

    「別假裝你不知道。」我挑眉，可能露出促俠的表情，「你愛我。」

    伊莉瞬間漲紅臉。她張口，想反駁又無從反駁。

    「我可能沒那麽愛你。我隻是……」

    「隻是什麽？你知道我說得對。否則你要如何解釋你剛才說的那些話？還有你所有反應？」

    伊莉泄氣地垮下肩。她瞪著我，雙頰泛紅，尷尬窘迫。

    「這才是你不敢跟我接吻的原因吧。」我歎了口氣，用雙手拇指摩挲伊莉的臉頰，「你怕我不能破除你的詛咒。」

    盡管，在我的感覺上，這個詛咒不可能靠一個吻就解決，我很確信自己就是伊莉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在伊莉的感覺上，這卻可能代表我不是她的真愛，她應該馬上遠離我，避免未來我們彼此受到更多傷害，我會因為她的詛咒受挫、認為是我害死她，而她當然不會好到哪裏去。最終我們仍是走向毀滅的結局。

    伊莉用力抱住我。她把臉埋進我的頸窩，什麽也不說。

    我抱著她，這一刻我感覺、內心多年來缺失的拚圖找到了。這和我在未來、和伊莉親吻相擁的感受不同，這個擁抱更能讓我平靜，讓我感覺自己找到歸屬。

    其實我才是那個更需要對方的人。

    「如果……」我想了想，勉強開口，「如果，你還是決定去找，嗯，你的其他前男友嚐試看看，我也會……嗯，陪著你，以朋友的身份。你隻要相信，我不會放棄你、離開你，我會找到方法救你。」

    伊莉抬頭望著我。

    「你不是讓我別在心有所屬的前提下去跟別人約會？」她抬高眉毛，「你的自信呢，到哪裏去了，大英雄。剛才信誓旦旦說我愛他的人是誰？」

    「是我。」我咧嘴笑，伸手將她的發絲撥到臉頰後。

    伊莉凝視我，眼神泄漏出她複雜的情緒。有時候，通常是麵對熟人的時候，伊莉的臉、就像一本攤開的書。

    「我決定相信你。」伊莉說，語氣很輕、口吻堅定。

    我看著她，心裏湧現出期待。

    「你準備怎麽做？」

    「不跟任何人交往。」伊莉回答，自嘲地笑，「聽起來像是我要去自殺。你最好開始思考如何陪著我、跟其他人解釋這件事，我能想象所有人都會很憤怒。」

    我回憶了一下伊莉的親友團……驀然想起某件重要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內容已更新

    我討厭死被更新追著跑的日子otz

    我想放假……